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漫臨盆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如今只剩下兩個月了。“月成”,她現在是經常挺着大肚子在院裡散步。雖然尤子君經常會心疼的讓她多躺着休息,但她作爲一個有着比他多出許多他從未聽說過的知識的女性來說,她深深的知道產前運動對將來分娩有着多麼大的幫助。
所以雖然辛苦,她還是堅持每天都早晚散步,平時也不會總躺在牀上靜養。不過每個女人在一回生孩子時總會有些害怕,甚至擔心自己過不了那一關。秦漫也不由自主的有了這種負面情緒,她有些懷疑自己如今這副小身板,能否很順利的生下孩子來。
幸好尤大夫經常會安慰她,而尤大夫的母親本若芳也來探望過她一兩回,向她保證分娩時做到萬無一失,她這才稍感鎮定,便也不胡思亂想,安心等待瓜熟蒂落之日了。
而這最近幾月,殷紫瑜竟出奇的老實,隔幾日便去靜寧院與秦漫探討一下新戲曲,說話也不刻薄了,做事更是規規矩矩的了。只不過,她對尤夫人殷勤起來,隔三差五的便去尤夫人房裡閒聊,禮物什麼的也是必不可少的。
月成還曾對着秦漫譏笑殷紫瑜,說道是段紫瑜見小的勾引不成,只好去討好大的,指望着大的發一聲命令,小的就不得不聽。
秦漫聽了也就是笑笑,只要殷紫瑜不來煩她,她暫時也不想跟殷紫瑜去鬥。尤子君說的沒錯,殷紫瑜還就只是個看着葡萄便想吃卻不掂量自己份量的孩子,就怕這孩子一失足成千古恨亦……,
尤夫人那裡都自顧不暇了,哪裡還有功夫來管她的終身大事?秦漫想着便覺得殷紫瑜這女子沒有頭腦,便是用看的,也能看出尤夫人從不過問這府裡的事情的。倘若是她秦漫,倒覺得討好老太太要比討好尤夫人好得多。
至於尤夫人這邊,自然也是不會給殷紫瑜什麼臉色看的。一是她從來不會在面上做壞人,二是殷紫瑜還是皇上派來宰相府的人,她也不會去捋這根虎鬚。
所以殷紫瑜這會兒在房裡親熱的與尤夫人說着話,尤夫人也是很親熱的迴應着。尤夫人對面前這女子的心事是瞧了個一清二楚,因爲這女子十句話中至少有四句話離不開她兒子。
“夫人,少爺小時候調皮嗎?”殷紫瑜一邊錄着楠子一邊笑着問道。
,小時候?尤夫人不禁怔了一會兒,眼前浮現了兒子小小的身子繞着她轉圈的情景。那時,子君才四歲啊……,她在心裡嘆道,沒想到一晃便快三十年了。
“夫人?”殷紫瑜將錄好的插肉瓣遞到尤夫人面前,喚道。
尤夫人回過神來,擺了擺手道:“紫瑜自個兒吃吧,我這牙齒受不了。”接着她便回答之前那問題道:“說起子君小時候啊,他真的很聽話,很懂事,我就沒見過比他更聽話懂事的同齡孩子。他會逗我開心,也事事依着我,很孝順很孝順。所以呢,你說,調皮,二字可能與他搭上關係嗎?”
殷紫瑜便將楠肉瓣放在了桌上的盤裡,也不再將其他桶子錄皮了,笑道:“倒是紫瑜問的有些多餘了,其實看了少爺如今的模樣,也知道這種脾性是天生的。少爺就跟夫人一個樣兒,待人溫柔親切,平易近人。不過凡是孩子,小時總有一些趣事的,夫人可還記得少爺的趣事兒?“
殷紫瑜其實並不笨,她也曾想過去老太太房裡獻殷勤,畢竟連身爲宰相的尤老爺也得聽老太太的話兒呢。只可惜啊,老太太那邊兒不許人擅自進去,就算是請安也不許。其他人想見老太太,也得經過老太太傳,若是有急事兒,便得跟門口的下人說一聲,至於見不見就得看老太太的意思了。
所以殷紫瑜去老太太房裡多少次,便碰了多少次壁。別人讓她這個皇帝派來的人三分,可老太太不讓,因爲老太太是老太爺的髮妻,連皇帝也得讓着老太太幾分。
上回皇上來看戲,老太太可是沒有邁出門檻半步的,皇帝連提都不敢提。
她能怎麼辦?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哄尤夫人了,她心想棄尤夫人好歹也是少爺的母親,若是尤夫人喜歡她了,在少爺面前說兩句,一向孝順的少爺也必定會聽尤夫人的話。不定就把她給收了……殷紫瑜暗自歡喜地打養如意算盤。
尤夫人又回憶了好一會兒,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說起子君的趣事兒,側是有幾樁的。子君五歲那年,老爺有一日從外邊兒帶回一隻金絲雀,用鳥籠裝着呢。結果子君見了,說是鳥兒被關住太可憐了,便帆止蘭了那隻金絲雀。老爺自是疼愛幼子,便依了他讓他一廠i了。誰知啊……”
“後來怎麼樣了?“殷紫瑜感興趣地問道。日後她與少爺聊天,若能提到小時候的事情,想必少爺臉色也會柔軟幾分的。
尤夫人邊說邊笑道:“誰知啊,子君他剛將金絲雀放出鳥籠,那金絲雀便在他臉上拉了泡屎。子君愣在那兒,表情說有多滑稽便有多滑稽,後來子君竟自個兒摸索出了個道理,他說:,到底不是對自己忠心的東西,對它好也不知感恩。,從那以後,子君便不濫施同情心了。“
“還有呢?”殷紫瑜也笑了起來,少爺小時候真可愛,還會同情一
尤夫人便繼續回憶道:“再有一回,我受了風寒病了。不過那時子君更小,還不足五歲呢。我躺在牀上渾身無力沒法動,子君被下人一送來便乖乖的守在牀邊,哪兒也不去。結果到了三天啊,我睜眼一瞧,子君他不見了。起初我以爲是他貪玩去了,後來才知辦……,“
她頓了頓,驀地眼眶有些溼潤了:“後來我才知道,子君他認爲,母難,子受”所以便跑去泡冷水了。當時可是入秋了呢,很冷的,子君便也染了風寒了。那會兒我已經好多了,便換成我守在他牀拼了。子君一邊吃藥,一邊還很高興的對我說:,娘,果然孩兒一病,娘就好了。
以後有病都給孩兒,娘就平平安安的吧。,你猙……,他傻不傻?“
殷紫瑜還沒發覺尤夫人的異常,便笑着說:“少爺那是孝順夫人呢,一點也不傻的。”
尤夫人突地說道:“紫瑜啊,我今個兒有點累了,想先歇着,你也先回去吧。“
殷紫瑜還想聽來着,但聽尤夫人已經開了。,便只好起身說道:“那夫人歇息吧,紫瑜改日再來。”說着她便出去了,一邊還有些惋惜,原本還想再聊聊少爺的。
殷紫瑜走後,琴英便把自家夫人扶到牀上去躺着了。她倒也明白夫人突然趕人的原因,只怕是夫人想起往事,心裡難過了。
果然,尤夫人在牀上躺了一會兒卻並未睡着,她撐起身來半靠在牀上,幽幽地問琴英道:“琴英,少爺其實是個很不錯的孩子,是吧?“
琴英趕緊答道:“夫人,少牟是夫人的孩子,自然很好的。“
“是啊,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尤夫人有些失神,接着又喃喃道:“我原本就不該聽你們這些下人亂嚼舌根子的,是與不是又有什
……”,
現在好了,她把老爺得罪了,只怕老太太心裡也有數的。子君那邊兒,雖然一直都是維護她的,但經過前幾次事情,子君必定對她有了芥蒂。而媳婦那裡……
唉,說來說去還是媳婦太厲害了,進門後便逐漸收攏了這麼多人。若非有這些人幫着媳婦,那媳婦也不會如此輕易的查出檀香的事情。幸好媳婦還算明白事理,關鍵時候救了她一命。不過想必媳婦也是怕她一死,兒子便不再踏足靜寧院了。以兒子的孝心而言,極有可能這般做的。
只不過,她現在還有什麼盼頭呢?老爺也許久沒來她房裡留宿過了,兒子雖說是時常來,卻也似乎沒了以前的熱絡。本來媳婦沒來之前,兒子就似乎對她有所察覺的,現在媳婦一來、查清了檀香的事情,兒子便更是對她態度怪異了。有好幾回她都從夢中驚醒,只因夢裡的她,什麼也沒了……丈夫、兒子、將來當家主母的地位……通通都沒了……
“夫人,不要胡思亂想了,少爺還是孝順夫人的吶。“琴英有些擔憂的看着她,輕聲勸慰道。夫人這會兒後悔了,可當初也是夫人同意的啊。再說了,她從頭到尾可沒有說過少爺一句壞話,都是按着夫人的意思做呢。
尤夫人像是猛然驚醒似的,抓住琴英的手便連聲說道:“對!對!子君他還是我的,將來他做了族長,我就是老太太了!沒人能趕走我,沒有人……”接着她又叫道:“琴英,我孫子快出世了,我要送給孫子的禮物你準備好沒?”
“夫人放心吧,禮物都已經萊好了。少夫人一旦生下小少爺,夫人就可以去看望小少爺,送上禮物了。”琴英急忙答道。
尤夫人聽了,這才稍稍鎮定下來,心裡也期待着能親手將老爺送給她的玉佩掛在孫子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