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高樓之間盡是紅色,王羽塵看着前面緊閉的大鐵門,神情低落,這是宗叔以前的修理廠,只是在他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開啓過,王羽塵有點想那個滿臉鬍渣的大叔了。
他這個月來見識到了真正的世界,一個擁有“靈”的世界,這一切都是宗叔帶給他的,可他卻要和其他人一起捕殺“靈”,殘酷的現實讓他開始懷疑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是他把其他人帶去找那個男人的,他害的奈兒失去了家,失去了父母,她還只是個八歲的孩子,這麼小就失去了應該有的幸福,這讓他心裡堵得慌。
他也成了劊子手!
可這並不是宗叔希望的事啊,宗叔那麼痛恨狩靈師,肯定不希望他變成滿手血腥的人。
王羽塵從窗戶裡翻了進去,他想去看看宗叔。
一個月無人踏足,整個廠房已經滿是灰塵,蜘蛛網也肆虐起來,王羽塵咳嗽了兩聲,一路走過,扳手、螺絲刀、千斤頂,這都是宗叔以前用過的東西,他找到了一個房間,這裡是宗叔休息的地方,有時候宗叔遇到好車,宗叔不吃不喝的修理,比做什麼都要興奮,根本不出修理廠,累了就在這間小房間裡休息。
房間裡東西很少,一**絲牀,一把椅子,一張桌子,零散的物件,卻安放的極爲整齊,沒想到宗叔那麼一個粗心的大男人竟然這麼細心,王羽塵心想。
王羽塵坐在了椅子上,眼神有些空洞,他好像看到了宗叔,這裡全是宗叔的味道,靈胞的味道。宗叔在這裡睡覺,在這裡走動,晚上一絲不苟的寫日記……
王羽塵腦海裡全是宗叔的畫面,好像和心理學家的側寫一樣,能夠根據遺物的擺放位置推測出宗叔的生活習慣,而後想象出他在這間房子裡做了些什麼。
王羽塵打開了抽屜,一個牛皮扣的陳舊本子躺在抽屜裡,本子旁邊是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真有日記?王羽塵詫異的拿出日記本,一頁一頁的開始翻看起來。
全是生活裡的瑣事,但王羽塵卻看到了宗叔的喜怒哀樂,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這纔是他印象中的那個大叔啊,王羽塵想。
王羽塵再翻開了一頁,日記內容有些不同了。
“3月17日,星期六,晴。那些傢伙又來了,真是些蟑螂啊,沒有墮落的靈都要殺掉,他們人畜無害,只想做個普通人啊,那些傢伙怎麼能這樣?靈憑什麼不能存在?那些傢伙有什麼資格剝奪我們的存在?我救了他們,但我救不了他們第二次,他們太弱了,有個小傢伙說要變強,但我不希望他墮落,他還太小了。”
王羽塵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快速的往後翻,他跳過了宗叔平常的日記,但有關於“靈”的日記太少了,或許是宗叔刻意不想留下和“靈”有關的日記,但還是讓他找到了一篇。
“7月6日,陰。我看到了那個孩子,他終究還是墮落了,他說要保護大家。我問他值得嗎?他說值得,就算是被大家排斥也在所不惜,他只想讓大家安全的活着。他的志向真偉大,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實現的,我曾幾何時也這麼想過,可現在卻淪落到了一個人苟活,我的朋友都死了,他們不需要我的保護,他們視我爲‘王’的恥辱。那孩子心裡很苦吧?被人排斥的滋味真不好受。”
王羽塵心裡有些痛,他感覺到身上的靈胞在哭泣,宗叔心裡一直都很孤獨的吧?墮落後的“靈”不僅會被狩靈師捕殺,還會被其他的“靈”排斥,可宗叔是爲其他人墮落的啊,他只是想保護大家,可卻被其他人所排斥,宗叔一定很孤獨的吧?
淚水打落在日記本上,王羽塵突然驚醒,他摸了摸臉頰,他竟然哭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被靈胞寄生之後,這個身體都不受他控制了。
王羽塵擦乾了眼淚,繼續看起日記。
“7月23日,雨。那孩子死了,我就知道的,他還是太小了,那麼肆無忌憚的捕獵,肯定會被那羣蟑螂注意到的,可那羣蟑螂爲什麼要殺了其他人?其他人不是和那孩子一夥的啊!他們普普通通,沒有吸食任何的‘靈魂’,我們墮落了,死了可以說是活該!可是他們做錯了什麼?真不公平啊,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了?‘王’到底做了些什麼啊?爲什麼要把信仰賜予了這羣惡魔?看看這羣惡魔都做了些什麼,子民們都要被他們趕盡殺絕了!‘王’如果你還看着,就說說話吧!”
王羽塵也在想,這世界到底怎麼了?狩靈師追殺“靈”,把“靈”逼上絕路,卻把一切責任推卸給喰鬼,“靈”墮落了,卻把責任推給狩靈師,這根本就是個錯誤的世界,所有人都在扭曲,齒輪已經錯亂,越來越偏離了正常軌道。
“11月9日,陰。又有很多無辜的靈死了,我還是做不出冷眼旁觀的事情來,我又開始捕殺那些蟑螂,我要報仇,‘王’拋棄了我們,但我不能拋棄他們,多少一個蟑螂就少死一個‘靈’,我一定要讓他們感到畏懼。”
王羽塵呼吸有點紊亂,他看到了宗叔的憤怒,鮮血染紅了宗叔的眼睛,他知道將會有很多狩靈師將要失去生命了。
“3月4日,蟑螂找上門來了,這次過後恐怕就不能再這裡住下了,真不想離開啊,其實住在這裡很開心的,不過恐怕再也不能見到他了吧……”
日記到這裡結束,王羽塵記得這一天,就是宗叔離開的那天晚上,他合上日記本,王羽塵突然覺得好迷茫,日記本再一次顛覆了他對世界的認知,狩靈師和“靈”全都活在痛苦的世界裡。
仇恨的種子早就已經埋下,當所有人醒悟的時候,樹枝已經糾纏在一起,卻沒人願意糾正他們,根已經腐爛,外表光鮮的大樹卻已經行將就木,再不去拯救它,整棵樹都會崩潰。
可誰又會去做這些事情呢?恐怕所有人都已經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吧?
王羽塵把日記放了回去,拿起了旁邊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