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曲折的廊間,遠遠的有宮婢看見都躬身退到一邊。
錦瑟絳色緞鶴氅,繡狸貓牡丹,行步間纖柔的細陰線花筋葉脈舒展,在一衆青衣侍女中更顯得風姿綽約。
“喬妃是怎麼瘋的?“錦瑟突然問道。
身後跟着的婢女一怔,隨即愣愣的不說話。
“說吧。”錦瑟一頓,迫視着當前的一名婢女。
“回王妃的話,那日,宮裡出事的時候,喬妃娘娘受了些驚嚇。皇上就斥責了幾句,娘娘一生氣,就什麼也不吃。後來是王妃府裡來人了,開導了些,娘娘這纔開始吃東西。只是鬱結在心,一直不肯說話。前幾日,半夜裡,奴婢們突然聽到喬妃娘娘一個人在池邊大笑。笑着笑着就往水裡跳,奴婢們七手八腳的拉住了她,可娘娘的神智從那時候起就不清了。”
錦瑟的眉端深深地皺了起來,果然如她所料,一定是軒轅恪動了
手腳。
“不是說喬妃娘娘已經打入冷宮了嗎?”她緩緩開口問。
“回王妃的話,是這樣的,只是喬妃娘娘去了後,就一直嚷着有人要害她。皇后娘娘放心不下,總歸是姐妹一場,娘娘這才向皇上求情,將她接了出來。”
碧衣青衫的丫頭,眉眼間都是伶俐。
錦瑟看她的樣子微微一笑,倒是皇后身邊的人,一番話下來滴水不漏。
說話間,已經到了燕如雪所在的錦浮宮。
侍婢們上前推開了宮門。
錦瑟一腳走進去,這才見,宮殿裡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西北方的一處窗戶淺開着,可那扇窗外的香樟倒過來的影,黑煞煞的從緊閉的窗子後,一點一滴的擠壓過來,沉悶得讓人沒法呼吸。
“奴婢還有一事。”那隨着的婢女倒是急了。
“何事?”錦瑟側目。
“皇后娘娘走時吩咐,喬妃娘娘身體不好,特爲她備了安神的湯藥,娘娘交待了,一定要看着喬妃娘娘喝了才行。”那婢女不卑不亢的回答。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藥給我就行了。”錦瑟只看了她身後捧藥的婢女,就示意身邊的人將藥接過來。
“可是……”
“你下去吧,回去告訴皇后娘娘,這藥我接下了。”錦瑟一挑眉,冷冷的笑輕輕淺淺的浮起。
那侍婢不甘的擡頭,不禁打了個寒顫,一俯身行禮,然後怏怏的轉身離去。
錦瑟一側目,隨同她的侍婢緩緩的退了出去。
她的身邊就留下了可兒,一名
黑衣侍女與一名便裝的隨侍。
沉重的宮門在身後重新合攏。
錦瑟的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裡面的黑暗。
銅鏡前的燕如雪正癡癡的看着自己的影兒,兩手上滿滿的抓着糕點,正一點一點的遞到自己的口中。
“燕如雪。”錦瑟突然出聲叫道。
她呆愣的轉身,卻一躍而起,向錦瑟撲進來,“妖女,還我的孩子來。”
就再她的手快要伸到錦瑟的脖頸上時,那黑衣侍女突然出手。只聞“啪”的一聲,燕如雪已經被摔的老遠。
她痛苦的??一聲,慢慢的撐起身子,目光卻停留在自己的繡花鞋上,嘿嘿一笑,喃喃自語:“另一隻繡花鞋,另一隻繡花鞋……”
看着這一切,錦瑟的眼卻絕
無任何波瀾,只是平靜的吩咐,“太醫,去給喬妃娘娘瞧瞧。”
那隨侍本是太醫喬裝,聽到錦瑟的吩咐,遂走向她,燕如雪好奇的看着她。
“娘娘,請伸出手來。”
燕如雪仍然靜靜的看着他。
太醫無奈,只得自己伸手去拿她的手腕。
誰知卻被她一把抓住,狠狠的咬住了。
慘厲的叫聲響起,錦瑟卻輕笑了起來,“去幫幫他。”
那侍女一掉頭,上前一俯身,就將燕如雪的雙臂後剪,另一隻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下顎。
燕如雪的臉色瞬間在蒼白,在黑暗中更顯得死氣沉沉,眼角的淚珠正不停的滑落,只是絲毫不出聲音來。
太醫很快起身,轉到錦瑟的身邊,躬身淺語,“是喜脈。”
“有勞太醫了,可兒,你帶太醫下去吧。”
直到屋子裡就剩下三個人,錦瑟這才聞到屋裡頭薰燃了熟悉的寧神香,一縷沉沉撩人的香氣彌散。
卻奇異般的,似乎可聞每個人的心跳聲。
“來人,還不動手。”錦瑟看着那在陰影中穩穩坐着的女子,緩緩開口道。
進來的幾名宮婢便不由分說的上前,架起了地上的燕如雪。直到兩人將白綾子繞在她頸項,左右各執一端,試了試稱手不稱手時,她的眼裡才現出恐怖和慌亂。
明明的昏暗,燕如雪還是清晰看到了她微笑眼底的冷厲。
這宮裡的女人其實就是三途河畔一朵大紅蓮,無論花事如何燦爛,總是用鮮血灌溉出來的,只是
外人看不看得見罷了。
燕如雪本是和她錦瑟一般的人物。
可以屈辱的活着,忍辱負重,偏偏不會選擇逃避。
瘋狂也許離她們還很遠,很遠。
那白綾緊緊繞在頸上,她眼裡的恐怖轉眼即逝,卻沒有逃過錦瑟的眼睛。
看這燕如雪木然聽任之,全無掙扎懼怕之色,彷彿早已靈魂出竅的樣子,錦瑟脣邊一絲笑意隱現,“動手。”
兩邊的白綾子漸漸的縮緊。
燕如雪美麗的臉龐上漸漸顯出青紫。
她終於慌了,雙手慌亂的抓住了白綾的兩側,因用力更甚,尖利的指甲深深的刺進了掌心裡,殷紅的血順着她玉般的手腕緩緩的流下……
“你好狠毒。”昏暗的光線映在她淒厲面容上。“賤婢,今??害我,將來必有人還施十倍慘酷於你,我死後化爲……”
“化爲厲鬼也不放過我是麼?”錦瑟截斷她的話,微微笑道,“你放心,你死後,我一定不會找人爲你度,用紅紗爲你覆面,午夜十二時讓你斷氣,陰盛陽弱,人死怨靈不滅,徘徊陰陽之間,永生永世不得進入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