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門口保安正昏昏欲睡,他很成功就混了進來。只是剛到樓下就開始犯愁了,因爲這裡的房間號跟樓層完全不匹配,他根本無法確認哪個房間號是董明傑的。隨便呼叫了下801,對方接通電話後也不說話直接就開了一樓電子門。他也不管許多,直接就進門開始搜索起來。
進入樓內後,他卻更加迷茫了。這座大樓佈局十分奇特,像是迷宮一般,而且房間衆多,又沒有門牌號,沒多會他就完全繞暈,只好找人打聽是否認識董明傑。那人的回答也十分有趣:“這棟樓裡的人我幾乎全認識,可沒聽說過有這麼個人啊。”
無奈返回的路途中,他忽然靈光一閃,想起行李箱內藏有一張記有董明傑家住址的紙條,心情激動之下,疲憊感瞬間清空,火速趕回旅館房間,一番行李紛飛,很快便找到了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着:芝麻城廣宇花園2單元901.
來不及收拾衣物,他就再次急如風火,朝廣宇飛奔而去,連身旁電視機都被撞得挪開了位置。讓他倍感痛苦的是,身體被撞位置,剛好位於肩膀水泡處。破裂的巨型水泡也讓他冷靜了許多,換下溼透了衣袖的上衣,又悄悄喝了一口水,這才忍着痛趕到了一樓電子門處。
由於這次有了目標,他很快注意到門上貼着的一張紙條:“901住戶瀚海律師事務所您好!因爲您已連續兩月未曾繳納水電費,故此將對該戶實行斷水斷電措施,請儘快繳納欠費,謝謝!—— 2010-07-12”
如果董明傑住在這裡,怎可能會不繳納水電費?也就是說,901並非董明傑住處。爲了確認自己猜測,他還撥打了一番董明傑家電話,得到的回覆也是對方告訴他:你打錯電話了。不死心地再次上樓,隨便找些房間敲了敲門,均未看到董明傑後,他再次失望地返回了樓外馬路邊,悵然失神。他想賭氣去喝那瓶礦泉水,卻發現已經消失無蹤。肩膀處的傷口正隱隱作痛,似乎有發炎的跡象,也沒有人爲他包紮,他只好自己去尋診所。
附近剛好有一家中藥門診,那位醫生看到他身上的水泡後吃了一驚,稱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巨型的水泡。“更大的水泡已經破了,否則你會更加吃驚的。”原昊凡暗自想道。醫生的處理手段令他很是失望,隨便擦了點酒精,再貼了層棉花就算了事。隨後又取出自己泡的紅色顏料水,在他肩膀及胸腹部位擦了擦,說是中草藥止癢用,並且賣給了他一小瓶,讓他每天塗兩次。可奇怪的是塗完藥水後,他身上就更加刺癢了,並且長出一些紅色小點。看來十幾塊錢白花了,令他鬱悶不已。
因爲中間出了點小插曲,他的絕水大計未能徹底實施,故而晚上也未能見到董身影。但他並不氣餒,就在廣宇樓下休息了一晚上,並且從第二天0點開始,就起身站點開來,一直站到當天傍晚,董明傑的房間終於有了迴應:在客廳外的陽臺上,掛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他十分好奇地望着這幾件衣服,不明所以。或許,等衣服幹了以後,董就會穿着它們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是說這些衣服需要自己的目光來烘乾慰燙?
當晚的他並沒有貿然去站點,卻也並不曾入睡,只是坐在樓下,望着窗內出神。直至第二天早上,街道已經酷熱喧譁,他還是未能看到董的身影。只好站起身來,忍着飢渴疲累,繼續巡邏在街邊。這一次他的耐力格外好,也許是看着那幾件衣服,激發了他的想象力,比如人魚公主什麼的,居然一直站了24個小時,才終於躺回樹下休息,算是突破了記錄。
到中午的時候,那幾件衣服終於被取了下來,可是卻又換上了另一批短款衣服,讓他鬱悶不已。自己可是從16號開始到現在19號,未食一粟啊,水也只喝過一口,連覺都不曾睡,怎麼好像還是不夠的樣子?無奈的他只好又站起身來,邊走邊發信息懇求道:
“明傑我求求你,我真的好渴,好累,我需要你…”
“如果不是愛你的力量支撐,我根本撐不了這麼多天,即使可以,恐怕早已倒在路邊,可我不會倒下,我還沒有回到你的身邊…”
“從今以後我想永遠陪在你身邊,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盡力靠在你身邊最近的位置,爲你遮風擋雨…”
“求求你快出現…你是我生活的力量及勇氣…我會認真對你好一輩子,你快點出來好不好?”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陽臺上的衣服,在隨風輕微地擺動,如同一株柔弱的嫩草,在南來北往的寒風中無法自持。
連續酷熱了好幾日,此時總算有了一絲涼風,使他心神也安寧了許多,一直站點到午夜時分,才坐了下來,但是很快他就感覺到寒風侵肌,煞是難忍,此時的他又沒力氣站起來活動熱身,於是就陷入了要不要回去旅館休息的糾結中。
最後他終於在肩膀處水泡需要處理的藉口下,回到旅館去換衣服。他是躺在牀上換的衣服,不過因爲太過疲累,居然換到一半給睡着了。當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八九點鐘,心想這下糟了,居然從5點多睡到現在,連站點的事情都給耽擱了。趕緊換了身衣服,起牀洗漱一番,又猛喝了幾口自來水,這纔有些忐忑地來到廣宇樓下。
董房間的窗戶並未有什麼異常,只是衣服又換了一批,似乎更輕薄靚麗一些。這已經是第三批衣物了,讓他忽然想起來一個名詞:三重門。是否自己只要挺過這三關,就可以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愛人?他目光灼灼,望着那幾件衣服,思索着此意境背後的含義。
經過兩三小時休息,他的體力明顯好了許多,居然從20號清晨,一直站到22號凌晨也未曾坐下來休息,又一次刷新了極限。在他想來,地球圍繞太陽旋轉,起碼要自轉一整圈以上,才能形成規律,一直旋轉下去,站點亦是同理。自從認識董明傑以來,他就不斷被各種巧合暗示提醒着:自己的愛情乃是萬象中心,無與倫比,那麼身爲萬物之靈的自己,怎可能會不擁有一副無比強大的身軀?現在,他終於用實踐證明了自我:他的身軀,完全抵禦了食物的誘惑,持續站點達一週之久,這似乎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觸及到“神”的邊緣。而在人類歷史上,即使出現過同樣爲愛站點的人,其過程也肯定無法與自己相提並論,體力更是難與自己相較,達到科學難以解釋的程度。
陷入幻想中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身體負荷已經達到了瀕臨崩潰的程度,以至於眼睛無法看清路面,直接撞倒在草坪圍廊上,這才稍微清醒,無比委屈地朝董明傑窗戶望去。
客廳的窗戶,也在此時瞬間亮了起來,董明傑走到窗臺上,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原昊凡,收走了那幾件短到不能再短的衣服,換上了兩件文胸,隨即再次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此時已經是7月22號了,去年的這一天,華南地區迎來了可以說是千年一遇的日全食,可惜那時沒發生什麼重大事件,或許今年的同一天,可以彌補一下。心中這樣想着,他在地上僅僅倒了一兩個小時,就再次站起身來,準備迎接日出。
當他站點到清晨八九點鐘,陽臺處那兩件文胸也換了下來,轉而掛了條淺黃色的女式小褲在晾衣杆上。這令他稍微有些驚訝:怎麼不掛一件更好看些的?儘管心中這樣腹誹,但他還是很敬業地展開了與衣物有關的聯想。可惜這些想象未能增強他的忍耐力,反而令他更加煩躁了。於是他又一次開始編輯信息想感化對方:
“我愛你,你快點出來…”
“我全身的氣力已經耗盡,唯有愛你的渴望在支撐着我往前進…我感受到了你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愛的歸宿…我需要你…請賜予我新生…”
“難道你感覺不到我的渴望,我的焦灼…”
“我的全身都在燃燒…我的心似乎已被鐵爐炙烤…請不要讓一顆尋找夢境家園的心,再倍受思念的煎熬…”
“董…親愛的…爲何我感覺自己的血脈像是火山噴發的熔岩…這樣的水深火熱我已經承受得太久…我乞求你的解救…”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故土,可這道森嚴的鐵門卻將我阻隔在千里之外…要到何時,這裡神聖的光芒才能照耀在我身上,讓我得到起死回生的力量…”
如此囈語了一通,時間就已經快到中午了。望着頭頂的乳白烈日,像是一隻戲水的天鵝,他忽然間想到月亮的別稱就是月蟾宮,可能是神蟾所化。再聯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典故,倒也跟月亮吞日有些關聯。大概是站得過久有點頭暈,他居然將這兩件事情給聯繫到了一起。不過蟾蜍的成長曆程,跟人類還真有幾分相似:爲了尋找更爲明淨的水源,它毅然離開了生養自己的溪流,奮力一躍想要飛上天空,約會自己的情人…太陽?或是月亮?太陽賜予它溫暖,月亮上有最純淨的水源,兩樣都很重要。
不過在7月22號這天,日月齊至兩全至美,倒是不必糾結去向問題。自己只要牽到明傑的手,便是新的日月。他的腦海這般胡思亂想着,愈發感覺自己就是一隻青蛙了,於是乾脆蹲在草坪圍廊上,做了幾個青蛙跳。跳完後他感覺渾身舒暢,站起身來朝窗口望去,發現次臥的窗戶玻璃居然已被首次打開,窗簾也正被徐徐拉開,彷彿是在舉行什麼儀式。他心中不禁暗想:“這是怎樣的一個奇女子,居然能完全領會我內心的想法?而且用這樣一種形式來證明,自己的確是萬物之靈。既然有了自己愛人的認同,其他人的想法意見,又有何干系?”
他充滿柔情地望着董明傑之所在,思緒紛飛。此刻萬般情語,盡在無言的靜默中傳遞,令他情懷難抑,想要縱聲高歌一番。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想辦法看到明傑,通過蟾蜍奔月的想法他看到了一線希望,於是心想:“人類乃萬物之靈,據說通過信念的力量可以改變身體構造,激發潛能。如果自己能將身心振動頻率同蟾蜍相吻合,不就代表着可以回到月宮?那麼我應該觀想自己是隻蟾蜍,並且像蟾蜍一樣走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