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趕到皇太極駐地的時候,發現自己是最晚到的一個了。
多爾袞看自己親弟開軍事會議來晚了,所有人都在行注目禮,知道這個弟弟有點莽撞,好強,如果別人不問,恐怕不會解釋下原因,會被別人心裡記下一筆。於是,就說道:“十五弟,你不是隨我身後過來的麼,怎麼到的這麼遲?”
“一個漢狗既敢打我大金勇士,被我撞見了,因此耽擱了下。”多鐸看自己的親哥問了,就一邊回答一邊走向自己的座位。
皇太極看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就說話了:“各位貝勒,各族首領。”
這次大家搶的都比較滿意,心理高興,都沒去計較多鐸遲到的事情。見皇太極說話,都靜下來聽着。
“召集各位過來,是議一議之後該怎麼走,是回,還是繼續打,要打,是打哪裡。”
話音剛落,三貝勒莽古爾泰就站起來了“有什麼好討論的,這次東西不少,而且待久了明軍圍上來就不易帶這麼多東西脫身。”
莽古爾泰仗着自己一貫表現的莽撞性格,首先表態了。之所以這樣做,第一當然是覺得自己吃飽了,確實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再搶下去,獲得的東西越多,皇太極的威望就越高。這是他不想看到的,也是他的其他兄弟不想看到的。他能看到這點,就不相信其他人看不到這點;
果然,有實力搶汗位的幾個貝勒都表示贊同,而小資格的幾位貝勒都沒出聲。
皇太極還沒說話,意想不到的人先搶出來發言了。
“怕什麼,明軍那是銀槍蠟頭,中看不中用;再說這點東西就滿足了?以我說,打到明國京師去,那邊最富,好東西都在那裡呢!”
大家一看,原來是土默特部的一個臺吉;這膽子不小啊,敢駁諸位大金貝勒的面子。
其實,這個土默特部的臺吉膽子並不大,雖然曾經強大過,但現在的勢力很小,剛在今年投靠了大金。
之所以這麼大膽的發言,是利益,財富晃花了眼。他繼續說道:“諸位,還記得我們土默特部曾經的王,俺答汗麼?聽族裡的說,當年俺答汗就帶領兒郎們進關,想去那去那,想搶那搶那,明國京師也不是沒去過,明國皇帝連個屁都不敢放。大汗,帶我們去明國京師吧。”
聽他這麼一說,其餘的蒙古部族頭領都一起站起來附和着嚷嚷。
一旁的多鐸看他們那神情,好像那個俺答汗牛上天了一樣。忍不住拍了下椅子把手,喝道:“嚷什麼嚷,全都給我閉嘴!”
那些蒙古頭領被這麼一喝,馬上醒悟過來,現在是今非昔比,人家女真牛着了,自己只是跟着他們過來喝湯的。於是,就都乖乖的閉上了罪,坐回來了自己的座位。
多鐸掃視了下這羣奴才,然後鼓足中氣,說道:“俺答汗,俺答汗,俺答汗是什麼東西,去個明國京師有什麼好炫耀的?”
頓了頓,然後下巴一揚道:“我們大金當年,把宋國京師都給攻了下來,光皇帝都抓了兩個,你們俺答汗有麼?!”
衆蒙古頭領想起幾百年前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心裡都在想:要說當年,你們大金還不是被我們蒙古滅了麼,囂張什麼!呀,虎入平原被犬欺啊!不過想歸想,可不敢露出這個意思來。
多鐸這麼一說,其他女真貝勒遙想當年往事,身上的血液不由得沸騰起來了,於是,紛紛請戰。
莽古爾泰等人見勢如此,也不再堅持己見了。
皇太極看士氣這麼高,加上從範永鬥那邊瞭解到的情況,掂量了下,決定嘗試攻擊明國京師,攻不下來,就撈一把就走,要是不小心攻下來了,就是意外之喜了。
皇太極下令:留參將英俄爾岱、遊擊李思忠及文程與八員備禦,領兵八百名,駐守遵化。之前獲得的財物,俘虜,由少量女真率廝卒押解回去。傳令攻擊三屯營所部,一起集結,攻擊明國京師。
他一點都不擔心三屯營會攻不下來:從之前威嚇三屯營可以看出,那邊的明軍膽小如鼠,毫無戰力,而且前些天休整時期打造的攻城器具都已撥給了他們,還挾滅趙之威,如果這樣都攻不下來,就真是蠢材了。
之所以留下范文程,是因爲其之前的表現讓他刮目相看,遵化是大金的一條重要退路,所以遣其爲英俄爾岱出謀劃策。
再說薊遼督師袁崇煥安排防禦,調度完軍隊後,已是十一月初三,集結的有寧遠總兵祖大壽,副將何可綱等人,帶騎軍兩萬餘人。
臨出發前,祖大壽密見袁崇煥:“督師,這兩萬餘騎軍是關寧精華所在,如果此次與建虜野戰損失過大,怕是難以承受啊!”
袁崇煥之前之所以自行其事,無視朝廷,依仗的也是這近三萬的關寧鐵騎。只要有這股力量在,誰都不能忽視他。
聽了祖大壽的建議,覺得大有道理。但現在臨時抽調步軍的話,就只有從山海關抽調了,調得少了,沒用,調多了,山海關的防禦怎麼辦?袁崇煥不由得有點猶豫了。
祖大壽知道袁崇煥顧慮什麼,就建言道:“韃子遠在錦州一線,錦州,關寧都已做好防備,堅壁清野,建虜如繞過錦州,關寧前來攻擊山海關,必無後勤,故兵力絕不會多。從正面攻擊山海關天險,留守少量步軍就足以應付。”
袁崇煥覺得其言有理,於是,抽調山海關前總兵朱梅、副總兵徐敷奏一萬五千步軍一起前往支援遵化。
因爲臨時抽調步兵,糧草後勤之類的又要準備,耽擱了一天;
十一月初四,薊遼督師袁崇煥帶騎軍兩萬餘人,步軍一萬五千,離開山海關,前往支援遵化。
午後,大軍因爲有步軍拖累,走的並不快,才二十里左右,袁崇煥在祖大壽,何可綱的陪同下,走在騎軍前面,忽然,前頭一騎飛馳而來,衆人見是大軍派出的夜不收,也就不加阻攔。
來騎在督師“袁”字旗前翻身下馬,上前稟報:“報督師,前面二十餘里處發現昏迷一人,倒斃關寧軍馬一匹,救醒自稱乃趙大帥麾下一伍長,已覈實其言屬實。”
袁崇煥一聽,眉頭一皺,心道不好:“人呢?”
“又已昏迷!”
“傳令...”沒說完,袁崇煥對着自己的愛馬狠抽一鞭,往前趕去。祖大壽和何可綱也知道情況不妙,忙率親衛跟了下去。
昏迷之人正是之前拉肚子逃脫一劫的朱元中,求生的本能讓他狂奔兩百里,最後馬累斃的時候把他也摔暈了過去。
被救醒後發現是同袍,心一寬,就又暈了過去。
寒冷的北風呼呼的吹着,曾經人來人往的官道現在根本看不到人,只有袁崇煥一行騎着快馬,揚塵而過。
袁崇煥急趕慢趕,終於來到朱元中處,見他還在昏迷,此時袁崇煥已心急如焚,喝令用冷水把朱元中潑醒。
大冷的天,被冰水一刺激,朱元中不想醒也醒了過來。
發現站在面前的是薊遼督師袁崇煥,忙強行撲在地上,哭着道:“督師,大帥沒了,兄弟們都沒了,韃子,全是韃子!”
袁崇煥雖知有噩耗,卻沒想如此之嚴重。凍着一張臉:“一字一句,據實道來!”
朱元中一五一十的說了事情的經過。不由聽得袁崇煥,祖大壽,何可綱面面相覷。建虜這是主力盡出,專門布了口袋陣,在等着關寧軍送上去啊!
但此事有幾處蹊蹺。還想再問,朱元中此時又暈了過去。正待用冰水再潑一次,後面傳來一陣馬蹄聲。
近前了一看,又是宦官。
來人近前後,袁崇煥認識此人是自己和崇禎皇帝平臺應對時候站皇上身邊的一個太監。
來人到了近前,尖聲細氣地道:“袁督師,讓咱家好找啊!”
然後抽出背後的聖旨,在馬背上挺了挺身子,對着袁崇煥道:“薊遼督師袁崇煥接旨。”
此道旨意正是授命他總領京畿防務,擊退建虜韃子。
袁崇煥接完聖旨後,問了傳旨宦官一句:“公公可知皇上前幾日可有派人前來傳旨麼?”
那傳旨宦官眨巴眨巴他的小眼睛,有點莫名其妙:“沒有啊!”
啊,袁崇煥一聽之下,意識到原來之前的那個傳旨宦官是假的,專門來坑他的。不但害他丟失了一個機會,還損失了趙率教和他的四千關寧鐵騎。當下覺得心肝疼啊!
現在木已成舟,沒有辦法了,暫時也沒時間再追究那個假宦官的事情。
袁崇煥讓人取出地圖,和祖大壽,何可綱觀察起現今敵我形勢。
現在以建虜之兵力和戰力,遵化一線肯定已經不保了。下一步,怕是會侵襲京師了。
迎面堵截建虜主力,瘋了,那是找死。這個自然不能幹的,放棄。
爲今之際,只有在建虜前去京師必經之地的城市等着建虜了,憑着堅城利炮,和建虜打上一仗,建虜攻不下來,自然就跟關外一樣,會退走了。
符合這個條件的城市有一個,就是薊州。
山海關現在兵力太薄弱了,帶着步軍也拖累行程。反正有堅城,就不需要這些步軍了。於是,袁崇煥下令:山海關前總兵朱梅、副總兵徐敷奏率一萬五千步軍回山海關防守,重點要注意關內的建虜前來攻擊山海關。自己帶領祖大壽,何可綱率兩萬餘騎火速趕往薊州。
下令完畢後,諸軍開始調整方向行動起來。當然,在一萬五千步軍中,多了一個病號:朱元中。
袁崇煥此時心急火燎的,怕建虜先到薊州就糟了,傳令全軍加速趕路,一時之間,本來就乾燥的地上揚起濃濃的一片塵土,可憐了關寧鐵騎後軍吃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