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空有些陰沉,厚重的烏雲壓抑得讓人難受,看樣子很快就會有場大雨。靜宸設計的陣法中沒有將它們排除在外,她喜歡下雨的感覺。
聽雨軒在整座極道山脈的偏南側,與潁川居住的竹海相距不遠。雅緻的別院俏立在靈山最頂端,整日霧氣環繞,顯得仙氣十足。
聽雨軒窗畔,靜宸手持羊毫,在案前專心作畫。旁邊的茗茶散出嫋嫋霧氣,將屋主的容顏描得朦朧,卻擋不住她由內而外的嫺靜氣質。
羊毫收,宣紙起。
素淨的紙上畫面閒適靜美,溫馴的駝鹿,盎然的森林,小溪層層淌過,斜陽初起。
若不是宣紙上若隱若現的靈力波動,很多人大概真的就以爲這是幅美好的清晨畫面。纖纖細手在畫上拂過,宣紙上蘊含的靈力悵然消失。
這是道符,晨字符。
極道閣的人都知道靜宸喜好陣法,那麼她所畫的一切,便都是陣,都是符。陣中的東西越是美好,越容易讓人陷進去,入陣易,出陣難。
聽雨軒的整座靈山,本身就是個陣,山上的每棵樹木每片磚瓦,都是符,只要待在這座山上,她就是無敵的化名詞。
靜宸領悟自己領域還在林楓之前,這是很多人沒有想到的,符凌卻是呵呵一笑,道:“老三隻是懶而已。”
靜宸開極道之域的時候,顯得很自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整座極道山脈的靈木仙草在風中輕輕搖擺,她便進入了那個境界。自此,極道閣的大陣纔算完全活過來。
只是不知爲何,今日靜宸心中竟有幾分煩亂,連她自己都感覺有些詫異。
究竟是哪裡有些不對?
大陣總共有四個陣樞,她都分別去探察過,藥皇海、和風谷、竹海和崖坪瀑布,都沒有問題,難道是她感覺錯了?
靜宸從案前起身,將畫有晨字符的宣紙在空中輕輕抖了抖,墨跡在注視下很快變幹。宣紙離手,很自然地飄到旁邊的架子上。架子上有各種各樣的畫,有的顯得很複雜,有的則只是淡淡地隨筆畫了個符號。
女人端起竹杯喝了口茶,這個杯子還是小師弟特意從竹海帶過來的,材質是非常上等的靈竹。想到這兒,她突然憶起一年前去死靈園的事,當時小師弟背上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爲什麼師父從來不提?
靜宸忽然放下竹杯,眼神微凜,一道清光便穿過窗檐飛了出去。她給崖坪發了道劍書,總覺不安,這段時間大師兄的行爲太異常了,他到底在極道山脈找什麼?
幻城。
陰雲下幻城紫色的城牆顯得更加深邃,上面的刀斧刻痕依舊清晰可見。這座幻城的由來潁川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似乎很早以前它就存在於極道閣中。
空蕩的街頭,黑色酒旗迎風招展,發出獵獵聲響。只是沒人響應,也不可能有人響應。
這是座死城,死城就應該有死樣。
明明街道兩旁各種類型的店鋪應有盡有,殿堂、祭臺一併俱全,整座幻城還是那般死寂。沒有人,幻城沒有活人,這是鶴羽薰說過的話。
天氣晴朗時走在幻城裡尚有不適,更不要說在陰天待在這裡會有什麼感覺。只是鶴羽薰住在這裡,潁川的五師姐,司命女帝鶴羽薰。
幻城裡有座宮殿,那是座紫水晶般的宮殿,有紫色眼眸的女孩就住在那裡,裡面有無數仙寵靈獸。那座幻神殿很漂亮,潁川去過很多次,五師姐也很喜歡他去,但無論出於什麼原因,酉時之前五師姐一定會讓他離開幻城。
幻城裡有東西,潁川知道,但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烏雲堆得更厚了,幻城街道兩側房屋的陰影逐漸拉長變暗,酒館茶樓的陰暗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悸動。落葉刮過青石街板,發出難聽的摩擦聲,仿若尖銳的指甲劃過黑板,讓人難以忍受。
幻城有橫豎兩條主道,它們在城中央的祭壇處交匯,將整座古城分成四塊。
說是祭壇,其實就是個圓形的青石板,上面長滿青苔印,把石板上原來鏤刻的東西都覆蓋住了。
祭壇邊站着兩個人。
“羽薰,這些年辛苦你了。”男子開口,語氣中除了透着滄桑,更多的是歉意。
“師父,沒什麼,相比於您做的,其實……”穿紫衣的嬌小身影話沒說完,男人擺擺手示意她止住。
站在祭壇的兩人,正是鶴羽薰和符凌。符凌與一年前相比消瘦了不少,潁川去崖坪的時候不時聽到咳嗽聲。
“小薰,最近這邊有什麼異常沒有?”符凌蹲下身摸着祭壇尚存的刻紋,擡頭問道。
“別的倒沒什麼,只是這半個月……”鶴羽薰眉頭微皺,“似乎那頭沒有什麼波動了,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沒波動麼……”符凌神情微凜,他可不相信對面就這麼輕易放棄了,這裡畢竟是爲數不多的通道之一……
“沒什麼問題,不過還是一切小心。”
半晌後,符凌鄭重道:“你也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當年極道閣費了多大的勁纔給它封印住。”
羽薰點點頭,那些事情她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但當年的慘狀她還是有所耳聞的,否則藏書閣後面兩層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遲遲不開,只是她還是有些疑惑。
“師父,它們……真的很強嗎?”
符凌正準備離開,聽到問話後又轉過身,表情甚是嚴肅。
“那邊的東西若是過來幾個,問題不大,但如果它把通道擴大了……”男人的眼神中帶着幾分痛苦與悔意。
“當年你師祖他就是因此失蹤的。”
師父的身影漸行漸遠,看着竟有幾分步履蹣跚的感覺。
羽薰滿是吃驚,難道連二代閣主那種通斷天地的人,都是被這東西帶下去的嗎?
突然感覺後脊有些發涼,紫衣女子決意不在此處久留。
走出幾步,她又朝着祭壇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石板下的那口井,竟是被鎮壓的嗎?
還是說整座幻城,本就是爲了鎮壓那口井而存在的?
最近這些天,極道閣發生了些事情。
首先是符凌宣佈取消月試,這意味着在他心中所有弟子都已經徹底出師了,包括筱瑜,後者順利得到冰雪極道的認可,劍術水平更是迅猛提升。
其次是蘇離提了個建議,所有人每天下午統一用膳,場地就在極道正殿亦或是崖坪,反正都有相應的廚房,除師父以外其餘人輪流煮飯。至於飲食水準嘛,總會慢慢改善的,畢竟都是些上等食材。
值得一提的是,平日難得一見的六師兄季塵做出來的菜味道居然很棒,很是讓大家驚異了一把。他隨身攜帶的那些瓶瓶罐罐,裡面的東西稍微撒一些在湯裡,味道就會變得更加鮮美。那次用七珍雞燉的湯,被喝得一點不剩,連木木那麼挑剔的小傢伙,也異常喜歡六師兄做的菜。
除了季塵以外,菜品做得最好的就要數潁川了。或許是曾經養成習慣了,潁川一個人在竹海的時候也會經常做菜,這本身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極道閣的其他人雖然都是各領域的天才,在做飯這事上卻沒有什麼天賦,上次林楓做的那道菜,差點沒把衆人毒死。
爲了大局考慮,煮飯重任最終落在了季塵和潁川身上。
蘇離在這件事情上是有所想法的,師弟師妹們平日忙於自己的極道修煉,交流就少,加上這次師父取消月試,更是可能好久都見不上一面。作爲大師兄,蘇離肯定希望極道閣永遠能夠熱熱鬧鬧的,他們是師兄弟、師兄妹,更是家人。
緊接着便是鶴羽薰在幻塔中開闢了虛擬戰場,可以在裡面最大程度地進行對抗。其中的環境是可以根據需要自行變化的,甚至可以召喚幻塔其餘各層的生物進行歷練,而進入者只要遭受自身承受不了的傷害時,就會被戰場中的陣法傳送出來,並且恢復到歷練前的狀態。
這個虛擬戰場是羽薰根據三師兄從原界帶回來的一些影像資料開發出來的,也是對於幻塔本身的一種升級改造,現在的幻塔甚至能夠留存靈魂印記在裡面。靈魂印記被觸發後能夠顯示主人留在這裡的信息,甚至以印記烙印者形態出現,只不過時間較短並且非常脆弱,因爲畢竟不是實體。
木木最近越發粘人了,只要潁川離開竹海,它肯定會隨身跟着。小獸額頭上的凸起最終成了個白色小角,然而到目前爲止潁川還是摸不清它是什麼種族的,不過這小東西身形倒是越發敏捷了,好幾次搶了吃的潁川都抓不到它。
玲瓏待在竹閣後的溫泉池中,體型長大了不少,只不過它的外表仍舊難看。與木木不同的是,除了潁川之外,它不願意與其他人接觸,上次筱瑜想去看看它,還差點被它的水柱擊中。所以每次筱瑜的小冰鳳跟過來,它們兩個之間肯定會有場小型戰鬥。讓人詫異的是,玲瓏居然還不落下風,對於它的血統,潁川也是越來越好奇了。
連鶴師姐都覺得驚異的靈獸,會是什麼仙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