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娘到家的時候,程三爺爺已經在李家了。
這程家三爺爺來的好快啊,之前,貞娘在四寶街跟田本昌對話並沒有瞞着,邊上一些看熱鬧的人自然也聽到了,那關於田家墨用的是程家墨的和墨配方一事,程家必然已經知曉,這是來問情況了。
“三爺爺好。”貞娘打着招呼。
看到貞娘回來,程三爺爺朝着貞娘招了招手:“丫頭,過來。”
“哦。”貞娘就了聲,放下東西便走了過去。
“這幾錠墨,你鑑定一下看看。”程家三爺爺拿出幾塊墨一一擺在桌上哦。
哦,貞娘明白了,程家三老爺這是考驗自己,要知道每一個墨坊的重要墨方都是保密的,自己一口就道出了程墨的配方,雖然是拆穿了田家,但李家也免不了惹人懷疑了,程家的配方是保密的,你李家人如何知曉?
而當時,貞娘是說自己鑑墨鑑出來的,如此,程三老爺自然要考較一番。
“第一錠墨,用了的後魏賈思勰的制墨法,煙爲百年松煙,膠用的是鹿角膠,然後配以梣木、雞白、真珠、麝香四物,三爺爺可花了不少心思呢。”貞娘指着左邊第一塊道。
“繼續。”程三老爺mō着鬍子,顯然很得意這一錠墨。
“第二錠墨,是再和墨,原墨應該很普通,但您再佐以松脂煙和漆渣煙,用的是宋朝沈桂漆煙墨之法,十年如石,一點如漆,此墨已得沈前輩漆墨之精髓,恭喜三爺爺。”貞娘繼續道。
歷史上,漆煙墨正是在程家手下發揚光大的。
“哈哈,這丫頭,我是越來越喜歡了,繼續說。”程三老爺哈哈大笑,顯然貞娘說到他的癢癢處了。
“三爺爺,這第三錠就不說了吧,田家用的不正是這墨方嗎,不過,田家慣會畫蛇添足,用了我李家的超漆煙煤配方,卻非要在裡面加上蘇合煙煤,那和墨配方用了你程家的配方,卻非要在裡面加上榴皮,反而破壞了墨的質地。”貞娘道。
“他田家不這樣作沒辦法呀,若真完全照搬,那豈不落人口實了。”程三老爺笑道。
隨後又衝着李老掌櫃道:“老哥呀,我羨慕你啊,這丫頭不但煙煤燒的好,一雙眼睛也利的很,搞不好你們李氏以後要靠她來當家呀。”程三老爺說着。
這話程三老爺本有打趣的成份,卻不曉得,很快,這話就一語中的。
“三爺爺太誇獎了。”貞娘笑咪咪的道謝,然後拿了熱水給兩位老人續茶。
“好了,不繞圈子,老掌櫃的,你給我說說,你們李家爲什麼退出貢墨競選?別拿田家說事,若真是因爲田家的原因,別的不說,就貞娘那丫頭都能把田家擠兌的沒話說。”程三老爺問。
“老弟,你這話不該問我啊,得問我七嫂啊,我已經不管墨坊的事情了。”李老掌櫃呵呵笑的道。
“好了,別賣關子了,我在來之前已經先去了七夫人那邊,沒見到她,坊裡她來找你了,等我這趕到你家,七夫人又回去了,如此,我也沒勁跑了,還是你給我明說,別不承認啊,李家宣佈退出貢墨競選的頭一天,你同你家老九一起去的墨坊,這幾天,七夫人又常常來你這邊,想來爲的都是墨坊的事情吧。
我知道,這回我們程家跟在田家後面,利用貞娘救言小姐的事情煸風點火,做的不地道,老弟給你們賠罪了,不過,在商言商嘛,相信這機會若是落在你們李家手裡,你們李家也會如我們程家這般做的。”程三爺爺倒是光棍的很,話說的直截了當。
“好,這個道歉我李家收了,你程三爽快,我李八也不含糊,告訴你,我李家之所以退出貢墨競選是因爲鬆瘟要暴發了。”李老掌櫃這回乾脆的道。
“鬆瘟?此話當真?”一聽是鬆瘟,程三也跳將了起來。
“若不是這個原因,你認爲有什麼能讓我李家放下貢墨一事?”李老掌櫃的反問。
“對,除了這原因,沒有別的能讓你李家放棄貢墨了。”程三爺一臉黑沉的道,隨後一拱手:“多謝了。”
“別客氣,程三啊,李家的一些內情,我不說你也清楚,這回貢墨李家實在是無能爲力了,但是你們程家得頂住啊,可不能叫貢墨落到那田家手上。”李老掌櫃語重心長的道。
鬆瘟,對於以松煙爲主的墨坊是個災難,但對於以油煙爲主的墨坊卻正是一個佔領市場份額的機會。
只可惜啊,這些年,李家連守成都艱難,一直沒能在油煙上有所建樹,本來貞娘這次拿出的漆煙配方是個機會,但時間太短了,名氣還沒有起來,本來李家盯着貢墨的,只要拿下貢墨,藉着貢墨的名聲,就能將超漆煙墨推出,迅速佔領市場份額,這樣李家就能打個翻身仗。
只可惜時運不濟,又遇鬆瘟。
所以,這一次放棄貢墨競選李家真的是很不甘心。
而這程家和田家都是以油煙墨主打,雖說鬆瘟對他們兩家有影響,但不大,再加上程家有庫存抵着,而田家卻佔了羅家的墨坊,想來庫存也不少。
還有一些其他的油煙墨坊,他們對貢墨是不會放手的。
所以李老掌櫃的才這麼一說。
觀田家這一入行的行爲,實在是太不規矩了。若是再讓田家得到貢墨的名額,那以後再入行的,誰還會專心的鑽究配方和技術,全想法子從別家那裡弄來就是。
長此以往,整個行業的風氣就要壞了,到時便是墨業的末日了,這是李老掌櫃決不願意看到的。
“哼,田家,小輩爾,又豈是我程家的對手,再說了就他們拿出的那個蘇合墨,正如貞娘那丫頭說的,處處畫蛇添足,更何況,全靠盜來的配方制的,名不正言不順,瞧我不擠兌死他們。”程三爺一臉不屑的道。
“三爺爺,商場如戰場,可不能大意,我覺得不對勁兒,羅家倒後,羅家的墨坊就被田家拿到手了,裡面的大師傅也多留了下來,雖說田家父子有可能不懂墨,但那些個大師傅在墨業都是幾十年的打熬了,怎麼可能會不懂呢?讓田家拿那四不相的墨來出醜,我總覺得這裡面可能有鬼,。搞不好呀,這是田家的huò敵之策,你若輕敵了,說不得到時反被田家所趁。”貞娘這時邊幫着兩老續茶水邊道。
說些出心裡的一絲疑慮。
“這丫頭倒是想的深,行,我知道了,我會小心,我走了,鬆瘟這等大事,得跟家裡人好好商量。”程三爺卻是有些興奮。
程家以油煙墨爲主,這對程家來說是一次大機會,正好可趁此機會拿下原來屬於羅家的份額。
自羅墨倒了之後,如今徽州墨業是一片混亂,各家都在搶羅墨的份額。而如今鬆瘟,又將是一次洗牌。
看着程三爺離開,李老掌櫃長嘆一聲。
“爺爺,咱們李家還有機會的。”貞娘安慰着,歷史上田墨根本連個記載都沒有,想來田家折騰不出個啥來,而程家要在程大約手上才能發揚光大,那也是萬曆年間的事情了。
李家只要不放棄努力,從現在奮起還是來得及的。
便是沒了貢墨的份額又如何,就貞娘所知,在隆慶元年,便會有個隆慶開關,到時候海商會發展起來,這也是李墨的一條出路。
總之不拋棄,不放棄,努力奮鬥,總能搏得一個未來。
幾天後,各地的消息傳來,鬆瘟大爆發了。一片片的松林開始枯萎乾死。
松木價格大漲,桐油價格也漲了。
各家墨坊的業務都在收縮。
而以松煙爲主的小墨坊紛紛關門倒閉,許多墨工失業,因爲徽州墨工很多,這一情況,讓貞娘感覺如同後世金融危機時的情形。
李家亦在苦苦支撐。
不過,李家人還算冷靜,手裡有貞娘提供的超漆煙煤配方,再加上李家幾個大師傅共同研究的和墨配方,只要能頂過這一次的鬆瘟,屬於李家招牌超漆煙墨就能上市了,到那時,便是天塌下來,李家也決不會放過貢墨的機會。
只是貞娘這時卻有些隱憂突然,因爲她知道,歷史上,程墨方墨興起時,李墨早已經灰飛了。
而根據族譜記載,自家七祖母應該就是這段時間故去的,也正是因爲七祖母過逝,李氏墨坊不但沒有再興起,反而四分五裂,最後完全消失。
再想着如今的情形,說不得七祖母就是因爲這次鬆瘟的事急壞的身體,不行,一定要提醒七祖母保重身體。萬不可再爲鬆瘟之事憂心。
只有七祖母安康,李墨才能穩定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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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看個高興,JanSa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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