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慎三終於說道:“爺爺,我很矛盾,您讓我想想好嗎?”
老人並沒有着急得到這個年輕人的回答,反而因爲這個孩子的思索而更加看重他的人品了,如果一說出來就獲得了應答,足以說明這個孩子還不太成熟,此刻就點頭說道:“那好吧,你好好考慮。(小說)”
“夜涼了,等下會上露水的,咱們回去休息吧。”趙慎三體貼的說道。
於是,一老一少慢慢的下山,路上老人問道:“小子,上次看你跟你小媳婦挺和睦的,怎麼會結個婚還結出亂子來了?如果說是誤會的話,還是不要太剛強了,畢竟遇到一個可心的人不容易。”
趙慎三痛苦的搖搖頭說道:“爺爺,我明白是誤會,但我們的問題不在這裡。”
老人笑了:“呵呵呵,是啊,你大小也是個男人,長期被女人的氣焰壓着,自然心裡不舒服,正好遇到一個藉口,不要她也就能揚眉吐氣了。”
“爺爺,不是您想的這樣!而且,我也沒打算不要她,只是……”趙慎三有些着急的說道。
“切!男子漢,要就要,不要就不要,黏黏呼呼的算什麼?你們雖然年輕,但也都到了不結婚不行的年紀了,如果不要人家了趁早說明白,也別耽誤了人家。那丫頭雖然剛強過了點,但我老人家看她也不愁嫁。”老人不屑的說道。
“我自然知道她不愁嫁,想娶她的人多了,可是……哼,如果她嫁了別人,也算我看走眼了。”趙慎三忿忿的說道。
“哈哈哈!得瑟的你,還吃定人家了啊?小子,聽老人的話沒錯,有些事是不能等的,人更不能等,錯過了就完了!如果愛人家,要想教導也娶了家去慢慢教導,想等人家改好了再娶,估計就輪不到你小子了。”老人說道。
“那不會。”這個小子估計今天打定了主意能省一個字就不多說一個字,滿臉篤定的吐出這三個字之後就又不說話了。
就這樣,一路輕聲細語的說笑着,兩人慢慢的回到了寺裡,此刻也還不算太晚,但卻已經一派寂靜了,趙慎三把老人送回房間裡,服務人員過來按照老人的習慣服侍他吃了保健藥物,又弄來熱水幫他燙了燙腳,趙慎三看着安置妥當了,方纔告辭了出來。
夜風微涼,帶來一陣陣舒服的爽意,趙慎三其實自打聽到從老人口中一字字說出那爲他定身量造的黃金之路時起,就一直處在恍然若夢般的狀態中。也難爲他如何把已經沸騰的心臟跟高速飛旋着的腦細胞分出一部分來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陪着老人走下來,而沒有放任那種思緒佔據整個的理智。
此刻一個人的時候,他終於露出了本相,得意的越來越放大了步子,漸漸的變成了跑步,居然順着金佛寺門口的甬道一直跑到了山下的橋上,一躍跳上了橋墩,坐在水泥橋欄杆上之後,還頑皮的把雙腿懸掛在外側朝着水面,如果不是因爲怕驚擾了寺裡的貴人,他幾乎都想要仰天長嘯幾聲來表達激動的心情了。
陰了一整天的天很奇怪的就從傍晚老人下車起開始慢慢地晴朗了,此刻一彎新月半圓,柔柔的灑在湖面上,把細碎的漣漪映照的夢幻般美麗,白天綠茵茵的青山此刻看上去成了一個黑色的大個子,投射在水裡也造成了一大片陰影,河兩岸用溫泉水滋養着的水稻正值飽滿期,裡面自然養活了無數的青蛙,吃飽了喝足了之後就舒服的在鳴叫着,小日子很是滋潤的樣子。
“唉!”趙慎三突然間很幸福的嘆息了一聲,低聲說道:“我倒還不如你們自由了,連喊幾聲都不敢!不過現在這個夜色,估計紅紅肯定是十分喜歡的,也不知她這會兒……”
猛然間想到鄭焰紅最是喜歡這種天然的景物,那女人雖然是一個天生的政治動物,在官場上她可以狡詐似狐,狠毒似狼,靈動如脫兔,威風似虎豹,遊刃有餘的面對爾虞我詐。但一旦脫離了那個特定的場合,她就能十分矛盾的瞬間轉化成一個無比小資、無比浪漫的小女人,好似在官場上披掛着的滿身盔甲瞬間消失,僅僅就是一個喜歡風花雪月的、嬌柔婉轉的一個可心女子了。此刻美妙的景色當前,趙慎三回想起以前曾經跟鄭焰紅相依相偎看夜色時那女人的開心樣子,居然情不自禁的就遺憾鄭焰紅不在身邊無法領略了。但想了一半就如同做了虧心事一般忿忿然的強迫自己停止了這個想法,想趕緊把思緒回到那激動人心的事情上去,但很遺憾的是不能立竿見影就奏效,而且鄭焰紅不在的遺憾想法把他滿腔的得意也打消了不少,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
他面對着水面,開始詳細的思考老人給他設定的藍圖了。
在山上老人說完那些話的時候,他的確是想一口答應的,但是正當他想開口的時候,卻不知怎麼的,總覺得就這樣答應了很不妥當,彷彿是一種隱隱的、後果很嚴重的擔憂阻止了他的衝動,他覺得他需要慎重的權衡一下才敢答應,否則說不定會釀成日後悔不可及的結局的。
“撲通”,不知道從山上落下了一個什麼東西掉進水裡,把細碎如亮銀的湖面給無情的打碎了,從那個東西如水的地方起泛起了大面積的波浪,好久一陣子才恢復了平靜,夢幻般的美再次重現,一如根本就沒有剛剛的波浪一般。<>
這情景讓趙慎三沒來由的又嘆息了一聲,心裡有一根始終繃着的弦好似瞬間增強了彈力一般變長了,自然也就變鬆了,空空垮垮的垂在弓上,別說射不出箭,就連弓都被拉到地上去了,那種劍拔弩張、不分勝負不罷休的氣勢早就不知道從何時起慢慢的瀉掉了。
很古怪的,尋常男人如果面臨那個能量極大的老人畫出來的那個精美藍圖的時候,怎麼還會有閒暇想起別的東西?可是趙慎三卻偏偏就這麼古怪,剛剛還意氣風發的準備認真考慮一下該如何答應老人,然後該如何安置他的家人。可如今,就因爲那投入水中的一枚不知名的野果,仰或是高高飛起扎進水裡捕魚的水鳥,反正就這個跟他輝煌的升遷之路比起來微不足道的、風馬牛不相及的變化,居然讓他的腦子一下子整體顛覆了原本的思路。一些他以前一直耿耿於懷想不開的事情此刻卻猛然間豁然貫通了,好似一個追求恪物窮理的大儒在一從修竹前坐了好久,終於因爲一片竹葉的滑落悟透了人間大道一般悟透了一切。
在這一刻,他腦海裡哪裡還有京城等着他的輝煌道路?有的僅僅是他跟那個愛恨交加的女人之間一幕幕的畫面,一如水面上閃動着的細碎月光,無處不在的佈滿了他的思緒……
此刻他腦海中的鄭焰紅,其實形象並不完美。就是在雲山寺那個女人裝模作樣的借求菩薩向他傾訴衷腸的時候那身老姑婆打扮。就是那麼一副讓人不敢恭維的古板像,卻讓趙慎三沉沒在月光下的臉上帶上了一種溫柔的笑容。
他想起了一開始他接觸到的就是這麼樣一副尊容的鄭焰紅,想起了他是如何一點點的把這個古板的女人變化成爲現在的女嬌娃的。更想起了他面臨高明亮以及林茂人等超強悍、不對等對手的時候,是如何下定決心、披荊斬棘、排除萬難、臥薪嚐膽、陰謀詭計、坑蒙拐騙、死皮賴臉……幾乎把三十六計用成了三十七計,又把孫子兵法變通成爺爺兵法,才終於把這個原本對她來說不亞於天際星辰的女人給摘了下來摟進了懷裡,可都到了娶她的時候了,怎麼反倒出岔子了呢?
是啊,玉鐲事件是個男人都會無法忍受義憤填膺,但別人受不了,並不代表他趙慎三也受不了啊?
難道追她之初她是玉潔冰清的處女嗎?
答案是:否。
難道下定決心愛她並娶她的時候沒人別的男人覬覦她嗎?
答案是:否。
那你那時候怎麼就能夠死皮賴臉的一直追着人家不放,還絞盡腦汁費盡千難萬險才得以如同踢石頭般把競爭對手一塊塊踢開了呢?
答案是:愛。
難道現在你就不愛她了嗎?爲何以前連心知肚明她跟林茂人那個狗人好着的時候,你都能忍痛隱忍,暗地發誓把她從林茂人懷裡奪過來,現在她都完完全全屬於你了,卻就僅僅因爲她戴錯了別人的一隻玉鐲子就無法容忍了呢?
答案是:……
這個答案可能一直都隱藏在趙慎三心裡,甚至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拉出這個答案,只是他不想拉更不願意拉罷了,他覺得他有必要跑掉,有必要消失,有必要讓那個女人嚐嚐沒有他的滋味,看她以後還敢不敢……
等等,趙慎三,你說人家以後還敢不敢?那麼是不是你丫的壓根就沒打算真正放棄她啊?
答案是:……
趙慎三面對着水面,在腦子裡用情感跟理智幻化出兩個他,一問一答的分析着他跟鄭焰紅的感情跟變故,到了此刻,他自己都羞慚了,因爲……
情感告訴他,從一開始,他就僅僅是慪氣,放棄鄭焰紅,從此分道揚鑣的想法簡直就是要他命的!
有了這個肯定的大前提之後,他的問答又開始了。
現在你該說了吧?隱藏在你腦子裡的那個答案是什麼?是什麼促使你九九八十一難都過了,最後一哆嗦卻落荒而逃了呢?
答案是:因爲……他覺得,他現在已經具備了跟林茂人公平競爭的地位,所以,他不願意再忍受這種不對等的侮辱了。
剛剛激起浪花的地方終於鑽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水鴨子,這也就揭曉了剛剛飛速扎進水裡的到底是什麼了,趙慎三被夜色遮住的臉此刻肯定是有些羞紅的。因爲……
這個答案說白了,並不是因爲鄭焰紅變了。變了的,是他纔是。
當初爲何能夠不計榮辱孜孜以求?因爲他當初給自己的定位是一個跟林茂人有着雲泥之別的小人物,以小勝大是一種能力的體現,更是身爲男人的一種驕傲的成就。所以,他不嫌棄鄭焰紅是別人的女人,奪了過來就是勝利。
現在,他連女人戴人家一隻手鐲都受不了,是因爲他已經成功的奪過來了這個女人,更加因爲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自己也定位成一個成功人士了。更因爲數次都把林茂人打敗給了他一種膨脹的自豪感,如今他跟林茂人兩人之間能力的差別距離是如此的微小,那麼鄭焰紅這個“籌碼”也罷,“戰利品”也罷,其本身的價值是否在他心裡隨之降低了呢?降低到別說是她敢於真正對不起他了,就連戴了別人一隻玉鐲都無法承受了呢?
虛榮啊!
這女人有多愛他還需要懷疑嗎?經歷了多少的患難與共,更有着在手機裡親耳聽到的女人對林茂人最後糾纏的斷然拒絕,對她的心意跟操守還有什麼不信任的嗎?是,她不該隱瞞了收到玉鐲的事情,更不該既不歸還又不跟他說明白。但她不說,他作爲一個丈夫,就不能坦誠的跟她挑明他看到那一切了嗎?如果他開誠佈公的跟她溝通了這件事,那女人也斷不至於就不跟他講明白她這麼做的理由,兩口子之間豈不是就沒有後來的錯上加錯了嗎?對這個女人而言,他這個丈夫看到了一切居然因爲嫉妒跟虛榮不肯講明,卻暗地裡翻她的東西、繼而盯梢看她是否歸還,最後還因爲中了圈套而棄她而去,她情何以堪啊?
他倒是威威風風的以受辱者的身份從婚禮上消失掉了,卻把那個難堪無比的、無法收拾的、一地雞毛般的婚禮場面丟給了那個失去了老公的、痛不欲生的孱弱女人。讓她一個人面對上至省委書記、下至他們倆的部下的譏諷笑話,甚至連林茂人那個混蛋陰狗都去試圖安慰她,而他這個口口聲聲愛她如命的男人呢?正滿心塞滿了背叛者的哀傷去逃避嗎?
什麼自尊自卑?什麼男子漢的尊嚴?什麼做丈夫的底限?這一切一切的藉口掩蓋下的,是他趙慎三那一顆根本就沒有徹底強大起來的心靈啊!
看看水面吧,這就是生活。可能是日復一日都保持平淡無波,可是誰能保證就沒有一隻水鳥一頭扎進去打亂這種平靜呢?但等水鳥離開了,平靜豈不還是平靜嗎?之所以他認定了不平靜,並非是因爲生活本身不平靜,而是他那顆不強大的心不平靜了而已!林茂人也罷,玉鐲子也罷,說白了不也就是不甘心他趙慎三成了勝利者,想在最後的時刻如一隻水鳥般鑽進他們的生活,妄想叼走一條小魚小蝦解解恨,噁心噁心他們罷了。而他趙慎三非但沒有成爲他們這潭愛情湖水的守護者,反而心甘情願的給林茂人遞上了一個大大的漁網,讓對手原本叼一條魚就滿足的願望爆棚到魚蝦滿倉!
悲哀啊!趙慎三,你**真不男人!
因爲你跟尹柔的花邊新聞,鄭焰紅都受了牽連,更加親眼目睹那個野心勃勃的小女人是如何堵在他家門口想破壞兩人關係的,可無數次的誤會不都是消融在鄭焰紅的大度之下了嗎?人家比你低賤嗎?人家離了你嫁不出去嗎?人家爲何就能原諒你?在愚蠢的尹柔用錄音機錄下了他更加愚蠢無意間泄露出的種種隱秘,一旦暴露出去甚至能波及到李文彬書記的時候,他自己都繃不住了哭哭啼啼要放棄鄭焰紅自作自受了。可人家怎麼對他了?還不是替他奔走共赴患難,更沒有因爲他的荒唐出軌加上埋下隱患而捨棄他,他怎麼就連一隻玉鐲都容不下呢?
荒謬啊!
逃婚!避難!出家!
悟道?
就你的心胸,連愛你如命的女人都信不過,你悟得了嗎?別搞笑了!
恪物?
你連自己的虛榮心都恪不掉,還想恪的窮盡天下的道理?我呸!
那個女人也許不偉大,也許存在一定的問題,但對他的那份愛卻絕對是偉大的,足足以超越了他的狹隘,讓他需要仰視才能看到的了啊!
當初他跟流雲和尹柔不清不楚,人家鄭焰紅明確表示不干涉他的隱私,但光明正大的告誡他不許再犯了,既往不咎。
那麼,這份同等的信任跟同等的尊重,他又何嘗給過她啊?哪一次他不是疑神疑鬼,然後私下裡瞭解窺探,發覺誤會了人家暗暗羞慚,然後更加倍的珍惜人家的呢?那麼作爲一個地位比他高,人格比他高的女人,人家就不需要隱私權了嗎?別說是那隻玉鐲的事情她留下沒準就是爲了更好更徹底的了斷林茂人的癡心妄想,就算是人家留下了作爲一個對往昔感情的緬懷跟紀念,只要不根本上背叛他,他就很有權利理直氣壯的去怪罪她嗎?
趙慎三,你非但內心不強大,腦袋裡面也太多的裝滿了齷齪了啊!
那個女人……
唉!可憐她背黑鍋……
可憐她失去新郎……
可憐她獨自面對一地雞毛……
更可憐她不離不棄苦苦尋找……
就算她事先知道了他在雲山寺而裝模作樣拜菩薩,如果不是爲了不捨的放棄他,還想要挽回他,做那個態何苦?留那個淚何必?
男人?女人?自尊?自卑?倨傲?壓氣?
有什麼?比起愛,這些算什麼?女人驕縱些是真的,但他趙慎三如果內心強大到自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老婆嬌縱些豈不正是他的榮耀?
他趙慎三的老婆可以驕縱,爲什麼?因爲她老公是趙慎三!
她不驕縱誰驕縱?她有資格驕縱!這個資格是他趙慎三給她的,並且是他最值得驕傲的驕傲!
丫的趙慎三你這個混蛋啊!
就這麼一層紙,居然困惑了你這麼久,在了悟大師那裡聽了那麼多天的晨鐘暮鼓佛經梵唱你不領悟;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白天唸經晚上痛苦你不領悟,偏偏等到一條黃金之路擺在你面前了你才領悟,你說你這個混蛋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什麼?
當然,此“官財”非彼“棺材”,材料不同用處不同,不是用木頭打造的,而是用黃金鑄就的罷了!
現在你丫明白了吧?到底是什麼阻止了你面對如此大的誘惑都能不當即答應?是什麼讓你在爺爺面前保持了一把矜持?歸根結底,你跟那個女人的生命已經如同打碎重鑄的兩個泥人,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還有什麼樣的誘惑能夠高過跟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呢?還有什麼樣的幸福可以比擬天天回家都能面對愛人的笑臉呢?
是,你可以跟着爺爺走,到京城混個三年五載的衣錦榮歸,到時候那女人心寒你絕情背棄,噁心你虛榮狹隘,就算你超越了她的地位又如何?就她那種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性格,難道還會因爲你趙慎三成了大幹部就嫁給你嗎?那你是小混混的時候林茂人就已經是市委書記了,她如果圖的是那個爲什麼還要被你成功奪走?你的勝利憑的是什麼,還不是你那深到她不能掙脫的愛嗎?
笨蛋啊!
幸虧你沒有答應爺爺的承諾跟他走,否則的話得到了權利跟地位那些十分扯淡的東西,卻失去了這麼一塊稀世珍寶,你趙慎三才真正是這個世界上買櫝還珠的蠢蛋呢!
(阿彌陀佛!看到這裡,無數爲這對苦難情人的又一次苦難所糾結着的親們可以鬆口氣了!趙慎三先生懷着“恪物窮理”的龐大志向,此刻終於融會貫通了,不容易啊!)
他背轉身“蹭”的跳下了石橋,急匆匆跑向橋頭。黑影裡竄出來兩個人影,看到是他的時候就放鬆了警惕問道:“是您啊趙書記,這麼晚了幹嘛去?”
趙慎三猛然看到兩人的手同時一閃,一個黑傢伙就同時消失在兩人的腰間了,他嚇得一頭冷汗,趕緊解釋道:“二位辛苦了,我突然有些事情需要到溫泉賓館去跟市領導彙報,所以就出來了。”
那兩個安保人員就笑着放他走了。接下來我們的趙書記也很有趣,因爲他走出山門才發現他的車停在山上,而此刻再走回去開車顯然太過詭異,那該怎麼辦呢?放棄?明天再說?
不!
他已經混蛋的讓他的妻經受了這麼久的等待跟忐忑,更加忍受了那麼多的冷眼跟痛苦折磨,沒理由因爲沒有車就讓她再難受一個晚上,那他該多心疼啊!
心一橫,那就乾脆跑吧,反正今晚一定要見到他的寶貝,告訴她他錯了……
喜悅充滿了他的胸臆,他暢快的在深夜無人的道路上狂奔着,一種少年時纔有的年少輕狂瞬間回到了而立都過了的他身上,讓他越跑越快,好幾公里的路程居然毫不覺得累的就跑過來了。
溫泉賓館到了。
趙慎三喘息着停下了腳步,他不知道鄭焰紅住在哪裡,雖然他可以直接去吧檯查閱,但他並不想那麼麻煩,他腦子一轉,想起女人裝模作樣的老氣橫秋,突然間一個調皮的念頭出現了---何不逗逗她!
他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鄭焰紅的電話,而那個可憐的女人果然還沒有睡熟。因爲她的地位畢竟還不足以讓她也住在金佛寺裡,而揭破跟首長的祖孫關係更加是大大的忌諱,所以她不得不眼睜睜看着一直對她冷冰冰的趙慎三留下了,而她卻只好一步三回頭的上車下山了。
安置完國家跟省領導的吃飯休息事宜之後,其實她十分十分的疲累。那種累並非僅是睏倦,而是一種身心皆疲的無力感,彷彿一切都十分空乏,空乏到不知道爲了什麼努力,爲了什麼疲倦成這樣。甚至,連活着的意義都茫然了!
躺在牀上,整個腦子都是一片空茫,無數的畫面電光火石般掠過,凝神去想時卻又不知道飄過去了什麼,索性後來也不去想了,愛飄什麼飄什麼,姐還不想了。
所以趙慎三猜測的今晚女人會繼續爲他而難受反倒不太正確。最起碼,她已經無法成功的在她腦子裡聚攏起完整的一個他了,她已經痛過了界,麻木了。
手機響,她心一跳,趕緊下意識的抓在了手裡,當看到上面閃爍着的那個殺千刀的男人的號碼時,什麼空茫,什麼疲倦,瞬間都統統消失了!
激動地、顫抖的打開了手機,她剛剛發出一聲帶着哽咽的:“喂?”
就聽到裡面有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鄭市長……您住在哪個房間?我明天就要徹底離開雲都了,臨走之前,有些東西想要還給您,請問您方便現在見見我嗎?”
鄭焰紅的心情猶如滾燙的火炭上頃刻覆蓋了整整一桶的冰雪,連“吱吱啦啦”的熄滅聲也沒響就被徹底覆蓋掉了。
“我在5號別墅。”無力的、機械的吐出這幾個字,女人高揚着手機的胳膊終於跟她高揚着的心情一樣無力的垂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