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到得家裡,招呼着喜哥兒幫着搬進柴房。這柴房以後就是她的工作間了。
好一會兒忙完了,貞娘錘了錘腰,才牽着喜哥兒出來,沒成想就聽得院子里老娘高八度的聲音:“你說什麼?此話當真?”
這又怎麼了?貞娘不由的快步出來。
纔看到孫月娟的孃親馮氏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就坐在院子裡跟孃親聊天,腳邊還擺了兩個編好的保溫桶。再看院子一邊的棚下面,堆了高高的一個稻草垛子,想來自己去領料的時間裡,大哥已經把稻草領回來了。
“又到咱家來順東西,我上回就去她家吃了幾粒花生米,被她追了幾條街打罵。”一邊喜哥兒皺了皺眉頭,頗似心疼的看着馮氏腳邊的兩個保溫桶。
“不許這麼說,月娟姐對你可不錯啊,再說了,這回二姐領料回來加工,孫叔也是出了力的,兩隻保溫桶算得了什麼。”貞娘瞪了喜哥兒,輕拍了喜哥兒一記,這小子有些小氣。
不過,看着喜哥兒氣呼呼的臉,知道這小子是在記仇,便樂呵呵的道:“行了,以後二姐炒花生米給你吃。”
喜哥兒這才一臉歡喜,又不忘的提醒道:“還有蔥油餅。”
“是,還有蔥油餅。”貞娘從善如流啊。
兩姐弟在一邊嘀咕着。
這邊,就聽馮氏回道:“自然是真的了,田家的大少爺根本就沒死,今天一早就從山裡出來了,也就是傷到了tuǐ,我聽人說啊,田家是故意放出田大少爺摔死的消息,就是爲了解除婚約。”
貞娘在邊上一聽,有些愣了,沒想到馮氏神叨叨的過來說的就是這個,當日她爲了脫困,就說過田本昌未死的話,雖說當時說這話也只是一種手段,但也不是隨意說的,她穿越來的頭幾天,可能是因爲取代原身的原因,精神並不太穩,尤其是晚上,那幾日夜夜作夢,就夢見有關原身的一些片段,其中田本昌未死就是片斷之一。
說實話,本來沒當一回事的,可沒想,田本昌還真的就沒死,難不成那些日子自己夢到的很可能將是在原主身上發生的事情?
貞娘正琢磨着,這邊趙氏已經跳腳的問:“不可能吧,爲了解除婚約,不惜咒自家兒子喜,沒這道理吧?”
“景福嫂啊,你不知道哦,田家是想跟羅家攀親呢,如今外面人都傳了,田家想進制墨業,羅家如今掌着貢墨,是制墨業的行首,田家豈有不巴結的,聽說,田家給羅家準備的聘禮是一座山的松木林,可是下了大本錢了,嘖嘖嘖,想當初田家給貞娘聘禮,也忒寒酸了。”馮氏說着,嘖嘖有聲。
徽州羅家,其家主羅龍紋,如今官居中書舍人,初時因一手製墨技藝成爲嚴世藩的幕賓,此後便一直掌握着貢墨,是如今徽州墨業第一人,地位如日中天哪。
這時,趙氏叫馮氏一番話給氣的兩眼通紅,直嚷嚷着說要去找田家算賬。
“大郎媳fù,你別編了,去把大郎叫來,咱們再請些城門洞的人幫忙,一起去找田家算賬。”說完又衝着馮氏道:“大河嫂啊,你也別走了,你這些話是聽誰說的,也把她請出來,我們一起去找田家對峙,這回不把田家搞臭我不姓趙。”
趙氏一臉的絕決道。
貞娘在一邊聽自家孃親這話,在一邊急的直扯着自家孃親的衣袖,有馮氏在,有些話她也不好說。
跟孫月娟想處了些日子,貞娘也是清楚這她孃親馮氏的個xìng的,那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xìng子,她這翻話多是捕風捉影,更是扇風點火,這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自家孃親若真是這麼又去找田家的麻煩,那自家就更成了笑話了。
人家田家只消一句話就能堵得自家孃親沒話說,只消說:是田本昌命大,被人救了,難不成李貞娘還非得把人剋死才叫克呀?
真對上這話,叫自家孃親怎麼回?
至於關於田家跟羅家攀親的事情。
羅家如今什麼樣的地位,那羅家家主更是常年待在京裡,雖說羅家少主在徽州主持墨業,但田家剛跟自家鬧了一場,如今還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羅家就算是有心跟田家結親,也不可能在這時候定下來,至少要過一段時間,整個事情平息了再說。
所以,攀親之事根本就沒影,更別說馮氏嘴裡的聘禮了,全是捕風捉影的東西。
本來,如今田本昌未死,那自己身上克fù之名就煙消雲散了,可若是自家孃親去鬧,說不得又是整了一出大戲給人瞧罷了,不免又要沾上許多閒話。
於自己反而不好。
倒不如靜觀其變的好,貞娘倒是期待田家跟羅家攀親,如今已是嘉靖末年了,離嚴蒿倒臺沒多少時間,而歷史上的羅家也隨之煙消雲散,後世,只有存放在北京故宮博物院的‘一池春綠’之墨見證羅氏墨業的輝煌。
這時,那馮氏聽趙氏說要拉她一起去做見證,唬了一跳,她哪裡敢得罪田家,更何況她說的這些東西也不過是道聲途說,於是一臉悻悻的站了起來道:“我家裡還有事呢,這就要走了。”
說完又衝着貞娘道:“貞娘啊,板車用好了?我拉回去了啊。”
“啊,用好了,謝謝嬸兒,我給嬸兒拉回去吧。”貞娘連忙道,這才明白,爲什麼自己前腳剛進門,後腳馮氏就來了,敢情是盯着板車。
“不用了,我自己拉回去。”馮氏說着,就拉着板車出了李家。
看着馮氏的背影消失了,一邊的大嫂杜氏這回兒也起身準備出門,去叫李大郎。貞娘連忙拉着她,衝着自家孃親道:“孃親,這個可不能去鬧。”
趙氏這會兒淡定無比,先前的火冒三丈的樣子似處根本沒存在過似的,只是白了貞娘一眼:“你當孃親真是傻瓜呀,這裡面的輕重怎麼會擰不清,你馮嬸兒就是個多舌的,我剛纔那翻話她定然要傳出去的,孃親就是想噁心田家一下,田家以爲娘要找他們麻煩,你娘我偏偏就不去了,別人要是問起,娘就說啊,田大少爺是命大,可我家貞娘可吃苦了,差一點就陪葬了,這田家的未婚妻擔的可是兇險的很哪。”
趙氏說着,挑眉看了看見家女兒。
貞娘眯着眼衝着趙氏豎了豎大拇指,孃親這話可是四兩拔千均啊。
以後但凡是想要做田家fù的,貞娘這事都得在心裡好好掂掂。
一邊杜氏瞅着這母女倆打着機鋒,雖不是太明白,但也曉得不是真要去田家鬧,便又坐下,繼續編那保溫桶了。
貞娘則回了柴房,關起門來,開始點菸取料。
一百盞油燈,燈架上全架了瓷碗,將整個柴房的地面擠的滿滿當當,沒一會兒柴房裡便跟那竈頭似的熱哄哄,端是燥人,這還是春天呢,如果是夏天,人待在裡面就跟蒸桑拿似的,所以說,制墨是個苦差事。
而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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