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坐回車裡，葉佳楠照例沉默。徐景丞偷偷看着她閉着眼睛的樣子，心裡說不清的糾結滋味。老實說，見到喬爺爺不接受她的態度，他心裡瞬間平靜很多。可是，他又不忍心看她這樣卑微地任人侮辱。
在等紅燈的間隙，葉佳楠煩躁地動了動身子，然後轉過身面向他，“去哪兒？送我回酒店吧。”
徐景丞也不吭聲，一會兒卻把車停在了“富春香”，他們從前常常來吃的早餐店。他打開車門，下車，“下來吧，一早就出門了，還沒吃飯呢。”
葉佳楠固執地坐在車裡，“不用了，我不餓，我在這兒等着。”
他繞過車頭到副駕駛那邊拉開車門，“有人等着我吃不好，要不你坐那兒看着我吃吧。”
葉佳楠無計可施只得下車。
“富春香”離她以前上班的地方不遠，這會兒進門居然還有人認識她，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們可有好久沒來了，還是餛飩和豆腐腦嗎？”
徐景丞笑着，代她回答：“今天加4個煎餃吧，餓了。”
一會兒，早餐上來，搭訕的服務員一邊收拾着鄰桌的碗一邊笑着打趣：“你倆是不是結婚去度蜜月了，但這時間也太長了。”
葉佳楠佯裝認真的吃着餛飩，卻被撲面而來的熱氣蒸騰出了眼淚，她緊緊地閉上眼睛，晶瑩的水滴霎時滑到碗裡。
徐景丞把煎餃往她這邊推了推，“還有一個，你吃了。”
對面的人壓根兒不看他，施施然放下勺子，拿過紙巾擦擦嘴，然後坐在那裡安靜地等着。
他擡眼看了下她的碗，不滿地皺眉，“才吃了這麼一點，再吃一點。”
葉佳楠沉着眸子看向窗外，他見狀使勁兒把盛着煎餃的碟子拖過來，大口吃完。
等了一會兒，葉佳楠掏出手機給沈清發短信，說是今天就會回去，問寶寶怎麼樣。
“發送”鍵還沒按下，手機就被搶走了，徐景丞一臉不滿地先發制人，“哪兒學來的壞習慣？你以爲你還是小年輕啊？走到哪兒都擺弄着手機。”
她瞪着他，伸手就要夠手機，“還給我。”
徐景丞一向最會挑事兒，看她沒有了剛開始頹喪消極的樣子，心裡也明朗了許多。他一手悠閒地舀着豆腐腦，另一隻手舉得高高的來回晃着，“非要把你這壞習慣給扳回來。”
葉佳楠微惱，可在人多的地方也不好怎麼樣，只得一個勁兒地瞪着他，滿懷怒意。
他起先是有意逗她，看她愈發不說話的時候，也覺着沒什麼意思，垂下手嘴裡碎碎地念着，“還給你，拿去，拿去。”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瞥了眼屏幕，臉色頓時就撂下了。他撇下手裡的湯勺，“騰”地起身帶動了身後的椅子，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葉佳楠遲疑地在屏幕上按下“發送”鍵，跟着他往外走。
***
徐景丞一點也不吝嗇表達他的憤怒，開着車在大馬路上橫衝直撞見縫插針。葉佳楠開始只是有一點點害怕，後來就乾脆閉上眼睛眼不見爲淨，她聽見他鼻子裡發出的象徵着不屑地“哼”，但是她一點也不想睜眼看他了。
車子一路有驚無險地開到酒店，葉佳楠禮貌地道謝然後就要下車，孰料他手腳利落地按下車鎖。
沉默了半晌，他開口：“喬爺爺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你想靠這條路進喬家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兒。”
葉佳楠笑，隨後回答：“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從來沒有想過嫁給你們任何一個人。”
“是麼？那是最好不過的了，可是，從來沒想過的話，孩子是怎麼被生下來的？”他輕蔑地開口，順手點了根菸。
車裡沒有開窗，無從通氣，她彷彿被他手裡嫋嫋的煙烤傷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滿是水汽。她凝視着緩緩升起的白霧，厭棄的回答：“這是我和孩子爸爸的事情，用得着你來管嗎？”
“那你倒是有本事別來找我呀？”
“那天晚上我就說過，我來找江紹文，你非要攪合進來，關我什麼事？”
徐景丞一把掐掉煙，轉過頭死死地盯着她：“你好樣兒的，我他媽就是犯賤非要帶你去喬家找罵。”
葉佳楠側過頭不語。
他一把攫住她尖尖的下巴，緊緊捏住，“說話呀，你不是挺能說的嗎？”
她搖着頭掙扎了兩下，沒有成功，索性放棄，淡淡迴應，“不是在我見過喬陽你纔出現的嗎？”
徐景丞咬緊牙關又使了些勁兒，“你他媽到底長沒長心吶？我就是瞎了眼才爲了你和你的狗雜種跑東跑西。”
不知道哪句話觸到她的雷區，葉佳楠頓時好像發了瘋，死命地在座位上掙扎着。徐景丞伸出另一隻手製着她，她撲騰的手腳時不時打在他身上，閉塞的空間裡到處是她糾纏時憤恨地喘氣聲。
他忍無可忍，騰出一隻手發力，卡着她的脖子將她按在了車窗上，“發什麼瘋？哪裡說錯了？”他大概是真的惱了，猩紅的眼裡殺氣騰騰，“就他媽是狗雜種，說錯了什麼？有本事做還不準說怎麼着？”
葉佳楠此時根本沒法兒思考，腦子滿是喬陽，喬老爺子，和徐景丞嘴裡冒出來的那些冷嘲熱諷，大部分是關於她，當然，也有罵孩子的。他口裡惡毒的狗雜種來來回回在腦海裡迴盪，她憋紅了眼睛，嗚咽一聲撲過去，重重地咬在他肩上……
一趟A城，掀開了多少她不願提及的屈辱往事。她委屈憤懣難過絕望，可是再沒有人陪着她走過這些讓人恐懼的流言蜚語。葉佳楠下了狠勁兒咬着，拼命地宣泄心裡的屈辱和憤怒，他咬着牙罵娘，有了一會兒才扯開她，低頭看上去，已經滲出了血。
她重重地被甩到座椅上，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冷着臉看他，“誰都沒有資格說他，你有什麼立場罵我兒子？”說着眼淚又掉下來，她狠狠地抹掉，喉嚨裡溢出哭腔，“你們……有什麼資格……罵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