“沒想到，我會逼出了你的眼淚。”鹹鹹的溼意不經意地進入口腔之內，讓被野獸附體的冷玉堂終於清醒了過來，他終於放開了她，並以一種難以察覺的喟嘆聲調說着，伸手輕柔地爲她撫去了臉頰上的淚。
但是他這樣做，卻只是引來了她更多的淚。這些如斷了緒的珍珠，一下子就氾濫成災……
“我以爲，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冷玉堂又淡淡地說了一句。
他話語中的自以爲是，讓方慧秀擡起了淚眼婆娑的臉，如見怪物一般愣愣地看着他，一時之間倒是忘了要作何反應了。
“慧秀，你怎麼了？”到別處逛了一轉又往回走的李珊從這裡經過，正好看到冷玉堂與方慧秀兩人站在路的拐角處，便好奇地看了過來，不料卻看見方慧秀在哭泣，便疑惑地武器問道。
“小姨？”李珊的突然出現，是讓方慧秀一驚！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與冷玉堂拉開了距離。她胡亂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慌張地說：“沒事，沒事，只是沙不小心進了眼睛。你這是要回家去嗎？”
“喔，”很明顯地，李珊的聲音裡是對方慧秀完全的不信任，她那雙打着問號的眼不停地在兩人的身上打轉，一會冷冷地說了一句：“打擾了，如果你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你們繼續！”
“小姨，你等等我，我們一起回去。”方慧秀連忙追上去，就像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着她一樣，挽着她的胳膊，加快了腳步拽着她就前走去。
“我絕不接受你的辭職！”站在原地的冷玉堂雙手叉腰，在她們的身後大聲喊着。他並沒有馬上走開，而是一直目送她們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才又戴上墨鏡，插着兜離開。
“怎麼了？”李珊由着方慧秀拽着往前走了一會，在確定冷玉堂不會追上來後，她抽出了被方慧秀挽着的手，表情淡漠地問，愛搭不理地問。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隨着方宇平歸來的日子越來越近，李珊和方宇平的母親對方慧秀也是越來越冷淡了。有時偶爾在街上遇到方宇平的母親，她還沒來得及上前打招呼，方宇平的母親已漠視地來個視而不見。一開始的時候，方慧秀不知道爲什麼，但是經過剛纔冷玉堂那麼一說，她已經有些明瞭了。只是她不明白，方宇平爲什麼不跟她說，爲什麼要瞞她？是不想她知道？還是認爲此事與她無關？抑或是……他還沒有想好？或是……他壓根就不想去？現在這一切，都是他母親、冷美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爲決定相信方宇平，方慧秀的心裡有起了這樣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沒什麼，”方慧秀擡頭看向了遠方，吸了口氣，才搖搖頭，過了一會，她又猶豫地說：“小姨，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和冷玉堂的事告訴宇平？”
“你和冷玉堂的事
？你指的是什麼？”李珊裝作不解。
“我和冷玉堂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是你老拿我跟他說在一塊的，”方慧秀清澈的大眼看向李珊，急切地說着，“你不要把你平時說的那些告訴宇平，這本來就是沒有的事，我不想他誤會。”
“但是我看那個冷玉堂就是很喜歡你的，你看他爲了追你，花了多少心思，這些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他那麼有錢，你跟他在一起，不但能自己過上好日子，還能讓家人跟着一塊享福，特別是你哥，可以送他到專業的培訓學校，也可以找專人照顧他，是不是？有錢真是好呀！你再看看我們宇平，他有什麼？除了一個終年臥牀的父親外，他還有什麼？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靠着他媽媽一個人打些零工才勉強度日。他的父親需要有人照顧，你又有個弱智的哥哥，你們兩個人在一起是要過苦日子，挨窮的。何必呢？”李珊似是說得好在情在理，好雲淡風輕。
“小姨，吃苦受累我是一點都不怕的，我和宇平都做好這方面的思想準備的。我一直也是有在攢錢的，宇平畢業後也有工作了，我們的日子會好的，我們是要過幾年的苦日子，但是很快就會好的，我和宇平都有信心。”方慧秀急切地說着，一會又像是怕李珊不相信似的，又保證似地說：“我真的不怕過苦日子，真的不怕，我和宇平是真心相愛的！！”
“你現在是還太年輕了，不懂生活的艱辛與不易，”但是李珊只是一徑地搖頭，“等再過些年，你就會發現一切都與你們當初想的不一樣，發現你們根本無法靠自己的能力去改變任何的事情，生活是很現實很殘酷的。那時你就會開始埋怨宇平，覺得他很窩囊，爲今天說過的話而感到後悔！你就會想，如果當時我選擇的是冷玉堂，我現在過的就不會是現在這樣的日子——特別是在看到別人過得都比你好時。到時你肯定會這樣想的！”李珊猶如預言家般的篤定。
“小姨，我保證我絕對不會的！”方慧秀急切地保證着，急迫地需要得到她的相信。
“咱們不說別人，冷進睿那個人，你總也是知道的吧？當年你媽是怎麼對他的，幾乎是爲他付出了一切，他又是怎麼對你媽的呢？到最後還不是爲了一個有錢的千金小姐，把你媽拋棄了嗎？這事不是說誰對誰錯？誰是陳世美，誰是秦香蓮，這都是人之常情，誰會不想過上好日子呢？你看如今冷進睿是如此風光，衣錦還鄉了，又有誰說他的不是？人們都說是造福了鄉親呢。你想想，你們兩家都是這樣的情況，你爸媽就會答應讓你嫁給宇平受苦嗎？有哪個父母會眼睜睜看着自家孩子受罪不管的？所以他們也是不會答應你和宇平的婚事的。你爸現在不管見着誰，不也是玉堂如何如何的嗎？聽說冷玉堂都已經登門拜訪了。你是想先作過比較，稱斤論兩地對比後，才作出選
擇嗎？到時對宇平的傷害不是更大嗎？”
“小姨，我沒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方慧秀只能不停地搖着頭，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說，才能讓李珊相信自己！“我和冷玉堂真的沒有什麼，只是因爲他與爸爸認識，我爸知道他開誠信超市的事，爲他擔心，才把他叫到家裡來的。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而且就是我爸媽反對 ，我也是會和宇平在一起的，我們都說好的。”方慧秀是真的快要哭 了。聲音中也帶了哽咽。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你又知道嗎？你有想過，生活中真的會有很多你無法想像的問題會發生嗎？你有想過你們遇到困難的時候要如何解決嗎？不管是你哥有點什麼事，還是宇平他爸出點什麼事，你們都是無力解決的。”
方慧秀苦笑着搖了搖頭，她似乎已經明白，在李珊面前，其實不管她如何說也是沒有用的。她的腦海中突然跳過剛纔冷玉堂對她說方宇平要出國的事，於是她淡淡地開口道：“小姨，是不是因爲冷美華可以讓宇平出國，所以你才這樣對我？”
“你——”李珊愕然地看着她，似乎沒有想到方慧秀會知道這個消息，但是，很快的，她就恢復了過來，她說：“這對宇平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獎學金多難考，他都考下來了，你如果是真心喜歡他，也不會攔他的，對吧？你總也希望他好，不是嗎？”
“獎學金？”方慧秀又如被人當頭一棒，爲什麼這樣的事方宇平沒有告訴她？她還樂觀地想他不想去，也不想她多想，纔不告訴她嗎？
“是，宇平考到了英國一所著名大學的獎學金，如果一切順利，九月就要出國。”李珊把話都說出來了。
“冷美華和宇平一起去，是嗎？”這是方慧秀空白的腦海中唯一能想到的問題了。
“這是當然，這是他們一起報考的學校，兩個人都考上了。”李珊本是說得趾高氣揚，但是又覺得方慧秀的臉色有些不對，轉念一想便又說：“這對宇平來說真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會理解，會成全他的，是不是？你總不想往後宇平埋怨你，說當初如果不是爲了你，而是與冷美華一起出國，今天一定不是這樣的境況，你想想到時你又該情何以堪？你們在一起是過苦日子，分開後都能過上好日子，又何苦抱在一起爲難自己？你就是不想想別的，你也爲宇平的前程想想。”
方慧秀已經沒有辦法聽進李珊的話，此刻在她的腦海裡，始終盤旋着的一個問題，就是：方宇平爲什麼不把考到獎學金這件事告訴她？是怕她攔着他，不讓他走，妨礙他的遠大前程嗎？她會妨礙他嗎？就是在剛纔，她都還幻想，如果他是已經決定不出國才覺得沒必要跟她說的，那她也會爲他不顧一切的。原來，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