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時辰內, 羯便站在伯爵學院門前三十米處。他氣喘吁吁地靠在牆邊,或許是太激動的緣故,他好想盡快見到彩, 告訴她這個消息。
長長的小路, 兩旁高高的綠蔭。高聳的鐵雕門欄上刻着伯爵學院四個字。校門開了, 一個個稀稀疏疏的人影漸漸走了出來。
羯看了看錶, 指針指着三點五十分。時間差不多了, 這會兒彩該下課了。
他朝着校門走去,卻在十米之處的拐角綠蔭旁停下了腳步。剎那間,他怔在原地, 不可置信地看着十米之外的一個人影。長髮披肩,清秀的側臉, 淡淡的笑容……像極了幾次出現在他夢裡的那個女孩。
“小云, 我今天有些疲乏, 就不過去了,你們自己玩吧!”女子雙手輕輕地抓着包帶, 笑笑說道,柔和的聲音如清風一般掃過羯的耳際。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們改日再出來聚。”她身旁的兩位女生笑了笑便與她招手道。
“好!玩的愉快啊!”
女子招了招手,搖了搖頭轉過身便往拐角的另一邊過去, 清秀的臉龐完完全全映入羯的眼簾。
羯不禁後退數步, 睜大雙眼看着她遠去的背影。他從未想過, 夢裡的女孩竟然會真的出現在他面前, 他一直以爲這只是個夢, 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境。
女孩已經走遠,羯這纔回神而望, 再不過數步就要消失在轉角的身影。他欲追尋她的腳步而去,卻被身後的兩隻手捉住了雙肩。
“易瀟?”
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從羯身後傳來。他的腦海裡閃過了一抹激靈。
羯轉過身去,望着兩張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面孔。兩個清秀俊俏的男生揹着書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從頭到腳打量着他。
“易瀟?真的是你!原來你沒死啊!”
另一個男生看了好久纔回過神來,不禁激動地喊出聲來。方纔他們兩出校門的時候便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雖然已隔了數月,雖然扮相已不再是學生的模樣,但他們還是堅信,那是他們曾經的好兄弟——白易瀟!
羯打量着面前的兩位男生,遂而淡漠地看着他們。
“不好意思,你們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們!”
他的眼裡透出的是卻無盡的陌生和漫長的距離感。
“怎麼可能?我…我是阿浩啊!你不認識我了?”
站在左邊的男生阿浩急忙指了指自己。儘管半年沒見,他還是能第一眼便認出了他,可他卻是怎麼了?眼裡透的是無盡的淡漠。
“我呢?認得出我嗎?我是陸俊啊!”站在右邊的陸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說道。他也看得出,他眼裡的陌生。
“這……”
莫名地冒出兩個陌生的男子,倒讓羯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口中喊的的易瀟是誰?爲何會認作是他。
“羯,這兩位是?”
這時,從阿浩和陸俊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彩,她已經出來了呢!
羯的眼神尋聲而去,見到熟悉的笑臉,便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邊去。
“哦,我不認識他們,想必是認錯人了!”羯看了看阿浩和陸俊淡淡說道,就像在敘述一件平常不過的事情,沒有一絲溫度,沒有一絲感情。
他確實想不起和麪前這兩個人有何關係,他記不起過去,但他的心,卻莫名地有些慌張,那是回憶的步伐開始在他的腦海裡穿梭。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來這的目的是什麼。
“白易瀟,你……”
阿浩有些氣急,卻被陸俊緊緊地抓住了肩膀。他明明就是白易瀟,他的左耳上一直都掛着那枚釘鑽,那是琪琪親手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說過,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禮物,戴上去就不會再摘下來,這是他親口對他們倆兄弟說的,爲什麼現在卻站在這睜眼說着瞎話。
彩笑着牽着他的手走過去。
“不好意思!羯說不認識你們,請讓個道……”
阿浩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陸俊強拉到他身後去。陸俊做了個請的手勢。彩說了聲謝謝,便拉着羯離開了學校。
看着彩和羯兩個身影漸漸遠去,阿浩氣急敗壞道:“你爲什麼要攔着我?他明明就是白易瀟,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
無論他現在變成什麼樣了,是遺忘,是無情,還是淡漠,他都是他,白易瀟!
“我知道,但是白叔叔已經將易瀟的死訊公開,即便他還活着,也已經是另一個人了……”
陸俊淡然地看着前方,尋思着彩的話語。他方纔可是很清晰地聽到那位牽着易瀟的陌生女子嘴裡喊他叫‘傑’?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他看起來就像陌生人一樣?可耳朵上的那枚釘鑽是一定不會錯的,而他的聲音也依舊熟悉。
“爲什麼會這樣?易瀟明明就沒死,白叔叔爲什麼說他死了?如果琪琪知道,她該怎麼辦?”阿浩憤憤不平道。
易瀟不在的日子裡,琪琪隔三差五便往白易瀟的家裡跑。在他們即將執手之際,他的離去對她來說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但她卻依舊堅持去他家,守護着他最摯愛的親人。可如今,他出現了,卻沒有去找她,沒有回家!相反,他的身邊還多了另一個陌生的女孩……想到這,阿浩心裡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氣。他要搞清這些事情的真相!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俊怔了怔,脫口而出道:“他身邊的那個女生是誰?”
白易瀟如果還活着,他不該忘記他們兄弟,更不該忘記他最喜歡的琪琪,不該……
易瀟一看就是來找這個女孩的,這女子也是伯爵學院的學生,爲何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伯爵學院男生居多,但凡稍有些嬌容的女孩很快便能在學院中傳開了名,可方纔那位容顏清秀俏美的姑娘卻是從未見過的生面孔,這倒讓陸俊心生詫異,或許有機會要去檔案室查探一番。
“想知道是誰,跟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阿浩連忙拉着他跟上前面漸行漸遠的身影。
兩個人保持着勻速的步伐,繞過好幾條大路小路,雙腳漸漸沉重。兩人停下來喘口氣,再擡頭一看,已經看不見了人影。
“媽的,竟然跟丟了!”
阿浩喘着氣,脫口罵道。兩個大男人竟然跟不上一個男的和一個女子的步伐。
“這邊吧!我看應該是往這過去了,我們再找找看!”陸俊瞧了瞧左右兩邊的小路,指着左手邊的路口。
“嗯!走吧!”
兩人往左邊路口一拐,便消失了蹤影。天色漸漸灰沉,黑暗中,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一大一小的身影走了出來。
“總算把他們甩掉了,我們回去吧!”
彩舒了口氣。她沒想過這兩個人竟也這般有耐性,能跟了他們這麼遠,不過和他們兩比腳力,一般人還是差得遠了。
羯看了看往前走的彩喃喃道:“我叫易瀟?”
方纔繞路的時候,他的腦海了一直放映着阿浩和陸俊兩張清晰的面孔,總有些零碎的片段在他腦海裡穿梭着。這是不是他的回憶?他的過去?開始在復甦……
………………
五環區QUEEN COFFEE裡。
羯走進店裡,環顧着四周,不愧是女王咖啡屋,中古世紀的擺飾,皮革沙發椅,一磚一瓦都透露着女主的高貴風雅。只是兩個大男人約在這樣的女性化屋子裡見面未免突兀了些,還是兩個如此英俊的男子。溫暖的陽光照進了咖啡屋裡,靠着窗戶的位置上,歐文正笑笑地看向他。
羯繞過其它位置,走到歐文面前,坐在他對面的位置上點了點頭。
“要喝點什麼?”歐文問道。
“都可以!”羯道。
“Waiter!給這位先生來杯經典摩卡!”歐文對着一金髮碧眼的英俊服務員喊道。
“OK!Wait a moment,please!”
羯開門見山道:“謝謝你的邀請,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他挺好奇歐文這樣正式發帖找他是爲何事。
“都是自己人,何必這麼見外!話說回來,我找你,確實是有要緊事。
歐文習慣性寒暄幾句遂而言歸正傳。
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一日的時間,歐文的消息還挺靈。
“呵呵!昨天彩和獅子頭來找過我。我想,我們需要合作!”
歐文手裡的小湯匙在咖啡杯裡輕輕地滑動着,畫着的圈圈漸漸暈散開來。
“先生,請慢用!”
這時,方纔那位服務員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經典摩卡輕輕地放在羯面前,用撇腳的中文說着。
羯點頭笑道:“謝謝!”
“怎麼樣?”
歐文停下了手中搖晃的湯匙看着他。
“如果可以,當然事半功倍!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先找出那個孩子!他或許見過他們兩個!”
羯的語氣十分堅定。
“真是個神奇的小孩呢!”
歐文笑了笑看着窗外,一個個的人影被陽光映在馬路上,總是隨着步伐前行。每個人,都要有屬於自己的影子,這纔是正常的。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不過,我在那個孩子的身上卻看到了一樣東西!”
羯輕輕喝了一口,百年摩卡,經典的味道,據說一直不曾變過,他也喜歡這樣的味道,真實。他不需要放糖或鹽。苦澀的味道,纔是他最愛的原始之味,因爲遺忘的曾經,就像這樣的味道一般,讓他苦苦追尋。
“什麼東西?”歐文的眼眸裡霎時透出一股好奇。
歐文並不做聲,只是聽他繼續道來,這聽起來似乎挺有趣。
“我在五環區的鐵道封鎖範圍裡找到了一個石頭,上面已經乾涸的藍色水跡與小孩身上的藍色水跡很相似。”羯一臉嚴肅地說道。
“藍色水跡?會不會是油漆,或者其他的東西,一些很普通不過的染料?”
歐文聽畢眼裡閃過一絲失望,卻又轉瞬即逝。一個藍色的印跡並不能說明什麼,巧合天天有,並不奇特。
“不懂,只是覺得這顏色很少見。我已經將石頭交給靛青去檢驗了,但凡有一絲機會,都不能放過。一切蛛絲馬跡,都很有可能是找出答案的關鍵。”羯說道。
“說得好!既然如此,我們就分頭行動!”
真是士別三日就該刮目相看。歐文不禁佩服起羯的心思縝密。看來蠍子選人一向獨具慧眼。
“好!檢驗如果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羯說道。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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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之後,醫院裡,實驗室內,一片寂靜無聲。
隔着屏風便聽見清脆的叮鐺響,羯坐在屏風外的沙發椅上,不耐煩地看了看手錶,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靛青究竟在裡面搞什麼。
“好了,好了!”
靛青脫下白手套,拿着一張化驗單子走了出來。
“怎麼樣?”羯急忙站起身問道。他日盼夜盼,終於盼來了結果。
靛青自信滿滿地將一張盛着重要數據的報告遞到羯手上說道“這是我研究了一個禮拜的實驗結果,這次絕對不會再錯!”
“這,我看不懂這些東西!你就直接告訴我,那是什麼?”
羯看着滿紙的化學成分和數據就犯暈。
“你看,這液體中含有少量無機鹽,氧,酶,甚至還有少許的脂肪和蛋白質,這說明什麼?”靛青指着上面的字看着他道。
“不是油漆,也不是墨水,不是什麼染料之類的東西……”
羯怔了良久,淡淡開口。在他眼裡漸漸透出了一股希望,越是特別的線索,離他們要找的真相就越近,至少方向是對的。這是他的直覺,而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覺。
羯越聽越詫異。
“上世紀對藍血人就有過傳說,不過到現在,就不知道還有沒有了,或許他們隱藏得很深。如果沒有,那很有可能就是外星人了。哈哈!”靛青一揮手笑道。
羯此刻如恍若大悟一般大笑着緊緊抱了下靛青,便拿着那張被他捏皺的紙衝了出去。
“喂,喂!臭小子,跑這麼快,腳上安馬達了……”靛青搖了搖頭嚷道。
不過數秒,一陣風颳過,靛青的白衣飄了起來,羯急剎車一般站在他面前。
“不好意思啊!我想問下,彩的學校在哪?”
“額!伯爵學院……你應該知道的!”
靛青的金絲框眼鏡歪了一邊。這是龍捲風刮過嗎?他的文件被卷落了一地。
“謝了!”
又一陣風颳過,羯早已了無蹤影。
“……這什麼速度……”
靛青扶了扶眼鏡,關上搖晃的門,無奈地收拾起地上的文件,眼裡卻劃過一絲疑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