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他們邊摘邊玩,玩得不變樂乎時,突然聽到從二樓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
“啊——”三個孩子都停止了動作,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一起擡頭往二樓望去,就見到從二樓的平臺上探出了一顆花白的腦袋,就聽殷雪華的奶奶焦急地說:
“老殷,把孩子帶出去,趕緊到村府給至達打個電話,快去,讓他馬上回來。快——”
“快,快——”殷老爺子馬上就把他們摘下來的荔枝往肩上一扛,不由分說地,就領着孩子們往趙文斐家中走去,也不管地上灑落的一地了。他也沒來得及跟孩子們交待些什麼,人便已推着自行車,就象個四五十歲的青壯年一樣快捷地騎車飛了出去,一點也不老邁。
“怎麼了?”閒賦在家的趙爸爸聽到孩子的聲音,懶洋洋地從屋裡出來,正好見到老人匆忙的身影,不免奇怪,便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我們聽到殷嬸叫了一聲,三叔婆就讓三叔公把我們帶出來,又要三叔公給殷叔打電話支。”趙文靜吱吱喳喳地說着自己所知道的。
“雪華,你們家出事了?”趙爸轉而問殷雪華。
“不知道。”殷雪華垂下了頭。臉上也現出了憂色。
“好了好了,沒事的。你們回屋裡剝荔枝吃吧。”趙爸爸把孩子們打發到屋裡,便由着好奇心的驅使來到家門口,朝着殷家的方向坐着,張望着,豎起耳朵側耳傾聽着,閒閒的,就有如一個八卦的三姑六婆一樣。
果不其然,沒過幾分鐘,就見老殷慌慌張張地推着自行車回來,他連忙站了起來,“三叔……”但是老人似乎是沒有看到他,推着車直接就過去了。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這麼慌張?看來老殷家這回又要出大事了。”他嘀咕着又坐了下來,還是那樣一副興趣盈然的樣子。
又過了一會,就又見到殷至達騎着自行車直衝而過,也是沒有注意到有人跟他打招呼的樣子。就見他是把車子騎到家門口才來個緊急剎車的。一眨眼的功夫,人已不見了。
“媽,梅怎麼了?”殷至達把自行車推倒在門廊裡,三步並作兩步奔上了二樓,衝入房內,劈頭就問。
老母親原本在房裡給躺在牀上分娩的程美梅擦汗,鼓着勁的,見到兒子回來,紛繁雜亂、焦躁不安的心纔算稍稍定了下來,但見他一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的樣子,不禁問道,“你不是說從單位借車回來嗎?怎麼滿頭大汗的?”
“別提了,車壞在半道上了,我是折回去又騎車回來的。梅的情況怎麼
樣啦?”殷至達焦急地問。
“那可怎麼辦呀?”老母親是頓時就愁腸寸結。
他注意到母親的臉色有異,人立刻就移到牀前。牀上,程美梅閉眘眼睛躺在牀上喘着粗氣,她的頭髮已經溼透,就象是剛剛洗完頭還沒來得及擦似的,凌亂地貼在額上、面頰旁,她的臉因爲便勁而青筋畢露,雙手放在身側,兩條腿直挺挺的大張着,蓋在腹部以下的被子也已經凌亂地撒拉着,看上去一副有氣無力又痛苦的模樣。殷至達不禁伸手輕輕拔開她臉上的亂髮,輕聲喚道:
“梅……”
程美梅只是無力地翻眼看了他一下,也不說話,象是在隱忍着什麼。實然,一陣疼痛再度襲來,讓她痛苦得左右扭動着頭呻吟着,手裡死擰着牀單,又一次把兩條腿支起來,使着勁……
“達,梅這回是難產,孩子的屁股堵在出口了,你看能不能再找輛車送她上醫院,她也開始使不上勁了,再這樣拖下去,會連大人的命都保不住的。”老母親把兒子拉到一邊,輕聲地說。
“那你都不能幫幫她嗎?在她肚子上順着她的勁推,看能不能把孩子推出來呀?”
“沒用的。”老母親立刻擺手,否定了兒子的提議。
“那手伸進去把孩子拉出來呢?”殷至達的腦中在飛快地運轉着,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當年參軍時看到的一個畫面,那是一頭母牛在難產時,主人伸手進去把已經有一半露在外面的牛犢掏了出來。他覺得這個方法可行,便說了出來。
“這可真真不行,”老母親很顯然被兒子的這個提議嚇着了,“從來就沒聽說過有人這麼做的,不行不行。”她是直搖頭。
“梅生了多長時間了?”殷至達沒有理會母親的話,徑自問着,思量着。在他看來,母親之前的話,檢查時大夫就已經跟他說過了。
在這一段時間裡,殷至達不只一次想個臀先露時要怎麼應對 ,他腦海中反覆模擬過,他覺得伸手進去幫忙是可以的,程美梅現在的情況並不算糟,只要他做好事前的準備就可以了。在母親告知他程美梅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後,他就更加堅信這樣做是可以的了。在他的計劃中,程美梅並不是這樣就要送進醫院的。就見他先去替程美梅把身上的被子蓋好,輕柔地跟她說聲“不用怕,我來幫你。”
就打開櫃子裡的抽屜,從裡面取出了一副醫用的手套放在臺面上(這是他想到這個法子時跑到醫院提前買回來備用的),立刻就又用肥皂快速地洗手,擦乾,才戴上手套來到牀側,把雙手探了進去……
“啊——”下體的不適與撕心裂肺般的痛讓程美梅禁不止尖叫了起來,淚水也溢了出來。
“梅,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殷至達的聲音還是那麼的輕柔——即使他是咬着牙說出來的,仍是想要給他的合夥人鼓勁。
“不……”程美梅死命咬着下脣,拼命
地左右搖着腦袋,眼淚嘩嘩地流,想要拒絕這樣的幫忙。但是抗拒無用,直到她昏厥了過去。
而站在一旁的老母親是完全看傻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躬着身探手進被子裡不知幹嗎的男人會是她的兒子。他是那麼的可怕,簡直就是惡魔附身了。直到男人直起身來,雙手抱着一個血淋淋的娃娃,她才稍稍回過神來。
“媽,這是個兒子。”殷至達興奮地叫着,“梅,我們有兒子了!”在這個時候,他才知道程美梅昏了過去,然後他又發現手抱的孩子並沒有啼哭,甚至是沒有一絲動靜,不覺有些慌了手腳,連忙向他的母親問着,“媽,這是怎麼了?”
老人真是完全清醒過來了,發現程美梅的臉色一下子煞白了,也不理會兒子要她看的孩子,衝到牀前,掀開被子一看,下面全是血,不禁立刻叫道:“趕緊去找車去,梅要不行了!”
殷至達這才如夢初醒,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放下孩子,人馬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殷老爺子坐在門外的長石凳上抽着水煙“咕嚕咕嚕”地響,眼睛微眯着,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吐着白煙,和捱過來打探消息的趙明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因隱約聽見二樓傳來的叫聲,正側耳細聽,就見殷到達戴着一雙血手套,慌慌忙忙地從屋裡跑了出來,老爺子忙問: “上哪去呀?”
“到村府借輛車去。梅要不行了,要用車拉她上縣城看看。”殷至達丟下這一句,就想走人。
但是老爺子把他攔了下來,說:“這個時候上哪借車去?村府就那麼一輛破車,前兩天送修車廠還沒送回來呢。還上什麼縣醫院,先找輛三輪車什麼的把人先拉到鎮衛生院看看吧,不行他們有車送縣城去。”
村裡有車的人根本是少之又少,想找一輛車是比登天還難,這或許就是禍不單行吧。老爺子想出了折中的法子,也算是一個比較實在的方法。
殷至達想了想,覺得父親的話也有道理,腦海中正在思索着該上誰家借車時,就聽趙明權說道:“要不然就用我家手扶車送去吧。我們家那手扶車已經改裝回來了。”
原來,這趙明權家有一輛耕田拉貨兩用的手扶車。在要翻耕土地的時候,他就把車子後半部的拉鬥缷開,車軲轆換上專用來犁地的邊邊角角的鐵軲轆,就可以下地耕田了,每當這些時候,殷雪華他們總要從他車軲轆的邊角里把那半溼的泥巴挖出來,就跟現在的孩子玩橡皮泥一樣玩着。
而忙完這一陣翻耕後,趙明權又會重新裝上帶輪胎的軲轆、車斗,儼然就成了一輛小貨車了,只是村裡想要賺這份殷的大有人在,殷不好賺,所以他纔會閒在家中的,他也總是藉着殷至達之便,給他們單位拉貨。這次能幫上忙,自是義不容辭了。
殷至達一聽,如遇救星,馬上返回二樓,結渾身冰涼、喪失了意識的程美梅裹上一層又一層的被子,抱起就往樓下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