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和昨夜熬了一個通宵,終於把貞娘燒的煙煤製成了墨。因爲急於想知道墨的品質,李金和最後又用文火將墨烘乾。
“邵管家,試墨。”李金和衝着跟他一起忙活了一個晚上的邵大管事道。
“好。”邵管家點點頭,隨後小心的取出一方硯臺。是正宗龍尾硯,哈氣成霧,然後滴了幾滴清水。
李金和兩指鉗着墨小心的研開。
“這墨膠重,又是新墨,怕是難下墨。”邵管家在一邊道。(注:所謂下墨,便是研墨時那墨sè下的快,得墨的時間短。)
“沒事,新墨都這樣,你注意時間,可以跟咱們以前的墨比較的。”李金和道。
“嗯。”邵管家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墨便潤開了。李金和拿過早準備好的紙筆,先是bō浪形的畫着線條,只見那線頭墨如漆,而隨着筆勢將盡,卻泛着活光,而因着墨sè層次問題,整條bō浪線竟好似有了立體感似的。
隨後又寫了幾個字,墨sè表現都相當的好。
“好墨。”一邊邵管家一臉興奮的叫了起來。
“走,去見七嫂。”李金和也一臉興奮的拍着桌子。
兩人便端着墨和硯臺,匆匆出了墨坊,從後門直奔主屋。
“墨出來了?怎麼樣?”七老夫人這會兒剛起來,正在廳上喝茶,聽得老九和管家求見,立刻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的便迎了上前,焦急的問。
“七嫂看過便知。”李金和把墨塊和之前試墨的紙遞給了七老夫人。
制墨世家出身,那看墨的眼力自然是一等一的,七老夫人看了看那字跡,想了想,將茶水潑在那紙上,茶水溼透了紙,但那紙上的字跡卻沒有化開的跡象。
“果然好墨。”這還是新墨,若是這墨再放上個幾年用,將更好。
“老九啊,我們該去見見老八了。”七老夫人深吸一口氣道。多年的恩怨,說放下是有些不甘心的,但這次的煙煤配方,她必須拿到,所以就必須親自去見李金水。
“見吧,在商言商。”李金和說着,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只談公事,無關sī事。
“對了,六哥家金花的事情你聽說了吧?”這時,七老夫人又問。
“聽說了些,只是這是六哥的家事,咱們不好插手吧?”李金和道。
“這回是六哥的家事,但也是咱們李家人被人欺了,咱們雖不好直接插手,但也該問問六哥。”七老夫人道。
“嗯,正好找了老八一起去見見六哥吧。”李金和道。
“嗯。”七老夫人點點頭。
便叫了管家備了馬車,先去李金水家,再一起去李莊老六家走走。
………………
貞娘早上自老虎竈出來,之後又跟着孃親和嫂子到河邊挖了塊荒地,好種些菜。
回到家裡,已經正午了。就看到奶奶吳氏正拉着金花姑姑說話,金花姑姑眼眶還紅着。
貞娘不由的想起早上聽到老虎竈那些人的八卦,心中自是明白金花姑姑爲何傷心。
“奶奶,金花姑姑。”貞娘打着招呼。隨後又問:“爺爺呢?”
“在屋裡陪你六爺爺,七祖母和九叔公說話呢,別去打攪他們。”吳氏沉着臉,有些不快的嘀咕了句:“這平日老死不相往來,如今見着了腥倒是上門了。”
“奶奶,可是因着我那煙煤的事情?”貞娘朝着隔壁張望了一下,有些興奮的道。
“可不是,要不然,八擡大轎也擡不進門。”吳氏冷哼着道。
貞娘笑着擁了擁自家奶奶,搖了搖她的身子,吳氏一向護短,雖說景福當年錯了,但那也不是有意的呀,可他們這一房雖說沒有明着被逐出李家,但這些年的情形也跟逐出家門也差不了多少了,她心裡如何能痛快,更何況,想着大兒子景奎當年也是找鬆死的,她心裡更有怨言,對於嫡宗那邊自然不待見了。
只是平日礙着李老掌櫃的面子,不說出來罷了。
“奶奶,怎麼個章程你聽說了嗎?”貞娘蹲在自家奶奶面前問。
“五十兩買你的方子,另外你如果想去墨坊做事也成的。”吳氏道。
五十兩銀子,這價不算低了,要知道,這煙煤配方不比和墨配方,煙煤多是由工人燒的,這配方很難保守秘密的,所以煙煤配方的價格要略低些,而和墨配方就不一樣的,那一向都是由當家人掌握的,這可以說是每個墨坊的重中之重。
這個價格有些出乎貞孃的意料。想來這其中也有七祖母想幫襯自家的意思。
至於說去墨坊作事,倒不用太急,七祖母和九叔公大約以爲那些煙煤和煙煤配方是出自自家爺爺之手,自不可能巴望自己去墨坊,開口請自己去也不過是看在爺爺的面子上罷了。
如果沒有那五十兩銀子,爲着家計,貞娘也就去了,可如今有了五十兩打底,便是在家裡弄一個制墨工作間都成了,貞娘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把煙煤最終和成墨,然後拿四寶街上去買,四寶街有不少人是賣自制墨,甚至一些個文人也常常湊趣的賣些自己制的墨。
生意一般都不差的。
“女孩子家家的還是在家裡縫縫補補的,這拋頭lù面的怎是個事兒?”這時,吳氏尚在跟李金花嘮叨。
貞娘自曉得自家奶奶的意思,是不想她去墨坊,自景奎大伯走了後,奶奶就視墨坊爲險地。
“奶奶,你說我找爺爺出馬,咱們在家裡弄一個墨坊,自己制墨自己賣,怎麼樣?憑着爺爺的名氣,應該有人捧場的,就是不知爺爺願不願意。”貞娘這時笑嘻嘻的道。
“有什麼不願的啊,棺材板都沒呢,這事啊,包在奶奶身上。”吳氏打着包票。
貞娘衝着吳氏眨了眨眼,兩人便有了默契。
就在這時,李老掌櫃的陪着六爺爺,七祖母和九叔公出來了。
貞娘連忙見禮問好。
“貞娘不錯。”七祖母道。一邊趙氏一臉喜sè,女兒能得到七老夫人的誇獎,做孃親的自然高興萬分。
“六伯,七伯孃,九叔,怎麼走了,留下來吃個便飯吧。”趙氏殷勤的道。
“不了,家裡還有事,對了,景福媳fù兒,等你家正良回來,讓他去我那裡一趟,大家商量一下,金花這事兒,咱們怎麼也得給她撐腰。”這時,九叔公道。
“成。”趙氏點頭。
隨後六老爺子七祖母等人就告辭了。金花姑姑卻留了下來,她從來跟趙氏關係不錯,正好讓趙氏陪陪她,寬寬心。
到得傍晚,李大郎帶着李正身一起回來,顯然說通了李正身入夥的事情。
那李正身,一身道袍,頭上還梳着道髻,怎麼看怎麼違和,被李老掌櫃逮到狠狠的說道了幾句,接着發地李正身又聽說李正良要去他家,就想先溜。
“溜什麼溜啊,還是不是姓李的呀,你金花姑姑這回受了委屈了,你這作侄子的身高體壯的,不思量着爲你姑姑出頭啊。”趙氏也就在幾個老人面前沒脾氣,平常都是潑辣爽利的。
李正身一問原委,一拍桌子,拉着李正良就走。
“娘,這般大張旗鼓的,這金花跟進財倒底是夫妻啊,撕了臉面,以後還怎麼相處啊。”一邊,杜氏扯了扯趙氏的衣袖,壓低着聲音道。
“你金花姑姑這情況跟普通夫妻不一樣,李進財是入贅的,卻在外面光明正大的討了媳fù兒,這臉面早就撕沒了,再說了,這事不弄好,你們六爺爺今年歲數不小了,你金花姑姑又是那樣軟的xìng子,到時,李家六房還不讓他給吞啦,到時怕你金花姑姑都無立足之地。”趙氏道。
“那倒也是。”杜氏點點頭。
晚上,李金花跟趙氏睡一起,貞娘睡在chuáng上,隔着布簾子,便聽到金花姑姑嗚咽的聲音:“這人怎麼說變就變,以前好好兒的。”
“唉,這世間男兒都是這得xìng。”趙氏嘆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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