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秦書昱臉上並未流露出輕視之意,但他似褒似貶的那些話仍是讓秦漫覺察出了他不馴的內心。她微一思忖,含笑問道:“書昱,你尊崇孝道嗎?你對你父親,可是言聽計從,未曾忤逆過?“
秦書昱拱手略向上一擡,答道:“當今皇上秉承文帝之風,以,孝,治天下,書昱是皇上的子民,自然也尊崇孝道。再者,書昱熟讀聖賢之書,熟記聖賢之言,也對父親言聽計從,不曾忤逆過父親。”正因爲父親大人有命,他纔會隨父親一同來到秦家,處處受這小女子的制約。
秦漫對他的傲然神情也沒有什麼反應,等他答完後方纔再問他道:“那麼你父親可曾命你娶妻?你又可曾答應?”二十二三的大男人,她卻不信秦流利沒有着急過,且看他如何瓣解。
秦書昱一笑,答道:“父親自是四處託人說媒過,只不過一直未有合適的好人家,書昱的婚事就這麼被耽擱了下來。“他頓了頓,突然問起秦漫來:“姑姑如此關心書昱的終身大事,莫非是哪家的小姐與姑姑是至交,姑姑也想做一次牽線搭橋的紅娘?”
什麼沒有合適的好人家!秦漫在心中鼻道:定是他以一張嘴去欺騙他那未讀過書的父親,東挑西揀高不成低不就,這才時至今日未曾娶妻。
原本她也只是順口提起,畢竟這事兒跟她沒多大關係,只不過是想以此做個開場白罷了。誰知這秦書昱反脣相譏,還滿臉笑意,讓她發作不得。嗯必,他心中也是極爲輕視她這個,姑姑,的。既然如此,就讓她這個姑姑來教訓教訓這個書呆子侄兒,讓他明白女人不容小覷!
她便笑道:“小姐倒是沒有,至於爲什麼這麼關心你的終身大事癡……,我就是對你的人品感到有些懷疑而已。“說到這裡,她故意嘆了口氣,轉身去端起茶杯啜飲茶水。
秦書昱果然上當,當即站起身問道:“姑姑此話怎講?書昱自問俯仰無愧,姑姑卻怎批評書昱人品有問題?“
秦漫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與他辯起嘴來:“不孝有三,到底是哪三,你可知道工”
“書昱自然清楚。”秦書昱很快便答了出來:“其一,見父母犯錯而不加以勸說使父母陷於不義;其二,家中不裕父母年邁卻不去做官奉養父母;其三,不娶妻生子,斷絕後代。”
“好,我們就先說這三!“秦漫一拍手掌,說道:“你如今,冠禮,已行,是男大當婚的年紀,卻不娶妻生子,已屬不孝!”
秦書昱反駁道:“書昱不以爲然,姑姑想必清楚得很,姑父三十有三才得一子。所以若論年紀,書昱離姑父還差得遠了。況且書昱只是暫時未有妻室,也不曾說過一生不娶妻。,、
要說例子,尤子君的確是個再好舉不過的例子了。他雖然女人多多,但卻始終未曾給父母添孫,在京城早已傳的是沸沸揚揚。秦書昱這番舉倒,原本也是以爲秦漫必定再說不出話來。然而,他錯了。
秦漫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搖着:“書昱,所謂不孝的根本原因,是你不曾娶妻。你姑父他可是十五歲便在父親的安排下娶了一房夫人,至於夫人無所出,那隻能怪老天爺不遂人願。你將你自己與你姑父相提並論,實在欠妥,因爲你年過二十卻不肯娶妻,纔是你真正的不孝!試問不先娶妻,又何來子?“
“這…………,秦書昱語塞,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有理的話來。當初媒人也替幾家小姐說過親事,都被他以,無功名在身便不成家,的理由給拒絕。父親一心想讓他考取功名出人頭地,便應了他讓他在家讀書。
直到去年中了舉人,父親纔算是着急起他娶妻大事來。
只不過,他有了舉人這個頭銜,父親的眼光自然就高了。父親不願讓一般的平民女子成爲他的妻子,偏生大戶人家的女兒又嫌他家沒權沒勢。這婚事,自然就又拖了一年多。
秦漫見他啞口無言,便繼續問道:“現在說說二,你明明已經中了舉人,卻又爲何不赴京趕考,謀個一官半職,領取俸祿奉養父親?你豈非是佔了不孝的兩大條?“
“因爲……”秦書昱不知爲何在她的注視下心虛了起來,頓了片刻才答道:“因爲在此次皇恩浩蕩之前,書昱已經赴京趕考過了,但名落孫山。”
秦漫微微一笑,輕聲自言自語:“這到底是考不上呢?還是故意棄考呢?”說到這件事情,只能怪她的那位夫君太神通廣大雖然在查這幫秦家人過往之時,得知了秦書昱在年初參加科舉時,交的實際上是一張白卷。
據尤子君所打聽到的消息,這秦書昱似乎並不想做官,因爲他的才學實在是有目共睹的,他在他的家鄉也是小有名氣的才子。名落孫止,之後,他從京城回到家鄉,這纔在一傢俬塾做起了教書先生。
這一切,在秦漫看來,都是有意爲之。如今看了他閃爍不定的神色,她更加確定這一點。他只能騙騙他那讀書不多的父母,卻無法騙過像她這樣整日周旋於陰謀之中的人。
果然,秦書昱微微側過臉去,不答話了。他沒想到,這秦漫竟然能看出他的心事……年初的事情,考官不可能泄露出去,再說他一個無名小輩也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讓考官記住他的名字並拿出去說。
“好吧,看來這兩大不孝你都承認了,那麼這一和……,你也認了吧。”秦漫心中微嘆,心想這個秦書昱不知在想些什麼,既不願做官,也不願娶妻。
秦書昱愕然:“這一知…………姑姑爲每也要賴在書昱頭上?書昱的父母都是老實人,他們不曾有什麼過錯。“他情急之下用了一個,賴,字,實在是他平日裡以言語賴別人賴慣了,沒想到今日卻反被一個女人給賴了這麼大的罪名。
秦漫笑了起來,毫不留情地說道:“躍然這其二其三你都認了,這其一你自然也要認。因爲你既不思進取,也不爲秦家多多添丁,已經犯了兩條大不孝之罪,實在是枉爲人子。而,養子不教,父之過“,過度溺子,母之過”這自然得算作你父母的過錯了。你明知父母犯了錯,卻不勸誡他們好好改過,對你嚴厲管教,這難道不是犯了三不孝的一條嗎?”
秦書昱愣住了,他明知面前這個女人是在說着歪理,偏生他又覺得她講的有幾分道理,而且他更是找不出有理的話來進行反駁。他只英得有一股悶氣在全身流竄,卻又無處發作
秦漫也是見好就收的人,心裡忖度着差不多了,便笑道:“其實這些罪名都不是你的,是你的,聖賢之書、之言,硬扣給你的。你若不先說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我現在也指責不了你任何事情,對吧?所以呢,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其實秦書昱一點也不明白,按照她這麼說,聖賢難道還錯了?不過聽了她這些歪理,他倒是覺得聖賢書上這三大不孝若真的臨到每個人的身上,幾乎是無人孝順了。
畢竟,人是有私慾的,而更多的時候都是身不由己,要做到真正的孝順談何容易……
“好吧,看來你還不明白,我就給你說的再明白些。”秦漫嘆了口氣,心想書呆子果然冥頑不靈。於是她將話給說明白了:“書中有黃金屋嗎?書中有顏如玉嗎?你就算吃飯睡覺上茅廁都抱着你那些書本,銀子不會往下掉,妻子也不會乖乖到你身邊。知識是讓人的精神昇華到更高的境界,但知識並不是你拿來逃避現實的借。!”
逃避現實的藉口……秦書昱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巨響,彷彿有什麼倒塌了,支離破碎。是啊,他這些年來不是在逃避,還是在做什麼?不管他是要順從,還是要反撫,可他都沒有去試一試不是嗎?
“都說男兒志在四方,要麼保疆衛土,要麼建樹朝廷,要麼造福萬民,要麼庇護家人。不過,依我看呢,你什麼也不想,即便是做了個教書先生,也是在渾渾噩噩的度日子。”秦漫見他有些被動搖的樣子,索性再多說了幾句:“我想,倘若我的硯兒將來長大後是如此模樣,我一個無法饒恕的便是自己。因爲是我沒有將他教好,毀了他的一生。我想,你的父母雖然不善表達,卻也一定在心中責怪自己。“
秦漫在見過秦家所有人之後,再聽尤子君說了他們各自的過往,對號入座之後便十分肯定將來秦家族長的位置只有秦書昱能做。雖然還有一個秦天也看起來像是有本事的人,但她以爲他的背景太過簡單,反而不像是真的。
族長這個位置,要有才德之人來做,至於其他的事情自然可以善用人才予以彌補。所以她纔要儘快的將秦書昱培養起來,以免將來她離開秦家,秦家再倒。而她還有一點私心就是:若秦書昱這書呆子是她培養起來的,以他的性格往後必定會忠於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