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爲着不那麼冷清,安王破例穿了一件大紅錦袍,腰繫玉帶,小冬一見之下頓時驚豔:“爹爹今天穿的好象新郎倌。”
安王笑着指她:“淨胡說,你越大越沒規矩了。”
小冬笑着說:“就是象嘛,哥哥你說是不是?”
趙呂頓時作難,順着爹爹,未免掃了小冬的興。順着小冬,那爹爹這邊……嗯,趙呂到底是在外頭歷練過的,很是圓滑的說:“妹妹今天過生辰,爹爹自然想替你添喜氣。你瞧,我不也穿的很鮮亮麼?”
小冬抿嘴笑,瞅瞅安王又看看趙呂,一個穿着紅,一個穿着紫。
遺傳真是件奇怪的事,安王就很象聖慈太后,而趙呂的眉眼肖似安王,但是臉龐口鼻都不象。據說是象去世的姚王妃,小冬沒見過她,不知到底姚王妃是什麼樣子,應該也是位美人吧?
安王平素居家都是以淺淡閒雅爲主,明明才三十多不到四十歲的人,正是男人的黃金時代,也不好生拾掇打扮,平時就算過年也沒穿過這麼鮮亮的顏色,由不得小冬不驚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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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請過安,張子千也來了,他送了一隻金羊給小冬,那隻羊胖胖的憨憨的,小冬道了謝,笑着說:“這羊生的這樣肥,讓你破費了,其實瘦些小些就很好。”
她是屬羊的,這些年玉羊金羊不知收了多少。張子千這隻看起來倒很有幾分卡通意趣,羊角彎起,中間的孔穿着紅絛,可以佩在身上。
張子千說:“原來還想打只大一些的,只是忒俗氣了。郡主不嫌簡薄就好。”
安王和趙呂也各有禮物,安王的禮物豐厚,又讓小冬發了筆小財。趙呂的禮物有趣,有大大小小一套象牙雕的小人兒,看穿戴打扮都不是中原的模樣。
“這是海商從外番帶來的,這些小人兒的穿戴都是比着他們當地人的穿戴來的。”
小冬也看出來了,想必那地方一定很熱,女子只穿着短短兩截衣裳,胳膊大腿全露在外頭,戴着大串的手鐲,還有臂環和腳鐲。男子腰間只圍了一塊布,脖子上戴的獸牙項鍊,雕工很是精緻,一絲一發都鮮明生動,面部表情更是各不相同。還有小孩兒,小狗,實在可愛。
“真好,謝謝哥哥,這套東西不易得吧?”
趙呂得意的一笑:“也沒什麼。我在葉安,妹妹給我趕了那麼些衣裳鞋襪,那也不易得啊。”
說話間有人稟報,秦烈來了。
小冬心裡有點發虛,把象牙小人兒放回盒子裡,既想朝外看,又有點抹不開面子。安王噙着笑看她一眼,彷彿全洞悉了她那點兒小心思。趙呂則是面色有點古怪,好象有些氣忿忿的——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只怕每個有姐姐妹妹的男子,都對自己的姐夫或是妹夫有一種敵視心態,總覺得這個人把自家姐妹搶走了,生怕自己姐妹被虧待了。
不管屋裡人各自心裡想什麼,秦烈已經快步走了進來。
小冬垂下眼簾看着自己的裙襬,上頭繡着大幅的牡丹,花紋富麗秀美。
“給王爺請安。”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禮。”
秦烈直起身轉過頭來,朝趙呂拱手,趙呂心不甘情不願的也回個禮,看秦烈的目光有點惡狠狠的,哪象是看着表兄弟的樣子。
秦烈心情大好,哪怕趙呂的臉色比現在還黑十倍,他也不放在心上。
“小冬妹妹。”
這四個字說得又軟和,又清晰,一個一個字象從舌尖上緩緩滑過,小冬擡頭看了他一眼。
秦烈微微一笑。
趙呂在旁邊大聲咳嗽,小冬頭一低,臉轉向一邊。
那眼裡的情意臉上的笑意都太露骨了!
這當着這麼多人呢,他以爲是偷偷翻窗進了她的閨房時那樣,只有他們兩個人嗎?
頭一個趙呂就不答應。
秦烈也知道自己的目光太放肆,可是他收不回來。
小冬的衣着打扮與往日大不一樣,挽着髮髻也好,穿的衣裙也好,都有一種別樣的美麗,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好幾歲。梅花妝點在旁人臉上秦烈也見慣了,可是總覺得彆扭,象是蹭上了紅泥沒洗乾淨一樣,髒兮兮的一點兒都不美。可是點在小冬的額頭上,恰如雪裡紅梅,分外嬌俏。
幾個人坐在一起吃了壽麪,秦烈從頭到尾都忍不住那一股子喜氣,目光不時的飄過來,小冬在趙呂的低氣壓下恨不能裝成隱形人,幸虧有張子千在,和安王談笑風生的,席上纔算不冷落不尷尬。
好不容易這頓壽麪將將吃完,趙呂一把挽住秦烈,臉上的笑容簡直可以用咬牙切齒來形容:“時候也不早了,你該回去了吧?來來來,我送你出去。”
好小子,虧他一向把他當兄弟,想不到卻是引狼入室啊。平時看起來很是忠厚誠懇,結果不聲不響偷偷摸摸就要拐了自己的妹妹!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那表情那象是要送客,簡直象是要去殺人滅口。小冬站起身來,安王卻指着椅子說:“你就不用出去了,外頭冷的很。”
小冬只好又坐了下來。
好吧,反正就算攔了這次,也有下次,趙呂要是存了心想揍秦烈一頓,那是遲早都要揍他的,不然這口氣可出不來。反正趙呂不可能把秦烈真的滅了口。
安王氣定神閒,小冬坐立不安。趙呂這送客一去,過了大半個時辰纔回來,回來時面色紅潤,神清氣爽——就是顴骨上一大塊烏青,袖子還撕掉了大半截。
“哥哥你……”
“沒事,沒事兒。”趙呂笑着一揮手,臉上的傷卻因爲他笑時牽動了,又一跳一跳的疼了起來。
小冬心說我知道你沒事兒,就是不知道秦烈是不是全須全尾,沒讓你揍出個好歹來吧?
雖然心裡擔憂,可是小冬看着趙呂那張英俊而滑稽的臉,還是忍不住笑。
晚飯時分秦烈又偷偷的溜了來見小冬,眼上兩隻碩大的黑圈,簡直如國寶熊貓一般。嘴脣也破了,說話時頗有些費力。
“你和哥哥打架了?”
秦烈一攤手:“我是沒辦法呀。都和他說了別往臉上招呼,我就任他打。結果他哪兒不揍,那拳頭就往臉上捶,我要再不還手,他非把我的頭打成豬頭不可。”
真幼稚。
不過小冬覺得她理解趙呂的心情。
啊,你說不打臉就不打臉了?憑什麼你說了算?我還非就得打你的臉了,打得你沒臉見人才好呢。
小冬一面腹誹,一面在自己的藥箱裡翻了翻:“這個是雪蛤生肌膏,你拿去塗一塗。”
“不用不用,我這就是一點兒皮外傷,哪用得着這麼金貴的藥。”
“給你就拿着。”
小冬把藥瓶塞給他,秦烈接過藥瓶——也一併握住了小冬的手。
“沒事兒,不用擔心。打完這頓出了氣,以後他就不會找我麻煩了。”
那可未必。
小冬有把握,若是秦烈娶了她,又敢對她不好,趙呂的拳頭再捶上去絕對比這回還要猛得多。
屋裡暖熱,小冬只穿着夾衣,淡淡的紫色襯着粉嘟嘟的臉,秦烈就坐在那裡安靜的看着她,小冬不理他,低頭做自己的針線。案頭的瓶子裡插着一枝蠟梅,淡淡的花香氣嫋嫋彌散。
然而他的目光越來越熾熱,小冬做了個深呼吸,瞥他一眼:“你老看我做什麼?”
秦烈只是笑,不說話。
小冬到底臉皮沒那麼厚,側過身不理他。可是仍然能感覺到那目光灼灼如實質,就那麼盯着她不放,簡直象是餓極了的人盯着豐盛美食一樣。小冬實在招架不住,把針往繃上子一別:“天不早了,你該走了。”
“好,就走。”
秦烈說着站了起來,小冬往後退了一點,防備地看着他。
上次秦烈走的時候給她搞突然襲擊,她可還沒忘呢!
秦烈站在那兒,剛纔那種灼熱的目光變得平和而溫存。
“小冬,我有句話想和你說。”
“我聽着呢,你說。”
秦烈深吸了口氣:“我喜歡你,有好幾年了。”
小冬心頭一跳,抿着脣低着頭。
“我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真聽他把話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好象忽然間有什麼東西在心裡釋放,那種感覺讓人覺得輕盈而甜蜜,可是同時又有一種酸酸的滋味,交織在一起,讓人想戰慄,想流淚,想……
“那……我走了。”
秦烈的目光有些期盼的意味,小冬知道他在等什麼。
可是,她現在真的說不出來。
喜歡一個人,愛上一個人……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太陌生。
秦烈走了,梅花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鑽出來,溜達到小冬身前,弓身跳上她的腿。
小冬的手在它柔軟光滑的皮毛中緩緩滑動,把梅花抱了起來,臉也貼了上去。梅花抱起來又軟又熱,小冬的臉和它的小臉兒貼在一起。
梅花享受地用下巴蹭着小冬的手,聽見主人在它耳邊很小很低的說了句話。
“……我也喜歡你。”
梅花當然是聽不懂的,它只是被小冬弄得耳朵有點癢癢,抖了抖耳朵,“喵——”的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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