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瑜輕咬紅脣,欲上前看看潁川的情況,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那種油然而生的無力感,讓她心裡痛苦萬分。
“去你靜宸師姐那裡吧,我擔心她慌亂中把陣法佈置錯了。”道萱笑着說道,給筱瑜找了個理由,“你心比較細,佈陣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筱瑜哪裡會聽不出二師姐話語裡安慰與維護的意思,一時間眼睛都有些紅了,從小她的個性好強,很少與同齡人合得來,她一直以爲前行的路上有自己就夠了,然而來了極道閣後,她作爲符凌最小的弟子,師兄師姐們的關心,讓她的心真的覺得很暖,這裡讓她有家的感覺。
“愣着幹嘛,去吧。”道萱笑着催促她。
“嗯!”筱瑜眨了眨眼睛,調整好情緒,笑着朝靜宸那邊跑去。
自從弒神蟻大軍消失後,這片大陣又變得安靜下來,除了靜宸佈陣時符文發出的聲音以外,這裡還真是格外的安靜,連呼吸聲都能聽得見,蘇離已經調息有半個時辰了。
“羽薰?”道萱緩緩吐了口白氣,將頭轉向鶴羽薰所在的位置。
“還有兩劫。”羽薰知道師姐要問什麼,深邃的紫眸看向道萱,隨即嘆了口氣,“師姐你知道的,我曾經最相信天命,因爲我修的就是命運之術。”
“曾經?”
鶴羽薰點點頭,“是‘曾經’,之後不會了。”
道萱沒有接話,她知道羽薰想的是什麼,只是要邁出那步真的很困難,她皺眉看着後者,“你想清楚了?”
“我之前還很猶豫,直到這次。”紫衣少女平靜地說道,“它要的是我師弟的命,我便不能答應,這種只能窺天的極道,實在淺陋。”
說罷,鶴羽薰再次閉上眼睛,只是衆人能感覺到,她身上似乎有什麼東西離開了,與此同時,鮮血順着羽薰的嘴角流下,殷紅的鮮血順着白皙的皮膚流下,如同夜月裡墓園中盛開的紅玫瑰。
有股莫名的氣息向着四周擴散而去,濃霧深處,立即驚飛大片仙禽雀鳥。
“羽薰!”林楓立即衝了過去,手忙腳亂地抱起紫衣少女,語氣裡盡是焦急,“你怎麼樣?”隨後似乎想起什麼,又將懷中的少女放到地上,自己則從衣袖中取出很多藥瓶。
“到底該吃那個呢?”紅衣男子撓着頭,拿起幾個,而後搖搖頭又將它們放下,終年常掛的笑容被憂愁取代。
看着他驚慌失措的樣子,鶴羽薰反倒“噗嗤”笑出聲來。
“師妹你……沒事?”林楓愕然。
羽薰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林楓師兄,你個笨蛋!”
說罷紫衣少女收起笑容,把頭轉向符凌和鬼帝這邊,“師父,我只能將它拖後十分鐘左右,你們趕快!”
天地間的靈氣加速朝着符凌與鬼帝涌去,兩人的氣勢呈幾何倍數增長,逐漸達到巔峰水平,之前和弒神蟻大軍作戰,他們還是消耗了不少靈力與修爲。
約莫過了兩分鐘,鬼帝率先睜開眼睛,若有深意地看了眼鶴羽薰,而後把視線移向身前的符凌,“小符凌,你的這羣弟子,很不錯!”
“客尊說的是。”符凌緊接着睜開眼睛,看着不遠處的弟子們,感嘆道:“他們都比我當年厲害!”
說罷符凌站起身,輕揮衣袖,頓時便有八道流光飛了出去,各自落到蘇離他們身上,鶴羽薰的臉色瞬間就好轉起來,慘白的俏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血色。
緊接着符凌沒有停下,他看着損毀的大陣沉吟片刻,從衣戒中取出個黑色的木杵,將它插到大陣的軸心位置。
原本殘破不堪的大陣符文忽然亮了起來,雖然先前經歷過血煞雲海,但所幸只是屏障被破壞,大陣在黑色木杵插入後還能運轉,只是這次大陣並非用來防禦,那根藏於極道閣大殿的黑杵,是陣法開啓攻擊狀態的鑰匙。
在坐的幾人忽然同時睜開眼睛,將視線投向霧海,那裡面似乎有魔物的嘶吼,其間夾雜着仙樂的奏鳴聲,原本安靜的死靈園,此刻再度熱鬧起來。
鬼帝眯起眼睛,將手中的骷髏長槍投射出去,長槍化成道黑色殘影,轉眼間便消失不見,遠處忽然傳來幾聲怒吼,如同魔音貫耳,震得人腦袋生疼。
“嗖”地一聲,骷髏長槍回到鬼帝手中,衆人見到,就在骷髏長槍尖端位置,有紅色的液體黏在那裡,隨後很快就融入長槍之中,整把骷髏長槍身上的色澤似乎又明亮了幾分。看到這個情況,鬼帝反倒皺緊了眉頭。
“應該想到的。”符凌站在旁邊,淡淡說道:“畢竟我們身之所處的死靈園,是埋葬魔帝與仙神的地方。”
濃霧漸漸淡去,極爲罕見地露出死靈園的全態。
這裡如同帝皇羣陵,羣山與湖泊綿延數千裡,每座陵墳都修得很精緻,雖然規格都比較小,但所用材料都是些奇珍異寶,它們顏色各異、造型各異。
距離大陣最近的那方墳墓,所用的磚塊是仙界都少有的冰晶玉,那種等級的玉石,每次出現在仙界都能引起場巨大的爭鬥,誰能想到如此珍貴的玉石,卻被墓主人用來製成陵墓的磚塊,實在是奢華得極致。
然而符凌他們此刻的注意力,都未放在那珍貴的冰晶玉上。墳墓旁側有個人,符凌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那是名身着宮裝的女子,衣帶飄飄,冰肌玉骨,容顏精緻,只是在她裸露在外的頸部,有道長長的傷口,下側被衣物擋住,但想來受傷時必然是極等的疼痛。
“你是素止玄仙?”符凌辨認片刻,緩緩開口問道。
宮裝女子擡起頭,看了符凌一眼,語氣冰冷,“正是本仙。”說罷她忽然盯住符凌,“你是六頂當年身旁的那個小徒弟?”
“見過素止玄仙。”符凌舉手行禮,“當年隨師父一道,有幸目睹玄仙尊容。”
“少廢話,我今天來不是找六頂的。”素止玄仙環顧四周,最終把視線定在潁川那裡,“我要找的是他。”
說罷素止騰雲而起,直奔盤坐的少年。
“嘭!”就在素止玄仙的手快要觸及到潁川時,斜側忽然伸出根灰色的骷髏長槍,重重地抽在素止的身上,後者應聲飛了出去。
煙塵過後,宮裝女子直起身,咳嗽兩聲,嘴角有鮮血流下,原本精緻的頭髮散亂不堪,先前高高在上的仙子氣質只剩現在的狼狽樣。
“千聖老鬼,你竟然還沒死!”女人的語氣裡帶着幾分暴怒與驚恐。
“嘿嘿!”鬼帝持槍立於旁邊,笑得有些瘮人,“我還真沒死,不像有些人,活着的時候想死,死了之後又想活着。”
“你!”素止指向鬼帝,正要發怒,然而突然又冷靜下來,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到什麼時候,現在這死靈園你可管不了了,再過一會兒,那些甦醒的魔帝就會將你的頭給擰下來。”
持槍男子沉默不語,素止玄仙以爲他怕了,正要開口接着嘲諷,身前的鬼帝突然化成道殘影,素止立刻心生警惕,就要向後退半步,然而爲時已晚,一道灰色槍影突破層層封鎖,“嚓”的一聲直接從素止玄仙胸前貫穿到身後,此時後者臉上還掛着難以置信的表情。
“哼!”鬼帝槍尖一挑,槍上的人影便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廢話那麼多,難怪當年死得那麼早。”
直到此時衆人還是一臉呆滯,那可是九天玄仙啊,竟然被鬼帝一槍就給捅死了,看來素止這次的轉世是白白浪費了,整個過程,簡直快到讓人無語。
“都愣着幹嘛,我們都被包圍了知道嗎!”鬼帝冷聲道:“這些死靈園裡的仙僵魔屍竟然都復活了,我的鬼術已經控制不了他們了,別管所謂的輩分高低,來了的話殺了便是,也不知天道許了他們什麼願,竟能讓生前如此高傲的他們奉獻上自己的靈魂。”
“永生。”鶴羽薰淡淡說道:“現在唯有永生能讓這些本應死去的生靈陷入瘋狂,這天道還真是可恥!”
“永生又如何,我可不會用它來換潁川的性命,你說是吧小符凌?”
符凌用行動回答了鬼帝的問語,前方兩尊魔帝纔剛露出個頭,立刻便被千萬道劍光劈成碎片,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靈魂便徹底消散在天地之中。
大陣忽然亮了起來,只見距離潁川三四米的位置,有道灰色的身影忽然顯現出來,而後被定在那裡動盪不得,緊接着他周圍的空間似乎被極鋒利的東西切割開,那鋒銳最終落到他的身上,直接將灰色的身影撕成碎片。
“刺皇!”符凌看着那片血跡,語氣裡帶着幾分訝異,而心有餘悸地說道:“沒想到他也會埋葬在這裡,幸好有大陣保護,剛纔我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
“刺皇生前乃是神界刺殺第一的強者,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讓你發現。”鬼帝白了符凌一眼,“接下來我們要面對的,不僅有生前挑戰極道閣而死於此地的強者,更有主動要求埋葬在這裡的仙皇魔君,打起精神來!”
魔音呼嘯,仙鳥羣鳴,各座陵墓旁的身影,眼睛裡帶着狂熱,潮水般地向着大陣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