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女孩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繼續着她的言論:“你就不能爲別人着想一下嗎?口口聲聲說愛她,可她手機停機了你都不給人家交費!你自己想想都爲人家做過些什麼?只有傷害!前幾天你把我表姐抱那麼緊,害她差點都透不過氣來了!而且還用雙腿夾那麼大力,害得她差點流產!要是出了問題,那可就是一屍兩命!你承擔得起嗎?”
流產?原昊凡疑惑,胳膊也忘記了顫抖,擡頭用詢問的眼神望着兩人。只見那名男子舉頭望天,一副悲愴無比的模樣,隨後轉過了身去,而女孩則繼續用憤怒的眼神注視着他道:“沒錯,兩個月了!那天晚上她就肚子疼得要命,被送到了急診科!還好不太嚴重,母子平安!她老公十分生氣,說要是孩子有半點差池,就要你以命相抵!”
“那她現在在哪?我去看望她可以嗎?”
“你還想禍害人家?以後沒機會了!她已經隨她老公到成都做生意去了,順便在那裡養胎!你現在整天待我家樓下,實在太煩人了,要找她你到成都去,別在這裡擾民!”
成都?原昊凡心頭一跳。難道這是董在暗示自己應該前往成都嗎?
正當他想再度詢問時,卻發現不遠處有對中年夫婦朝這裡走來。這對夫婦他在年初的時候還見到過,大約是董的姑父姑母。當時聽他們講了不少流行哲語,很是有趣,如今再度見面,肯定不會像上次那般和顏悅色了。爲了維護好在長輩面前的形象,他趕緊告誡雙臂,別在那裡兀自發抖了。說來也怪,長輩一來,他的雙臂就自動停止了抖動,這讓他有些無語,難道之前發抖是在鬧着玩不成?
當他基本調整好狀態,這兩位長輩也已經走到近前,其中男子問那個女孩道:“怎麼,他還是不肯走嗎?”
“是啊,可能吃錯藥了,一直賴這裡不走!”女孩迴應道。
“行了,你們回去吧,我來跟他說!”
“要不我找人再教訓他一頓,不怕他不走!”年青男子豪邁開口道。
“行了趕緊跟我走吧,你把人給嚇着了!”女孩笑了笑拉着他離開。
看着兩人手牽手離去,原昊凡一陣失神。此人應該是這個女孩的男朋友吧,看起來氣質還挺不錯……
那名中年男子嘆了口氣,將他從恍惚中拉回神來,隨後以長輩口吻責問他道:“你還真是無可救藥了!就爲了一個不可能的女人,值得嗎?像你這樣整天呆在這裡不去工作,你父母都知道嗎?”
原昊凡搖了搖頭。
“你把你手機給我,我要打電話給他們,看看他們在聽到自己寶貝兒子在外面發神經後,會是什麼反應?”
他頓時一陣緊張,略微不安地迴應道:“我忘記帶了。”
索要電話無果,這位男子只好繼續說道:“今天是最後一次警告你,以前小董他男朋友一直說要打你,都被我攔住了。能用合法手段解決,我儘量會攔着他們,但是你實在太過分了!就算是菩薩都會有三分火氣!現在連我都想揍你!以後你要還敢出現在這裡,我絕不會再攔着他們了!你以爲你這樣做很偉大嗎?純粹就是神經病行爲!”
此時他身旁的妻子接口道:“現在連路邊的清潔工都知道,有個神經病在這裡發瘋了!就算你不爲別人着想,也得考慮一下你父母吧。你父母辛辛苦苦把你給拉扯大,就爲了讓你整天在這裡發癲嗎?”
……
可能是長輩的威嚴所懾,經受完他們的一番嘮叨洗禮後,原昊凡終於答應兩人不再出現,並且當即走了回去。但是沒過多久,他又折返了回來,站在馬路對面不容易被發現的角落,繼續徘徊踟躕着。
這次他一直站到了第二天傍晚,天空還斷斷續續地下着小雨,浸溼了他的運動鞋,走起路來吱嘎作響,很是難受。不過夜晚時分,總算雨過天晴,露出了皎潔的月亮。他脫下鞋子,坐在廣宇樓下,依舊在皺眉沉思,不明白董明傑究竟寓意何在。
表妹說她懷孕了是什麼意思?又說什麼去成都養胎,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幾乎不可能是真的。那麼所謂的懷孕,實則應該是小說裡的故事情節?因爲他推測董最近正在寫一部小說。
或者是一種暗示,因爲當天是六月十五,陰曆兒童節的月圓之夜,再加上前往成都養胎的信息,說明對方打算在成都跟自己開始新的生活?成都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地方,號稱天府之國,西部明珠。在佛教中,甚至有西方極樂世界的說法。
正思慮間,時間已是深夜。想到第二天還要上班,他終於還是無奈地選擇了離開,回到工地宿舍休息。工地的這位貴州籍工頭似乎關係網不太好,他在這裡待了兩三天,愣是一直沒活,每天就在工地裡白吃白睡。每逢夜晚降臨,他便來到廣宇對面散步,望着那間晝夜亮燈的屋子出神,夜深之時又返回工地休息。
如此直到29號這天深夜,當他散完步打算回工地,迎面忽然走來那位曾自稱是董明傑男友的瘦高男子,身邊還跟着個肌肉壯碩的大漢。他一過來就大聲責問:“你特麼怎麼還賴這裡不走?”
原昊凡很是乾脆地回答:“我在等明傑啊。”
“不都告訴過你了嗎,她已經去成都了,以後不許你在這出現!”
“噢…好吧…”看來,董明傑是真的打算在成都約見自己了。他再次望了眼九樓那件紅色禮服,有些落寞地離開了這裡。
但他還沒走多遠,剛行至附近梧州法院與電視臺交界處,忽然那兩個人又追了上來。這使得他心頭一跳:自己不是已經開始往回走了嗎,怎麼還要追過來?
那兩人上來就對着他後背狠捶了一拳,同時怒叱道:“叫你走你怎麼還不走?”
“我不是已經開始往回走了嗎?”他有些委屈地回答道。
但兩人可不管這些,對着他拳打腳踢起來。他有些想快速跑開,但又覺得掉面子,而且說不定對方會透露給他什麼信息?所以他只是緩步後退着。
此二人下手狠辣異常,尤其是那名肌肉精壯的男子,像是一名拳擊運動員,每捶擊他後背一下,都震得他骨頭幾乎要開裂,而且一直是對着他左肩胛骨捶,似乎對這裡情有獨鍾。
那名瘦點的男子就沒這麼大力氣了,於是他從地上撿了塊帶棱角的石頭,對着他右背猛砸起來,將他衣服撕出一道口子,裡面肌膚也被劃傷,鮮血染紅了T恤。他嘗試用左手去擋,卻直接被砸在手背虎口處,疼得他手直髮抖,並且劃出一道溝壑,觸目驚心。
一直追打了幾十米遠,這兩人才停了下來,並警告他道:“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看你還敢不敢來!”
拖着疲憊傷痛的身子,他在廣宇附近又徘徊了近兩小時,才返回到工地休息。他感覺自己的左側肩胛骨幾乎要被敲碎,疼痛難忍,幾天內怕是幹不了重活了,而且左手也疼得要命。正當他第二天打算跟工頭提請辭職,卻發現工頭跟自己也是一樣的想法。
原來,因爲這個工地的活太少,工頭打算不在這裡幹了,要回貴州去攬活,還問他願不願意同去?
這裡的伙食雖然味道鮮辣,但他是不可能去貴州的,所以便婉言謝絕工頭的邀請,返回了河東住處。收拾行囊時,他望着那件沾染了血漬,被劃得有些破爛的T恤,內心感慨不已。這件T恤大體呈白色,底部則漸變爲淺綠色。肩膀處點綴一組深藍色的炫酷翅膀花紋,很不錯的衣服,如今就這樣報廢了。後背處浸染的血漬,像是叢林中開出的紅色花朵,很具紀念意義。
從兩天前開始,他的腦海就總是回想起去年的7月29號這天,董明傑空間忽然可以訪問,並且首頁放上了一張未着衣衫的女子,彎腰坐在椅子上,臂彎處流着血的灰白色調圖片。血液森紅刺眼,甚是駭人。
當時的他正因爲日食未能在柳州見到董,而心情抑鬱非常。不過在看到這張圖片後,瞬間就回歸了正常狀態,併發了一堆道歉文字,這才無法繼續訪問董明傑空間。
然而今日他經過上網一番考證,發現能訪問董空間的日期應該是7月30號纔對,於是他在空間記事本寫道:
2010-07-29,10:29
“7月30號。。我怎麼給記成29號了暈。。 那接下來。。”
結果,他就在7月29號這天被打出血了,令他甚爲驚異。原來去年此時,她在空間放這張圖片不是因爲說自己惹她心情不好了,而是她預感到明年的這一天,自己要遭受血光之災?並且自己可能也預感到了,否則又怎會記錯日期?
忽然間,他想起了亞當與夏娃的故事,夏娃誕生自亞當的骨中骨,肉中肉,眼下自己的情況,似乎與之有些相似?左側肩胛骨幾乎破碎,又被劃去手背一絲血肉。左側身體是右腦思維的延伸,也就是說,董明傑在告訴自己:右腦的想象世界即將化作現實,成爲新生的愛人?這似乎與她莫名懷孕的說法有些關聯。
還有一種可能,是她想告訴自己,封閉的金字塔世界已經於此時開啓,化爲太極八卦般廣袤的世界。而其內所放置的水晶瑪瑙石,則被一道驚雷劈開,化爲彼此分隔的陰陽二魚。
“震爲雷,爲萬物初始,將四方世界切爲八角,一半爲陰,一半爲陽。”自此,宇宙空間被徹底開闢。
而這一道驚雷所發生的時間,就是現在,是在自己肌膚被劃出血液的瞬間。
從這一天開始,他將揹負兩座沉重的十字架。身體與靈魂,皆因愛受縛。
而對方之所以選在法院與電視臺中間,祭出這一道驚雷,或許,其意也就在於此吧……太極八卦的本質,其實就是兩座交疊的十字架,沒有束縛,就不會有自由。萬千花花世界,皆源於渴望,源於無線電信號一般,無處不在的愛與幻想?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自嘲地搖了搖頭:自己的思想世界果然是橫行無疆了,居然能聯想至此。但這又的確是董留給自己的暗示,而自己對於她瞭解又不多,又怎能輕易否定呢?話說她表妹還埋怨自己不給她交話費,是不是就跟此暗示有關?
於是當晚他去廣宇樓下散步的時候,試着給董明傑的手機號充了十塊錢話費,果然再度撥打對方電話時,提示聲音變爲了對方已關機。但發送信息過去時,卻依然提示信息發送成功,很是詭異。想來對方家境應該非比尋常,不然要做到這一點,可不太容易。
其號碼由停機改爲關機,應該就是對於這種幻想的肯定,這代表兩人靈魂又契合了幾分,相聚已然不遠。
猜測終究不能改變什麼,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盡快趕往成都,對方是不會開機的。於是他抓緊時間退了房,在八月一號建軍節這天,踏上了前往成都的旅途。
成都,中華文明有址可循的最早發源地,如今的休閒美食之都。而他也將在此地迎來,一場全新的幻想之旅。
九樓的那間房屋內,依舊在日夜亮着燈光----彷彿一輪小小的太陽,守候着冥王星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