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叫楊一盯着自己的傷口在看,又解釋道:“是皮外傷,但也還是要儘量減少活動。洗澡是暫時不可以了,但是可以擦一下身體。”
楊一站起來,問道:“我的衣服呢?”
“因爲你的衣服都破了,又都是血跡。所以脫下來以後,就扔掉了。”我說。
“扔了?”楊一吃了一驚,隨即又想了想問,“破了的那件你扔了?”
我點點頭說:“你那件大衣我沒扔呢,雖然有點血跡,但那奇怪竟然沒有破。你是怎麼做到內衣都破了外衣還沒有破的?你那件衣服很貴吧?有什麼特殊功能嗎?”
楊一臉色很不好,很明顯也沒有心情跟我開玩笑。聽說衣服沒扔,他才舒了一口氣,說:“我要去洗手間。”
“直走,右拐就行。”林軒指了指方向,又用下巴奴了奴我,“你扶你朋友過去吧。他頭應該很暈。等下摔倒就不好了。而且廁所也很滑。”
“我?”我轉頭想去找徐朗,卻發現早就已經睡着了。劉義成是個病號,現在自己躺在沙發上都沒法動。林軒是主人,他既然吩咐我就是自己不想扶楊一了,這麼看來,只有我能幹這苦力活了。
我的臉色有些難看。
楊一已經自己向前走了兩步,他確實是頭暈,腳步虛浮,幾乎站不穩。我嘆了一口氣,翻了個白眼走了上去,將他的手架在了我的肩上,接着晃晃地向前走。
別看楊一瘦得可憐,全身上下不見一絲多餘的肉。但他卻真的不輕。我比他矮了不少,終於扶到洗手間,我也氣喘不已。幸虧林軒家裡空調夠給力,不然剛剛纔洗完澡的我,只怕現在又要一身汗了。守着他在洗漱間刷了牙,我又將他扶進了浴室。
我叮囑道:“你小心一點兒。”
“怎麼小心?”楊一臉色不好地問。
我說:“你稍微把身體擦一下就可以了。不要勉強。等你恢復過來了,洗多少個澡不可以?”
“你先出去。”楊一說。
我站在原地沒動,再次叮囑道:“你不可以洗澡啊。”
“我要小便。”楊一綠着臉答。
我一時尷尬不已。準備去給他拿毛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轉過身揹着他。
“你出去。”楊一堅持。
我有些不耐煩了。“我又不看你,有什麼好計較的。真是矯情!你現在這個狀態,等下暈倒在廁所舊傷又添新痛。是何必呢?”
要一抿着嘴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活人總不能給尿憋死,很快便聽見了他上廁所然後沖水的聲音。我頓了一會兒。才問:“好了?”
“太不舒服了,我要清洗一下。”楊一說。
我嘆一口氣,將毛巾浸了水遞給他。結果他身形一晃。顯些倒了下去。我連忙一把扶住了他,嘆了一口氣說:“等一下。”
洗手間裡有小板橙,我讓他坐在上面。然後親自來給他……呃,擦澡。
楊一臉色蒼白得嚇人,就連嘴脣也沒有一絲血色。他的眼睛一會兒睜着,一會又閉緊,似乎非常難受。我見他這個模樣,剛升起的不耐煩又慢慢地降了回去,問道:“你不舒服吧?”
“想吐。”他深吸了一口氣,接着就沒說話了。我知道這是腦震盪的症狀,便嘆了一口氣,用那毛巾一下一下擦着他的身體。楊一的身體很瘦,身上除了今天的新傷,還有很多舊的疤痕。只是不仔細看的話就看不出來。他的身上有不少血跡,洗了幾盆紅色的水,才勉強洗乾淨。
我看着那盆血水,想起了張怡死的時候。那鋪了一地的鮮血。楊一現在身上沾着的,除了自己的也有一部份是她的。
想到張怡,我忍不住滴下淚來。因爲是彎腰在給楊半仙擦身體。所以那眼淚一不小心滴在了他的胸膛上。楊半仙微眯的眼睛睜開來。炯炯地盯着我。
我吸了一下默子,想要止住眼淚。可不知道爲什麼,越是想要止住。就越是流得洶涌。從張怡的死,我聯想到了嬸子,又聯想到叔叔和爸爸……如今又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說不難受那簡直就是在騙人。
楊一半張着嘴,他似乎不能明白我忽然這麼傷心的理由。
“對不起我……”我擡起眼,正好與楊一炯炯的眼神對上。他的眼中滿含着驚訝,還不等我把話說完,忽然伸的,一把抱住了我。
這下輪到我驚訝了,這……這這這是個什麼情況?
“周沫,”楊一因爲是坐着的。所以難得的比我矮了一大截。此時他抱着我,臉正好貼到我的胸口。我尷尬不已,第一時間想到自己洗過澡沒穿內衣只穿了一件小背心在裡面。立刻掙扎着起身。
可我一動,楊一便抱我抱得更緊了。他說:“周沫……我沒事。放心。”
我腦子空了一秒鐘,頓時反應過來。敢情這廝竟然自作多情以爲我看他傷得這麼重所以才如此難過哭泣,然後被我感動了抱一下?
想到這裡,我張了張嘴,正要開口解釋,又聽他說道:“有些事情,就算過去再久,卻依然像烙在身上一樣丟不掉。周沫,你跟以前一樣的愛擔心我。”
聽到他提到從前。我忙問:“我問你,我那個夢……你揹着我跑的那個夢……我倆是去哪裡?爲什麼的人追我,是我們在私奔嗎?”
“私……”楊一聽到“私奔”這兩字,立刻鬆了手,說,“是我帶你走。沒有私奔這回事。”
“那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跟你在談過戀愛,還是跟寵承戈談過戀愛?”我追着問。
楊一看起來有些尷尬,原本蒼白的臉色也升起了些許紅潤,沒說話。
我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破了一個縫,我記得有一次自己做了一個春夢,夢中的主角……
如果一定要論寵承戈和楊一的區別,那一定是兩人的體型。這雖然是頗爲尷尬的問題,但我卻一定想知道。因爲……因爲好像……
“不會……你也跟我談過戀愛吧?”我問。
楊一頓了一頓,接着才擡起臉來,問我:“你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