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收拾屋子裡時,平時很好脾氣的她,也忍不住氣道,“這哪裡是搜查屋子,有誰搜查屋子,會順手拿了姑娘二兩銀子!”
茯苓更直接,直接罵土匪,但還是很快把屋子恢復原樣,知晚坐在小榻上,繼續繡針線。
花了半個時辰,把兩件小t恤做好,還繡了個大熊放上面,知晚伸着懶腰,有種想溜出門去找兩個孩子玩的衝動,把針線簍子收好,知晚活動手腕走出了房門,去花園裡賞花。
在花園裡,知晚碰到了正在撲蝴蝶玩的秦知辛和秦知雪,兩人都是庶出,十三歲,不到許人的年紀,給樂容郡主送及笄禮,她們兩個還不夠資格,在屋子裡悶的無聊,就在花園裡撲蝶踢毽子玩。
秦知辛拉着知晚一起,知晚笑着拒絕了,這小孩子玩的東西,她玩不起來,就坐在涼亭子裡瞧着。
兩人撲蝶玩的不亦樂乎,遠處,有丫鬟急急忙的奔過來,氣喘吁吁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秦知雪瞅了涼亭子裡坐的知晚一眼,笑問,“宋府擡了多少臺嫁妝來?”
丫鬟雙手猛搖,臉紅撲撲的,呼吸了三兩下後,才道,“奴婢去瞧的時候,越郡王正好騎馬從侯府門前路過,說了一句話,宋府就把嫁妝又給擡回去了。”
知晚正喝茶呢,聽到丫鬟的話,沒差點嗆死過去,秦知辛就催道,“你倒是快說啊,越郡王說了句什麼話?”
丫鬟瞄着知晚,努力模仿葉歸越說話道,“爺都不敢娶的女人,他娶回去是不是想告訴爺,他的膽子比爺大!正好爺閒的沒事做,可以去找他切磋一下,鬆鬆筋骨。”
跟越郡王切磋之後,絕對連爹孃都不認識。四姑娘嚇跑越郡王的事人盡皆知,宋二少爺敢娶,膽子的確比越郡王大,他生氣了找茬。誰也攔不住,宋府哪還敢娶啊,趕緊把聘禮又給擡了回去,生怕晚了一步,回去給宋二少爺收屍。
秦知辛瞅着知晚,眸底有抹同情,越郡王不娶四姐姐,還不許別人娶四姐姐,四姐姐還能嫁的出去嗎?
秦知辛安慰知晚道,“宋二少爺原就配不上四姐姐
。不嫁也罷,往後沒準兒四姐姐能遇上一個武功權勢都高於越郡王的人,直接踩着越郡王的身子來娶四姐姐呢。”
秦知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是大白天,不興你說夢話。當今皇上都拿越郡王沒輒,你還能指望誰敢頂着越郡王的壓力來娶四姐姐?”
知晚站在那裡,一聲不吭,鬱悶盡顯,但是細細看,會發現她嘴角有輕微弧度,清冽如泉的眸底是抹淡淡的無奈和笑意。他怎麼會溜達到定遠侯府門前來,還鬼使神差的就說了一句話,便把送聘禮上門的隊伍給嚇回去了,她絞盡腦汁想的吐血神計,她還沾沾自喜了好一會兒,結果還沒上演就夭折了?還抵不上人家一句話的威力?
知晚心裡有抹淡淡的不服。更想知道,他從定遠侯府門前路過是有意還是無意的?
知晚還在琢磨,有着青碧色裙裳的丫鬟上前,行禮道,“四姑娘。老太太找你去說話。”
知晚深呼吸,希望只是找她說話,不是找她的茬纔好。
松香院,趙氏正一臉陰沉的坐在那裡,地上亂七八糟的一團,錢氏臉色也沉的厲害,屋子裡除了她們兩個之外,二太太小趙氏也在,正勸慰趙氏道,“老太太,您彆氣壞了身子骨,越郡王當着送親隊伍的面說那話,宋家怎麼還敢娶四姑娘過門,既是把聘禮擡了回去,這門親事已經退了,您就算再生氣也於事無補了,您消消氣。”
小趙氏是趙氏的孃家侄女,當年趙氏給定遠侯娶了錢氏後,覺得她不好拿捏,再給二老爺娶妻時,就挑了知根知底的小趙氏,也算是給自己添了份助力,以前秦府還沒分家,小趙氏在侯府裡很是猖狂,巴結着老太太,差點奪了錢氏掌家之權,錢氏那些年着實受了小趙氏的不少的氣,後來定遠侯封侯,她也在秦家的地位不可撼動,將秦家的大權握在手裡後,錢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二老爺一家分了出去,她的原意是隔的遠遠的,可惜趙氏想二老爺兄弟兩個相互有照應,什麼遠親不如近鄰,求侯爺去說服隔壁院子人搬走,讓二老爺一家住進去,甚至還想把兩個院子打通,便宜來往,錢氏豈能同意?
她敢肯定,以小趙氏的爲人,她只要兩府連着,她絕對能說服趙氏,以後二房就從公中拿銀子,這事錢氏絕對不允許,因爲這事,錢氏沒少惹趙氏生氣,可氣歸氣,趙氏也沒辦法,畢竟那樣做確實不妥,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兩個院子離的近,小趙氏隔三差五的就來給趙氏請安,她的兩個女兒更是日日來,把趙氏哄的高興,在趙氏眼裡,秦知姍和秦知嫿一點不比秦知嫵差,什麼東西有秦知嫵的一份,絕對有秦知嫿她們一份,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
對於小趙氏的勸慰,趙氏怒氣不消反增,狠狠的拍着桌子,不知道是不是用力太大,疼的趙氏額頭有青筋暴起,看到知晚進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知晚抿着脣瓣上前請安,在趙氏先罵她之前,哭着問,“知晚以後是不是都嫁不出去了?”
趙氏臉一僵,想罵知晚的話就罵不出來了,就算她再不喜歡她,這也是自己的孫女兒,嫁不出去,她臉面上也無光,錢氏冷眼看着知晚,“好不容易宋二少爺願意娶你,如今倒好,越郡王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那話,誰還敢娶你回去?!”
錢氏說完,小趙氏就開口了,“大嫂,你別嚇唬她了,今兒這事實在是巧了,誰能猜到越郡王會從侯府門前路過,還遇上送聘禮的隊伍,說來這事也不怪她,越郡王什麼人,京都哪個大家閨秀不認識他?也就四姑娘常年呆着院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纔會不認識越郡王,惹上他……。”
知晚感激的看着小趙氏,眼角餘光看到錢氏黑沉的臉。忙把頭低下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來,她知道小趙氏不是成心幫她的,而是藉着她的手打壓錢氏,不過知晚很佩服小趙氏的膽量,敢明譏暗諷錢氏,她爲何常年呆着院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她不願意出去嗎?府裡誰不知道錢氏嫌棄她上不了檯面,不許她出門,不然她怎麼會不認識越郡王。凡是認識他的,就算不繞道走,也絕對沒膽量敲暈他,所謂不知者不罪,怪罪別人前。得先反省反省自己。
錢氏因爲小趙氏的話,氣的手裡的帕子險些沒扯破,她有什麼立場指着她,她自己又是怎麼對待庶子庶女的,兩個府邸隔的這麼近,嫡親的女兒日日來給老太太請安,庶子庶女一個月也難得見到一回。錢氏冷笑,“我是有錯,沒教好庶女,但她也知道日日來給老太太請安,甚至去臥佛寺抄千篇佛經祈福,倒是弟妹你。二姑娘和七姑娘來的時候,怎麼就沒見到二弟那些庶出的女兒?就算是身子不適,也不見得一病就一兩個月吧?弟妹可別步我的後塵,可不是誰惹上越郡王都能安然無恙的。”
小趙氏沒能壓錢氏一頭,還反被質問。臉色有些難看,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便轉了話題道,“侯爺不在,不然也能去皇上面前告越郡王一狀,要真由着宋府退親了,四姑娘這輩子想嫁出去可真就沒希望了
。”
錢氏嘴角一弧,怒氣也沒之前那麼旺盛了,一個庶出的女兒,也沒指望她能給侯府帶來什麼好處,丟在小院裡養個兩三年,等越郡王娶了郡王妃,淡忘了這事,再尋個人嫁了便是,不過小趙氏敢惹她,真當她好欺負的了,錢氏笑道,“侯爺不在,不還有二老爺嗎?知晚可是侯府最疼愛的女兒,侯爺這些年也幫了二老爺不好的忙,他如今人不在府裡,二老爺怎麼着也該幫着點吧?”
小趙氏的臉徹底僵硬了,“大嫂,我們老爺可沒膽量惹越郡王,你這不是逼我們往火坑裡跳嗎?”
錢氏臉色掛着笑,很親和,不見外的道,“雖說分了府,可來往這麼密切,弟妹覺得越郡王要是真把侯府怎麼樣了,你們二房能逃的掉?侯爺沒出門前,我就聽說二弟想進戶部,如今受罪的可是侯爺的寶貝女兒,二弟現在不幫着,侯爺要是心裡置了氣……算了,這麼討人嫌的話我就不說了,弟妹通透人,豈能不明白,到時候別怨我沒提醒你就好。”
錢氏說着,還笑看了小趙氏一眼,這裡面的厲害關係,不用她說,她也該明白,侯爺可是爲了知晚敢質疑老太太的,這些年,二房佔盡大房的便宜,輪到他們出力的時候,就百般推脫,哪有那麼好的事?
小趙氏這回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望着趙氏,委屈道,“娘,侯爺幫了老爺不少,按理老爺是要替四姑娘出口氣的,可我們老爺官微言輕,要是上奏激怒了鎮南王,被貶到外地去……。”
趙氏暗氣,氣小趙氏不會說話,撞錢氏的槍口,擺手道,“這事你不用管,越郡王不過就是在侯府門前說了一句話而已,也沒逼着宋府退親,是宋府自己沒膽量娶,就算鬧到皇上跟前,也不會有結果。”
皇上要是能把越郡王怎麼樣,他還能活到這會兒嗎?
趙氏才說完,外面就有丫鬟進來到,“老太太,宋夫人來了。”
趙氏隴緊眉頭,這麼趕不及就來了,就憑宋府這等膽量,這門親事退了也罷,趙氏端着茶啜着,錢氏也沒出去相迎,擺擺手,讓王媽媽出去迎接宋夫人來。
宋夫人進來時,臉色很差,退親並非她所願,她來退親也是逼不得已,侯府這麼不給面子,只派個管事媽媽去迎她,把她的臉面往哪裡擱,宋夫人氣歸氣,還是上前給趙氏請安,賠罪道,“老太太,四姑娘與我兒的親事就此作罷吧,越郡王,宋府實在惹不起,我不能爲了娶個媳婦,把兒子搭進去,四姑娘就是嫁進我宋府
。也是……。”
也是什麼?宋夫人話到這裡就停了,也是守寡的命啊,宋夫人抹着眼淚,她是真心不想退了這門親的。宋二少爺名聲太差,好人家的女兒根本不願意嫁,難得四姑娘的名聲差,雖然是庶出的,但是卻聽說是侯爺最疼愛的女兒,有了侯爺幫着,再加上四姑娘的潑辣,沒準兒同兒就迷途知返了。
從宋府把聘禮擡回去,趙氏就知道這門親事會作廢,心裡早做好了準備。也就沒什麼格外的失望之色,眼睛望着知晚,示意她上去給宋夫人見個禮,宋夫人只顧着進來,還沒發現屋子裡有姑娘在。當下一看,詫異道,“好標緻的姑娘,老太太有福。”
趙氏眸底劃過一絲笑意,尤其是知晚不卑不亢的行禮,就更是滿意了,看來逃婚出門一年。長進了不少,趙氏對着宋夫人道,“我是有福氣,可惜了宋二少爺沒這麼好的福氣。”
宋夫人滿目錯愕,這位就是四姑娘?不是說長的很嚇人嗎,怎麼會這樣。她瞧着倒是比兩位嫡出的姑娘還要漂亮,難怪同兒被她敲暈了,都還說要娶她,不過可惜了這副好皮囊了,惹上了越郡王。只怕無人敢上門求親了。
宋夫人惋惜的笑着,“同兒是沒這個好福氣了,不知道誰家少爺有?”
趙氏臉色一僵,心口堵着一團氣,上不上下不下,宋夫人見沒人回答她的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四姑娘再美再有福氣又何如,惹上越郡王,那福氣也就用盡了,宋夫人不想多耽擱,正要起身告辭,外面秦總管急急忙進來道,“老太太,桓夫人來了。”
趙氏微微挑眉,錢氏便起身道,“昨兒桓夫人還特地請了理國公夫人上門求親,這會兒來莫不是聽說了宋府退親,所以特地上門的吧?”
宋夫人臉色僵硬,心裡頭堵着一團悶氣,她沒想到以知晚的名聲,在於宋府定親後,桓夫人還請了理國公夫人來求親,未免也太不將宋府放在了眼裡,宋夫人不走了,端着茶啜着,她倒要看看桓夫人是不是真的要替她那殘廢兒子娶同兒不要的四姑娘!
知晚站在那裡,清靈水眸裡染上疑惑之色,猜不準桓夫人這麼急的來是爲了什麼,她之前說過了,若是十日之內她沒法退了宋府的親,才需要桓府的幫忙,可是現在退親了,沒那個必要了啊
!
知晚還在走神,趙氏卻擺手讓知晚下去了,若真是給知晚說親的,知晚就該避着點,這是禮數。
其實,禮數只是一方面,趙氏有些擔心知晚會在桓夫人面前失禮,若是真的說親,這門親事絕對不能再出一絲一毫的問題了,用趙氏的心裡話說,就是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
趙氏轟她走,知晚還能不走嗎,才走到屏風處,錢氏已經將桓夫人迎了進來,臉上的笑堆砌如花,見到知晚,更是笑得慈愛,讓知晚有些恍惚,錢氏是不是把她當成秦知嫵了?
知晚給桓夫人請安,桓夫人誇知晚比前幾日見又標緻了許多,拉着知晚的手壓根就不鬆開,錢氏沒辦法,請桓夫人進去的同時,又把知晚喊了進去。
宋夫人見桓夫人臉上的笑,再看她對待的知晚的態度,就知道之前錢氏說的那話不是成心磽薄她,而是真有其事,心裡就更不舒坦了,嘴上的話也刻薄了許多,“桓夫人莫不是真的想替桓大少爺迎娶四姑娘吧?”
桓夫人爲人溫和,但也八面玲瓏,笑道,“四姑娘待人謙和,模樣出衆,之前說與宋府,我還心存遺憾,這不聽說宋府退親了,就丟了府上的事,跑了來,萬一被人又定下了,我可是要追悔莫及的。”
宋夫人暗氣,覺得桓夫人是故意的,明知道宋府是因爲越郡王的威脅來退親的,她卻跑了來,是在鄙夷宋府膽小勢弱嗎,宋夫人冷笑道,“四姑娘是不錯,可是越郡王不是那麼好惹的,聽說桓大少爺幾次想尋死,莫不是聽說越郡王要找人切磋,故意爲之吧?”
都說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宋夫人這話是在打桓夫人的臉,說她看中的不是知晚的容貌才情,是桓大少爺受不住殘廢的事實,想找死求解脫,桓夫人的臉色唰的一下就沉了,趙氏,錢氏還有小趙氏都望着桓夫人,心裡也帶了這樣的猜測。
桓夫人臉色一瞬間就由沉轉爲了溫和,她沒必要與她一般見識,孜兒的腿一定會治好的,她之前還心存懷疑,尤其是昨天,知晚讓人送圖紙去的時候,桓大人還罵她胡鬧,哪有那麼年輕又醫術高超的大夫,還是個治病連傢伙都沒有的大夫!
哪個御醫不是熟讀醫書數十年,太醫署最年輕的大夫也有二十多歲,定遠侯府四姑娘纔多大,十六歲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