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絮低低地飄浮,把整片山巔住,如同爲它披上層白色的輕紗。在這雲霧籠罩的羣山中,最南側那座山峰尤其高聳,遠遠看猶如把巨劍,直插雲霄。
雲層之上,有間大殿,名爲極道正殿。
與下方茫茫雲海相呼應的,是大殿旁邊升起的兩道炊煙,帶着濃濃的煙火氣,出現在這裡卻顯得很和諧。
就着新鮮的春筍和幾碟小菜,少年在桌邊狼吞虎嚥。
“慢點慢點。”少年旁邊的女子笑着說道,動聽的聲音如同琉璃墜地,清脆悅耳。
“看這模樣,真是把他餓壞了。”符凌哈哈笑道,“天天喝粥,怕是肚裡生了不少饞蟲。”
接連吃了兩碗飯,少年終於擡起頭,嘴裡呼出口熱氣,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臭小子,再像你這麼吃,我的藥材可就跟不上了。”紅衣青年站在旁邊調侃道,臉上露出壞壞的笑容。
少年嘿嘿一笑,道:“師姐手藝太好,實在是忍不住。”
靜宸笑着伸出手,“碗給我,給你盛點湯。”說罷她又補充一句:“這湯可是小師妹親自給你做的,我都沒有口福哦!”
蘑菇燉雞,簡易而不失純粹,端起湯碗,香味撲鼻而來,喝一口,只覺鮮美甘潤,滋味濃郁。蘑菇採自林楓的藥園,叫做溟靈菇,是用於恢復精力的絕好藥用食材。
而其中的雞肉取自七珍雞,七珍雞乃是原本神界纔有的食材,肉質鮮嫩,美味絕絕,而且能修復受損的修爲,延長仙神壽命,然而七珍雞極難飼養,當時的神界也找不出多少,故一旦七珍雞出現,便會在神界引起場極大的風波。
“能吃是好事。”符凌笑道,看着徒弟暢開的胃口,他心情也不禁變得好起來,此次改命,說不上是徹底,但也算是成功的,至於以後如何,符凌相信會有辦法的。
夜半荷香醉人,朦朧月色下,有道白色身影在舞劍,優雅的起手劍式,輕逸靈巧的步法,移形換影,忽然間多出兩道相同的舞劍身影,忽而舉劍撩天,轉而又變成橫掃千軍之勢,三道身影,如實如虛,讓人眼花繚亂。
天上的星光彷彿都被引了下來,銀色月光鑲嵌在衣服上,少年恍若天神下凡。
劍影,三重舞。這是潁川在藏書閣偶然找到的劍法,可引星光入體,幻化出三道虛影,實體則在其中隨意切換,無論攻擊亦或是防禦,都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收勢,插劍入鞘,虛影隨之消失。
少年吐了口白氣,臉上掛起笑容,之前因爲修習鬼術和御魂道而落下的劍法劍術,終於被他補了回來。
這是在竹海旁邊的湖心島上,這片小湖被他起名爲“洛湖”。在靠近小島的湖面上,盛開着不少湖蓮,夜半暗香撲鼻,沁人心扉。
在小島與湖岸之間,潁川修了座木橋,方便來往通過。洛湖裡潁川放養了些幼蛟靈魚,都是珍貴的靈獸異種,看起來它們還挺喜歡這個地方,潁川路經木橋時它們會擺動着小尾巴浮出水面,撒嬌般吐着小水珠。
也不知道鬼帝先生怎麼樣了,潁川去過幾次死靈園,先生也不怎麼搭理他,只是從濃霧中傳音過來,讓他好好修習鬼術與御魂道,反正該教的已經教給潁川了。
曙光未起,離清晨還有些時候,潁川轉身回屋,和衣躺在牀上,今早還要去趟藏書閣,最近他對御土之術比較感興趣,有機會還要請教下二師姐。
清晨,桃花粉嫩的花瓣上還掛着露水。
少年出現在去往藏書閣的桃林小路上,溼潤的空氣中伴着花香,讓人精神爲之一振,聳立的藏書閣就在不遠處,棱角分明,古樸大方。
進了藏書閣後,潁川徑直走到擺放御土術藏的書架前。
“師姐你也在!”轉過拐角,潁川看見道熟悉的身影。
精緻銀簪,優雅身段,配上絕美容顏,正是二師姐道萱。
“你怎麼過來了?”道萱轉過身笑道。
“好久沒來藏書閣了,過來找兩本御土之術的書籍。”少年笑着摸摸鼻尖,“不知師姐有沒有什麼推薦的?”
“御土之術?”
潁川點點頭,“師姐你看的術法書籍比較多,有沒有什麼比較適合我的?”
道萱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爲何想學御土之術?”
不知何時她手上的書已經合上了,話語雖輕,臉上表情卻有些認真,黑白分明的眼瞳似能看透世間本質。
潁川摸了摸頭,不知師姐是何意,不過很久之前他就對御土之術有想法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這事還得求助道萱師姐,那麼她問的問題,自己就得好好想想。
少年一直沒說話,身着兩儀道袍的女子卻顯得很有耐心,看着少年眉間的淺痕,她的嘴角倒是微微揚了半分,小師弟的悟性,比她想象中還要好上不少。
半晌後,少年重新擡起頭,眉宇間那抹淡痕已消失不見。
“師姐,可還記得與師父對戰那幾次?”
“那幾次,你們受的傷很重。”說到這裡少年忽然笑了,“或許你們覺得沒什麼,但那時的我……”語氣有些黯淡。
道萱沒有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
“我恨自己的無能爲力,那時只能那麼遠遠地看着。”少年深深吸了口氣,“倘若有一天極道閣逢大災……”
少年眼底清澈透明,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認真堅決。
“我不想光站在遠處,而是能守在你們前面。”
“亦如大師兄和你一般。”
二師姐飄然離去,留了冊卷籍。
少年拿着名爲《御芍》的古書,耳裡還響着師姐臨走前的聲音:“東川落極,御芍之紫土,鑄皇鍾以安九州。”
這冊《御芍》,是少有的幾冊道萱未能參透的術法之書。不是因爲道萱天資不夠,亦或此術法太過低級,恰恰相反,這個術太強,強到影響道萱施展其餘道法,讓她不得不放棄。
《御芍》一書不知何人所創,卻被放在藏書閣三層最高的一層書架上,事實上這冊古籍倘若流入仙神界,勢必會引發極大紛爭,初代閣主極樂能將這它留在閣中,實在是有通天手段,當年出現在神界時,可是引得諸神血流成河。
御芍是種神土的名字,而光是這兩個字,便能讓無數仙神妖魔瘋狂半生,因爲東皇鍾就是由它鑄造而成的。當年仙鄉東川陷落九淵,妖皇魔帝大肆攻伐,帝君以此土造鐘以震懾九淵,斬無盡妖鬼魔神,重新劃分天地,命爲九州。
御芍之土,隨着萬界崩潰,神界消亡,連帶着東皇鐘被毀,天下再無御芍。仙神只知道御芍的珍貴,卻不知御芍這種神土,亦是可以創造出來的,只不過世間看過《御芍》的人,除了造鐘的帝君,恐怕之有極道閣裡的人了。
原因很簡單,這冊卷籍是撰寫者給極樂閣主的禮物。
幻塔,第八十四層。
天空灰暗,又下起濛濛細雨,視野再次變得模糊。
這裡是西方大沼澤,暗色的沼澤植被密密麻麻,土壤帶着腐爛的氣息,不時翻出些森然白骨。
沒有任何仙禽願意停留在這裡,即使是鳳凰那種驕傲的族羣,也不願靠近這裡半分,這裡是西方大沼澤,死亡之地。
淡藍色的身影在沼澤上方急速飛行,冰制的巨大仙劍出現在她腳下。冰涼的雨水打在她身上,卻泛不起任何寒意。
“師妹,你慢點。”就在淡藍色的身影旁邊,漂浮着位白衣少年,少年後背生出青色長翼,此刻正隨風而上下襬動。
聽到聲音後,淡藍色的身影戛然而止,現出少女精緻的容顏。
“怎麼了師兄?”女孩的聲音清脆悅耳。
“就在這附近。”少年懸立在空中,環顧四周,“迷幻森蚺羣就是在這裡,我們不能再進去了。”
筱瑜點點頭,乖巧地收起仙劍,而後漂浮到少年身側,身後的冰翼剔透晶瑩,很是引人注目。
“你什麼時候學會的?”看到那對冰翼,少年表情訝異。
“當然是你不在的時候嘍,師兄!”筱瑜臉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潁川點點頭,“你厲害!”
少女本還想再自誇幾句,誰知少年忽然將她推開。
“小心!”
不知何時,沼澤地裡探出數十個巨大的蛇頭,就在剛纔筱瑜懸浮的位置,帶着腐蝕性氣味的黑色液體呼嘯而過,緊接着就落到地上,那些沾染上黑色液體的植被瞬間被腐蝕乾淨,連渣都沒剩下。
筱瑜倒吸一口涼氣,若是潁川沒有推她,這玩意兒落到身上,後果不堪設想,因爲在幻塔的歷練裡,所有的傷害都是感同身受的。
“迷幻森蚺體型龐大,行動不靈活,筱瑜你注意避開那些黑色液體就行。”潁川懸浮在另一側,筱瑜在這層的任務是取得三個森蚺的蛇膽即行。
然而等他看向少女時,卻見她眼中帶着怒意。
“這怎麼行,它剛纔差點把那髒東西潑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