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爲地引入“異界移民”,則會自毀長城地把這柄刀柄在國內,刀刃在異界的大剪刀主動折斷。
這也就是爲什麼埃爾塔不論當下或以後永遠都不會引入移民的原因之一。除非移民們也自願加入被剪刀的那一邊——然而我們都知道,國內的生活標準和成本,對比埃爾塔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而雙軌制,我們都知道結局了。入籍埃爾塔的人卻享受着高於埃爾塔本地居民的待遇——這不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麼?好的,第一代移民興許可以捏着鼻子這麼做下去,那麼第二代甚至混血移民呢?難道要重演野豬皮朝那樣養了一羣除了長了一張嘴,生了一雙逗鳥玩蟲之外一無是處的手的廢物——這種滑天下之大稽的喜劇麼?
當然,門東市現在對內的貨架上的產品無非就是在物品本身成本上疊加上過門的鐵運成本而已。
例如一件花裙子從幾十元到幾百元不等,一盤餃子只要五元錢,一罐汽水只要兩個大鋼鏰……從傳送門的這端來看,當然很便宜——但是實際情況呢?
按黃金均價在250元/克的情況來看,現在8克的雙月大金幣能夠在門東市穩定兌換三十二元左右的暫用劵或人民幣——然而一個雙月大金幣的實際價值在過門之後就起碼達到兩千人民幣!
且不論優勢貨幣和貴金屬間接帶來的高昂收益,光是爲工業產品找到出路和能夠平穩落地——眼下是工業品和農業產品之間的剪刀差,以後就是精密工業和基礎工業之間的剪刀差——就能讓人感到財富不斷從傳送門當中涌出……
其實精靈老……小姐拉瑪赫媞所猜想的就正是正確答案。雙月世界既然遲遲無法踏入現代化的階段,那麼異界來客自然要在養肥自己的基礎上幫助這個世界接近自身的水平。而代價呢?總比一直掉在人口循環陷阱裡的各國付出的千萬人命來的小得多吧?
然而這條路徑就確確實實是對兩邊同時最有利的解決方案——傳送門並不是直接接壤,可以無限提供運輸空間和迴旋空間的國土邊境,因而開發異界這件事——最終還是要交給異界人自己去進行。而對他們來說,能夠脫離愚昧,重新認識到個體的價值和平權的理念……或許這些都不重要,能夠直起身板做人,吃飽穿暖或許就足夠了……
如果有人魂穿到埃爾塔或是雙月教會的角度,他一定會怒斥地球這一邊是在進行悄無聲息的經濟侵略——可是他又能如何?鼓動埃爾塔人不再用廁紙,改用石頭或樹皮擦屁股?或是號召“打進門東市,一人一個女學生”?
對,沒錯。區別於能夠通過點破而失去效用的陰謀,這就是陽謀,徹徹底底的陽謀。在陽謀的壓路機面前,傳送門這一邊吃飽了飯撐着的鍵盤戰略家也好,傳送門那一邊對門東市剝離土地所有權不滿的流亡地主也罷,能掀起多大波瀾呢?
當
然,埃爾塔的土著們和雙月教會的入侵者們也能發現這個問題。自邊境停戰幾個月來,橫跨西埃爾塔的商路又開始逐漸恢復……源源不斷的金幣從各地流入,又變成一車車的貨物換取外部更多的財富……但金幣的總量基本上是保持不變的,現在大量金幣被運到傳送門的另一邊變成金磚,那麼本來就已經十分缺乏的貨幣會出現什麼情況呢?
歐費蒙德里奇中午剛與帕薩尼奧賓主盡歡,下午就又要面對案山牘海……與其他軍務,政務方面的文件,報告不同,一份加着兩份緊急印章的報告就直接地擺在他的桌上。而此時,歐費蒙德里奇尚在回到藏身地的路上……遞送報告的人是如此急迫想讓他看到上面所講述的正在發生的事情,可見這件事的重要性。
紅色的兩個印章下面赫然寫着“南部都市統一新鑄貨幣知會”……
咚的一聲,藏身室的門被從外面推開,已經急不可耐把正裝脫到一半的西征軍總監示意親身護兵退避室外,心急火燎地走進書房,艾連娜隨即送上一杯冰飲。
“親愛的,剛剛南部都市聯盟的商會代表已經送來的文件對方說什麼都要讓您第一個過目……”她放下飲料,收走情人脫下的正裝,隨即退了出去。
“新鑄貨幣?”埃爾塔南部的數個城鎮已經撐不住了麼?歐費蒙德里奇感到有些不妙。難道中國貨的傾銷已經使得市場上的金銀幣連自持都做不到了嗎?
伴隨着這樣的疑問,他慢慢放開這份用細絲裝訂好的知會。說是告知他結果的文本,其實這東西更像是一種協商。
由南部十五個城市組成的無領主聯盟一開始就站錯了隊,現在也只能將錯就錯加入西征軍一方。埃皮西遜河帶來的沖積扇平原條件得天獨厚,所以這裡的經濟實力雖然總體不如希爾齊深厚,但是奪個二甲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而正如歐費蒙德里奇第一印象所擔心的那樣。西埃爾塔放寬了低端貨品的出口和開放了高端貨品,加上西征軍前線停戰之後,原本緊縮的銀根現在甚至難以支撐南方都市的內循環……
隨着他一行一行地深入閱讀,他可以想象到這裡頭的問題到底有多嚴重。而本來就緊巴巴的事實,通過商會資深商人的筆下描述,不是很懂經濟學的歐費蒙德里奇都皺緊了眉頭。
由於金幣甚至銀幣的缺乏,商會內的商品流轉居然要通過商會通過自身擔保開具的票證進行,而這種空憑一張紙的憑證,看着像是借條的窮困玩意兒當然不會讓人所輕易接受。而這張票證在商人賣出商品時獲得,而票證只能在相應的同一家商會的同一家分會內流通。這位商人被限制地只能在本地再次購入其他商品……這可以看成是信用貨幣的另一種形式,但是可惜了,現在的南埃爾塔都市聯合商會同仁們還沒聰明到能保持這種“貨幣”的信用的程度。所以相應地,他們只好減
少這種票證的流通程度。
這可以說是一種進步,如果商會能在防僞和資本儲備下下功夫,那麼這反倒是一種福氣,並非是禍端……而歐費蒙德里奇只能從商會的變通裡看到全埃爾塔——除西埃爾塔之外的危急情況。
並非是南埃爾塔缺少流通貨幣,他所直接掌握的土地上物價也開始成倍暴漲。爲了收集越來越少的貴金屬貨幣,商人自然不可能放低身段去刺激消費——有錢人早就把錢全部投進中國貨的享用漩渦當中了。
商人只好在麪粉,甚至更低級的麥麩上做手腳。擡高了數倍價格之後的麥麩非但沒有變得滯銷,反而變成了窮人手中瘋搶的食糧。本來去年的埃爾塔戰爭就帶來了經濟波動,使大量家庭陷入貧困——儘管麪粉的漲幅不大,但是他們已經無法承擔麪粉帶來的負擔了。爲了生存,他們只能購買價格倍增的麥麩——這使得他們更沒有錢買麪粉甚至肉類,一天到晚只能以麥麩果腹……正如1845年的愛爾蘭大饑荒,東南埃爾塔人用他們的生活標準甚至生命再次驗證了大名鼎鼎的吉芬反論。
而南埃爾塔都市的管理者和商會裡的商人們面對這重重危機,從商業從業者角度得出的答案就是重鑄西埃爾塔之外的貨幣系統。計劃鑄造大量埃爾塔銅幣的他們儘管已經連模具和銅料都準備齊全,但是卻發現了很多必須由這位與西邊對抗的大主人來解決的問題。
其一:雙月金幣的流入斷然要予以廢止。歐費蒙德里奇點了點頭,居民還是很難把自己口袋當中的一個銀幣“等價的”換成十個銅幣,更不要說雙月大金幣這種全球“硬通貨”。但是他從外界蒐集黃金的努力依舊不會停止,只不過是直接投進西埃爾塔換來更多的商品罷了。這也是西埃爾塔或明或暗的逼迫,由不得他拒絕。
其二:西征軍要用武力保衛小面額的埃爾塔銅幣在控制區內流通使用……這自不必說,以往的君主在收回貨幣重鑄(一般是降低含金量)時也總是會要求下屬軍隊用武力保衛。
其三,西征軍必須帶頭在控制區內使用……
一絲疑雲飄到了西征軍總監的頭上。他以前鑄造假銅幣時,從未見過有迴流出門東市的哪怕一枚……而今天南部都市聯盟出頭想要鑄造銅質的貨幣,是否也會像他一樣,依舊掉進這個大漩渦裡?
他着急地推開椅子,開始在房間裡頭踱步。對的,用銅料鑄造假五角這件事他獲取了足夠多的利潤——可以說沒有假五角就沒有魔槍隊的半壁江山,更沒有他現在坐得山穩的位子。但是這件事換成鑄造埃爾塔自己的小銅角子就不一樣了,如果對方不是因爲做工太相似,或是收取量大而收走西征軍鑄造的僞劣品——那麼就證明:
那些銅料的價值比五角的面值還高!
歐費蒙德里奇不由得冷汗滿身。他早該想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