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至今,傅縈還從未見過宋氏對她露出這樣堪稱“猙獰”的表情。
宋氏是個極爲護犢的強勢女子,從前只見過她將強勢的一面對着外人,覺得在她的保護之下很有安全感。如今她不能從她的意,卻要面對這種強勢。
傅縈對宋氏的感情十分複雜,既有繼承了原主的身體中的那一部分,又有這段日子相處的一部分。她雖然因做過貓而淡忘了許多事,甚至連前生做人時具體的細節都不記得了,但是對母愛的嚮往卻是一直存在的。
在未發生今天的事之前,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一直將宋氏當做親生母親的。
正因爲當她是親生母親一樣,所以纔會有過多的希望,希望她能夠理解她的感受,不要在親事上逼迫她。
傅縈也知道她是在癡心妄想,畢竟這是在東盛國,不是婚姻自由的年代,盲婚啞嫁的不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主流。
傅縈垂首走向宋氏。懷中毛茸茸的“糖球”縮進她懷裡。
宋氏望着傅縈,已是氣的臉上漲紅。但在外人面前也不能將女兒如何,到底還是要給姑娘家留臉面的。
“這隻貓哪裡來的?放下!”明知道是蕭錯送給她的那隻,宋氏不想在顧韻跟前挑破此事,也不好明說,只是訓斥道:“你也是大姑娘了,怎麼還是不怕髒,你知道這隻貓身上染了多少髒污?”
“娘,糖球不髒。”傅縈蹙眉。將“糖球”放在了地上。
小奶貓落地後抖了抖毛,似膽怯宋氏的厲害,嚇的蹭一下躲進了灌木叢。
“還是有名字的?”顧韻莞爾:“叫糖球倒是很貼切。”眼角餘光望着一身淺碧直裰的蕭錯,隱約的猜到那是蕭錯送的。便道:“是這位蕭公子尋來的小貓?這種純種波斯貓價值不菲,七妹妹可不好隨意要人家貴重的東西。”
如此一點破,當真將方纔宋氏的掩藏一併毀了。她再掩藏又有什麼用?顧韻已經看出來了,並且還說了出來。宋氏這一輩子都沒這麼窘迫過。
傅縈咬脣,對顧韻從先前的疏遠到現在的極度不信任,已經升騰到了頂點。
真正愛護孩子,是宋氏這般不當面戳穿的。
而真正坑的是顧韻這樣直白的用心機還不顧慮別人感受的。
他現在點破。分明就是在告訴宋氏他已經知道了。等着看他們的表現,從而讓宋氏對她嚴防死堵,且對蕭錯也討厭起來。畢竟蕭錯如今成了私送禮物的人。在宋氏心目中的品性大跌。
宋氏臉上白一陣紅一陣,正說不出話,蕭錯卻道:“看來顧大人平日裡爲皇上做事也是這樣馬虎,不經詢問調查就隨意臆斷。難道你平日出去爲皇上辦差也是如此?”
顧韻記恨着老太爺跟前蕭錯公然讓他跌了體面,又妒忌他與傅縈竟然能夠相處的那般融洽。如今在宋氏面前蕭錯遮掩該說,他難道要屈從再跌一次體面?
“你是何意?”
“那貓是自己跑進府裡來,七姑娘養着的,後因爲武略侯夫人說貓兒髒。怕七姑娘養着生病,就讓我在外院代爲照看。七姑娘今日不過是來看一看小貓罷了。你反倒擺出一副醋老婆團出來的小肚雞腸,真真是叫人好笑。”
顧韻一愣。
以他對宋氏的瞭解。若非那貓兒是蕭錯送的,她也不會在他面前疾言厲色的對待傅縈。
可是蕭錯的解釋恰到好處的解決了問題。他如今是侯府的下人。幫襯主子在外院養一隻小貓也無可厚非。而且他方纔一時鬧熱衝動,也的確是讓宋氏難堪了。
顧韻便有些後悔。
早知道不這樣衝動,他了解宋氏的爲人,就算他一句話都不說,宋氏都會在私下裡將傅縈說服的。
也不知剛纔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開口就說了那樣的話……
“你跟我回去!”宋氏這一次是真的很氣惱,不是氣顧韻的戳穿,而是氣惹事的女兒。當即拂袖而去。
傅縈無奈嘆息,卻並未立即跟着宋氏,而是在顧韻身旁站定:“顧大人,這些年浸淫官場,您學了滿身的好學問,不只學會了死纏爛打得理不饒人,還學會了出爾反爾背信棄義,我也真是佩服。”
“七妹,你……”顧韻呆住了。
想不到青梅竹馬的溫婉女子,都已經要與他商訂婚事的女子,竟會用微笑疏遠的表情,慢條斯理的說着諷刺他的話。
“七妹妹,你還在氣頭上,可不要言語上衝動,他日後悔。”
“我不生氣。沒有衝動,自然也不會有後悔。”傅縈笑道:“我只是好奇,纔剛我的話已經說的那麼明白了,你卻依舊沒有放鬆,我自認不是什麼炙手可熱的閨秀,沒有傾國容色,沒有傲人的身世,我哪裡值得你那樣是看好了,甚至都不在乎我是否願意?”
顧韻氣的臉色鐵青。
宋氏已經停步回頭,這一次她真的是被女兒氣壞了:“你在外頭胡言亂語什麼,還嫌丟人不夠嗎!”
傅縈卻不聽宋氏的話。
她要的就是這會兒對顧韻直接冷淡透了,免得他死纏爛打。
“我的情況特殊,很難相信任何人,依舊是那句話,我不會嫁給你的。”
顧韻咬牙。雙拳握緊,一上午與宋氏計劃未來時的好心情都在傅縈這一句話之下蕩然無存。
“你就是心裡有人了?”
“你若是當我是妹妹,就不要往自己的妹妹頭上扣屎盆子,不然會讓人覺得你很靠不住。”
傅縈說罷了再也不想與顧韻爭吵,就快步的往內宅去。。
宋氏眼看着傅縈與顧韻鬧成這樣,哪裡還有心思再去撮合?當真是面子裡子都跌光了。就算顧韻不介意,她的女兒這般任性刁蠻,她也不好意思再往熟悉的顧韻身邊推。
宋氏凝眉,與傅縈和婢女們進了二門。
院子裡就只剩下了蕭錯和顧韻。
方纔眼看着傅縈那般委屈,蕭錯都已在心中萌生出想帶她離開的念頭。
只是是奔者爲妾,他又捨不得委屈了她,也就只好作罷了。
雖不能帶着她遠走高飛,好生爲她討回公道卻是可以的。
蕭錯冷笑着走向顧韻,“看來顧大人的心目中,根本就沒將七小姐放在要緊的位置上。這樣的你又有何資格說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