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佳！楠！”他咬牙切齒地盯着她, “你是要我教教你廉恥怎麼寫嗎？”說着他就向前邁了一步，神色不明的看向她。
“滾！”她隨手抄起抱枕砸向他，怒不可遏的模樣, “這是我家, 現在我讓你滾啊！”
徐景丞忽然就覺得沒意思了, 懷揣了美好感情的年紀過去了, 現在他們彼此傷痕累累互相防備。失去默契的感情好似悲情的猛獸, 困獸猶鬥其實也不是什麼褒義詞。
他及其疲倦地看了她一會兒，難爲她了，一直保持着高度集中地警惕姿態, 他扯着衣領朝門口走，末了還是沒有忍住：“你就守着你那可笑的自尊過一輩吧。”
門關上的瞬間她就癱坐在了地板上, 春天裡薄薄的衣衫還不能抵禦來自地板的涼氣, 可她懶得站起來了。就這樣也好, 至少不用擔心漫長的以後因爲孩子帶來的永無止境的糾纏……
她在地上做了一會兒，然後撐着手臂站起來。衛生間裡還有一些早上收拾出來的衣服沒有洗；廚房裡中午煮麪的鍋碗還都沒有收拾；給孩子收拾出來的夏天就要穿的衣服還沒拿到陽臺上去晾……她拍拍臉頰, 思索着這些零碎卻又不得不做的小事，然後打起精神告訴自己：“葉佳楠，你已經是孩子的媽了，爲了男人哭這種事，早就不屬於這個年紀的你了。”
徐景丞一路疾馳回到自己的公寓, 不一會兒樑禾的電話就進來了。有權有勢在中國就是好使啊, 這纔多久啊結果都出來了, 他扯扯嘴角接了電話。
徐元江大概在家, 樑禾有些忌憚着, 說話慢聲細語地壓着嗓子：“你在哪兒呢？明天週日還帶不帶孩子過來了？”
他媽這話說的可真有水平，他在心裡暗笑了聲, 隨即答覆：“不帶了，以後都不帶了，你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吧，你沒有過孫子。”說完他就撂了電話，也不管那頭樑禾作何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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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喬洛下班，直覺她有點不高興。晚飯的時候藉着孩子的口哄她，“我們媽媽今天這是怎麼啦？”
葉佳楠扯着嘴角勉強笑笑，“喬洛，我沒事兒，不用擔心。”
“可是都把飯喂到我鼻子上去了呢。”
葉佳楠有些尷尬的丟掉勺子，連忙起身去夠在桌子另一邊的紙巾。
喬洛人高手長，先她一步拿到面紙，遞到她眼前，語氣溫柔的詢問：“連我也不能說嗎？”
孩子也吃得差不多了，她索性抱過來放到自己懷裡，低着頭，神情蕭索：“徐景丞他，帶着寶寶去驗DNA了。”
喬洛蹙着眉頭思考了一陣兒，見她沒有繼續開口，便問：“所以呢？你生氣了？和他吵了一頓？”
她低垂着頭輕輕頷首，喬洛蹲下身來看向她的眼睛，嚴肅而認真：“楠楠，這件事不管發生在誰身上，去醫院做個檢測都是無可厚非的。”
“我知道。”
“你知道，所以你不過在氣他對你的不信任？”
“也不是。”她手裡把玩着孩子嘟嘟的手指，神色困惑，“他說了是他媽媽要這麼做。而且開始的時候他也就認定了寶寶是他的兒子呀。”
“所以你到底在生氣什麼呢？”喬洛蹲在地上，冷靜的分析，“你不過是氣他在發生分歧時沒有站在你這邊，在他媽媽懷疑孩子的身世時沒有堅定他該有的立場對吧？”
不等她回答，他繼續點撥，“說到底，楠楠，有期望纔有期望的落空，而有愛才有期望。”
葉佳楠坦坦蕩蕩的微微笑：“我也不小了，愛什麼的，真不能當飯吃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我是真的還喜歡他，可是能怎麼樣呢？我還是不願意和他一起，一個常常讓你處在憤怒中人，你覺得適合生活在一起嗎？”
“嗯。”喬洛認真地點點頭，“有理有據，楠楠，你確實長大了。但是女孩子，永遠別讓自己活得那麼累，人世艱難，遇見兩情相悅的人更是不易，爲什麼一再爲難自己呢？”
“年輕的時候荒唐過也就算了。”她眨着大大的眼睛，閃着聰慧的光，“年紀一大就沒有資本了，耗不起，自然不願意。”
“你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誰說不是呢？但沒辦法，我就是堅持這樣膽小謹慎的自己。”
喬洛不贊同的搖搖頭：“希望以後遠遠不要想你。”
她居然一本正經地點頭：“我身上缺點太多，他舅舅也期望他將來和我不一樣呢。”
晚上七點多鐘，正是尋常人家吃完飯之際，兩人突然無話，一時之間恍惚聽到窗外隱約鍋碗瓢盆的喧鬧之聲。都是缺少溫暖的人，在這萬家燈火的時候卻也最爲寂寞。
葉佳楠低頭看看正睜着大眼睛安靜地拽着她頭髮的小傢伙，心裡多少有點安慰。移目對上坐在地毯上的喬洛，心裡一動，鬼使神差地問他：“喬洛，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當然。”他擡眼明亮地笑，“你呀。”
這是她一直知道的事，此時赤裸裸的說出來也不覺得難堪或是羞澀。她笑着打趣，“可是我很有可能讓你失望啊，愛我愛得永遠沒有迴應怎麼辦？”
他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就這樣當家人也挺好的，真的，楠楠，當哥哥也好，朋友也好。能照顧你，我覺得很好。”
喬洛是個禁慾內斂的人，但他一向不吝於在葉佳楠面前表達感情。他會同她認真地分析與徐景丞的關係，會幫她悉心照顧她和徐景丞的孩子，甚至還會勸她回到徐景丞身邊。可同時，他一直不屑於隱藏自己的情感，喜歡，就是喜歡了。這世上喜歡分好多種，永遠默默替她着想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葉佳楠狡黠地開玩笑，“你可不要在這種時候誘惑我，你知道我現在心理防線很脆弱的。”
他回到一本正經的莊重樣兒，神情肅穆，一手搭在她抱着孩子的手臂上，微微使着勁兒：“要是哪天你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我隨時都能接受你。提供港灣之類的，你知道我可以做的很好。”
他的認真簡直想讓人流眼淚，葉佳楠鄭重地點頭，“謝謝你。”
他站起來把他們輕輕擁在懷裡，“我的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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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丞受不了樑禾的電話騷擾回到大院兒，徐元江看書法展了，樑禾隨便找了個藉口留在家裡等兒子。
剛進門樑禾變趕緊迎了上來，急切地問他：“怎麼啦，電話裡也說不清，你可愁死我了，好端端又鬧什麼？”
“沒鬧。”他把手裡的車鑰匙扔在茶几上，“哐”地又震得樑禾一驚。
“到底是怎麼了。那個死孩子你倒是說啊。”
“沒什麼，她和我吵了一架，不讓我去了。”
“就爲了醫院那事兒？那你解釋解釋去啊，就說是我讓去的，說是我胡攪蠻纏逼你去的還不行嗎？”見不着孫子，樑禾真有些着急。
“不行。”他在沙發上躺下，大長腿交疊着架在面前的茶几上，“人說了，不相信你當初幹嘛要要認，既然認了幹嘛還要上醫院？”
“理是這個理，可媽這……不是擔心嗎？”樑禾此時又心急又愧疚，恨不得時光倒退從沒進過醫院纔好，“那你怎麼辦？答應了嗎？孩子呢？以後就真不見了？”
他把手搭在眼睛上，閉着眼清淨，“人家指着讓你滾你能不滾嗎？斷了也好，脾氣太差了，我也吃不消。”
“胡說！”樑禾擡手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你不是最能磨人嗎？怎麼就不說說好話？”
徐景丞睜開眼盯着天花板，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想了一圈才說：“不想這樣了，累。媽你知道嗎？她一生氣就可以口不擇言，我提醒了好幾次她還是不斷地這樣，太難受了，聽她指着鼻子罵我‘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的時候。她一難過就要豎起所有的刺，非要別人也同她一樣傷痕累累才罷休。或許在她心裡，她的自尊纔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得往後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