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興太小。
說它小,不是因爲地少人稀;十幾平方公里的主城,如果加上城牆外延伸的田畝、村莊、湖泊,面積相當的成規模。也不是因爲人口少,光城內人口就有七八萬,加上四里八鄉的人口不下十萬。在那個年代,也算是個中等規模的城市了。
說它小的原因恰恰是因爲人多了。人多口快,不僅市井街巷,茶坊酒肆,煙花柳巷;現在連深宅大院,閨閣寺宇都也都流傳着審錢巧斷案,五女鞭惡奴的橋段。
柳如眉和翠兒主僕此刻也正斜倚着花園的欄杆談論着這件事。
“小姐,姑爺還真有兩手,你出的難題好像被他解了呢。”翠兒揮着團扇撲打着圍繞亭柱飛舞的一隻白蝶。
“什麼姑爺姑爺的難聽死了。”柳如眉嗔道。
嘆了一口氣輕輕的道:“也不知他是不是真心的改過了,若是他只爲了解我出的難題,卻也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嘻嘻,小姐看來真上心了,那韓少爺以前欺負你的惡事早就忘了吧?”翠兒笑吟吟的看着柳如眉。
“鬼丫頭,你總不至於叫我永遠記着他的惡行吧,浪子回頭金不換呀。”
“哈哈,小姐你對他說的一句話都記得這麼清楚,天下第一癡情女子誕生啦。”
“呸,什麼天下第一癡情女子,真夠難聽的。我也就是這段時間聽見他的所作所爲,纔對他有所改觀;畢竟我也是希望他能是個頂天立地,受人尊敬的人。”
“畢竟。。。他也是你的未婚夫婿呀,夫榮妻貴嘛,哈哈。”翠兒點着頭,一本正經的說道。
柳如眉輕輕的打了翠兒的小手一下,轉身嘆息一聲,望着春光裡花園裡飛舞的一對蝴蝶呆呆出神。
“其實,說起來,韓少爺這兩件事辦的真的挺讓人驚訝的,怎麼看也像個有大智慧的名士作風。小姐你說呢?”翠兒也望着花園裡的鮮花出神了。
“上次一見,他給我的感覺就是像換了個人,或者不需要他多做什麼,從眼睛裡就能看出來了,這種感覺很特別。”
翠兒格格笑起來,伸頭看向柳如眉的眼睛,柳如眉道:“幹什麼啊?”
“我看小姐你的眼睛啊。”
“你找打是不是?”
“格格。。。我也從小姐的眼裡看出了特別的感覺。那就是——思春的感覺。”
“啊呀。。。。。。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兩個嬌美的身影在花園裡追逐起來,驚起一片飛舞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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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家大堂上,韓庸和王氏正和韓暮在敘話。
說起來,韓暮來到這個世界,還從沒有真正的和父母呆在一起多長時間,這讓他有些慚愧。雖說從情感上很難認同這一事實,但是畢竟韓老爺夫婦對他的舔犢之情還是能深深感受的到的。
且不說錦衣玉食的養着,流水般的錢幣花銷着。單看自己的許許多多奇怪的要求被滿足,就可見愛之深了。就拿三角褲來說,全吳郡的人都不以爲然,但韓老爺夫婦對此仍是沒有指責,只是嘆息一聲了事。
“暮兒啊,娘真的好歡喜,現在全吳郡的人都知道我兒是個識大體,明事理的賢人,我韓家可是有臉了。”王夫人這幾日心情大好,臉上的皺紋都少了幾條。
韓暮心道:我確實是個閒人,閒的發悶了。嘴上唯唯諾諾,恭敬萬分。
“是啊,暮兒能有如此胸襟,爲父真的是欣慰”韓庸也是捋着鬍子點頭。韓家在江南幾代經營,雖然家產鉅富,但是鉅富之家最在乎的其實還是出個能拿出檯面的接班人。
“爹,娘。兒的所作所爲都是爲人只份所當爲,但能讓二老高興,暮兒很是開心。想起以前種種,實在是羞愧難當,孩兒不孝,以前給爹孃臉上抹黑了。”韓暮見韓老夫婦情真意切,也受到了感染。想起自己的爸爸媽媽永遠也見不到了,不免真情流露,倒也不完全是應景之語。
“呵呵,暮兒現在說話都這麼會討我們喜歡了,看來仙人點化之言不虛啊。”韓庸笑着對王夫人道。
“老爺所言極是,我們家暮兒有造化啊。”王夫人臉上笑得更歡暢了。
有造化是有造化,可是造化弄人啊,韓暮暗歎。
“我韓家,自你太公起便致力於光耀門楣,爲父自永和年間便追隨謝家將軍東征西戰直到昇平三年,雖未能光大門楣,但也不至於丟韓家的臉。暮兒啊,爹孃已老,韓家終究要靠你撐住,看你今日如此,便是我和你母親駕鶴西去,也足以放心了。”韓老爺子眼窩閃閃好像隱有淚光。
韓暮忙道:“爹孃身體康健,怎麼說這樣的話來嚇暮兒。”
那王夫人也白了韓庸一眼,怪他亂說話嚇到兒子了。
韓暮想不到這老爺子還當過軍人,跟隨的是謝將軍,哪個謝家將軍這麼有氣勢,連富翁都不做,跑去跟着他打仗。腦子裡把自己不多的關於東晉的知識一攪和忽然一驚:“莫不是那個謝家?那可是名氣通天的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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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興太守府,太守王獻之正在接待京城健康來的信使,信使是吏部尚書兼中正官謝安發來的公函。(注:東晉沒有科舉制度,推行的是唯纔是舉,舉薦制。而中正官則是負責推舉考察之類事物的官銜。其實東晉時期所謂的唯纔是舉只不過是個幌子,真正能受到舉薦的只是那些士族大閥的子弟,看下去大家就明白了。)
公函的內容正是爲了今年的夏推之事。每年的暮春,各府州郡縣都會收到這樣的一封公函。爲的是在夏季推舉賢才,以爲國用。
王太守看罷公文,賞了信使。沉思半晌,便動筆寫回函,俊秀清朗的小楷在白紙上跳躍,不一刻書成。那信使也不耽擱,告辭快馬絕塵而去。
王大人處理完今日公務,伸伸懶腰走回內堂。東首廂房內琴音悠悠,悽婉悲涼,透過淡青的紗簾,只見一個嬌小的背影正端坐扶琴。王大人喟然一嘆,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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