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周道,“當然不會放過,寡人己下令,捉拿欒書。”
什麼?
欒書早在數年前身亡,在朝中己是未公開的秘密,姬夫人豈能不知,他又去那裡捉拿?孫周明明就在演戲,偏袒那女子。
“君上!”姬夫人氣極,半晌未言,她怒視着他,最後顫抖道,“你好生讓我失望。”
孫周心口一痛,趕緊行了一禮,“阿母,欒書之罪重在自身,還請阿母饒過那些老弱婦孺。”
“呵呵……”姬夫人一陣失落之笑,“饒過?你當真是一位好國君。”
諷刺的說完這句,姬夫人拂袖而去,帶走一干人等。
欒姬緩緩吐出兩口氣,感激的看着孫周,“妾讓君上爲難了……妾不值君上如此相待。”
孫周扶起她,“你且放心,寡人不是暴君。”
欒姬感動,拿出帛帕拭了拭眼角,“可姬夫人……”
“寡人會處理。”說完,看向她身後的蘋,“扶你主子回去。”
蘋躬身來到欒姬身側。
“君上?”欒姬緊緊抓着孫周的手,期盼的眼神,“君上何時來關雎殿看望臣妾?”
孫周垂了垂眸,頓了片刻,“欒姬。”
“嗯。”
“寡人安排你出宮可好?”
什麼?欒姬一愣,忽爾又要下跪,被孫周阻止。
“君上還是要治妾的罪,然,妾的確有罪……”
“並非如此。”孫周打斷她的話,“這宮中並不適合你,你可以……另尋良人。”
“不。”欒姬立即否決,“妾己嫁與君上,便是君上之人。”她擡起頭,有些怨恨,淚水包在眼眶裡,她緊緊咬着脣,堅強的忍着,“君上是想拋棄臣妾嗎?”
孫周聽言,不由想到她爲他所做的種種,暗歎一口氣,朝一旁嚇呆的蘋再次命令道,“扶你主子回去吧。”然後又看向欒姬,“此事,容後再議,你再想想,留於宮中,何須白白浪費年華。”
淚水終於再次流下,而他卻轉身離去。
“君上?”
她大喊,他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
“妾不會離開,永遠不會離開君上。”
而他早己走遠。
郤氏之事未過兩日,孫周又下令,後宮未受封的美姬,可出宮自行婚配,不願出宮者,仍居於御苑,可做女樂,女織,女官。
如此,這些御女不再是國君之妾,此令一下,後宮沸騰,前朝也震驚。
孫周之言,“賢君不受美色所惑,夏商之所以滅亡皆因美色所至,聖人之所以異者,得其情也(聖人之所以不同於一般人,是由於他們能夠控制情慾使它適度)姬妾足矣,何須浪費女子年華。”
此舉,得趙武魏絳等人稱讚與擁護,其餘臣工,有出言反對者,便是韓厥進言道,“君上所言甚是,可君上子嗣甚少,這……”
孫周笑道,“寡人年輕,何須擔心子嗣之事。”
然而,公室那些老者不願意了,紛紛跑到姬夫人面前申述,痛哭流泣,姬夫人聽言,只是冷哼一聲,“我只是一婦人,管不了那麼多了。”
衆老者面面相覷。
外面一片“風雨”,而麒麟殿內,歡笑連連。
揚干與彪兒在院內玩鬧,揚幹教彪兒舞劍,辛夷站在迴廊下,含笑的看着他們。
想不到數年不見揚幹,不僅是翩翩少年郎,還能文能武,然,那性子,就是一個寵壞的貴族弟子,不由得想到,孫周在這般年紀己是晉國之主了,心中又升起對他的愛慕之情。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辛夷只覺腰間一緊,瞬間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微微一驚,隨後安心的靠在他懷裡。
“下朝了。”
“嗯。”他突然在她耳垂一吻。
她下意識的一躲,“讓人看見。”
“無防,他們己習慣。”
辛夷餘光瞟去,幾個護衛己退至一側,低頭垂眸。
“孩子。”
“也會習慣。”
辛夷扯了扯嘴角,孫周的目光又放在不遠處,彪兒正在與揚幹比劍,揚幹故意摔倒,逗得彪兒大笑,“彪兒像我,從小便這般英勇。”
辛夷再次扯扯嘴角,露出笑容,孫周把她扮過身來,認真的看着她,“三日之後便是祭祀。”
“嗯?”辛夷不解。
孫周道,“你可知,我多希望站在我身邊的人是你。”
如今他還不能娶她,總覺得十分愧疚,這將是他難以彌補的遺憾。
她知他心中所想,近日後宮之事,他告之了她,一個君王能做到如此,她當真無怨無悔了。
她沒有過問,一切由他處理,她緩緩的靠在他胸前,“有你知足矣。”
孫周緊緊了手臂,下頜抵在她頭上,“不,永遠不夠……”他又牽上她的手,“你隨我來。”
二人進了書房,孫周把一份帛書交到她手裡,辛夷好奇啓閱,那是一份召書,爲他父親平反的召書,她心裡一陣激動,但聽孫周言道,“欒黶己招認,當年之事是欒書一手而爲,明日我要你親自來接這份召書。”辛夷己淚流滿面。
莊嚴的大殿,響起一記鐘聲,當孫周說起,己尋得郤至之女時,衆臣驚鄂,又得知,她在無終國立了大功,又好奇起來,紛紛朝殿門看去。
但見一素衣女子,未施粉黛,款款而至。
“這……不是當年的辛美人嗎?”
衆人交頭接耳,紛紛議論,韓厥也是一驚。
這時許多臣工也憶起,當初辛美人被指證爲郤氏之女,險些丟了性命,如今之情景……
辛夷己跪至於堂下,面對衆人的言語,面不改色,平靜如水。
“民女堇,見過晉君。”
孫周神色如常,“免禮。”
辛夷侯於一側,只聽孫周厲聲道來,“寡人知衆臣之異,此女,乃郤至之女,與辛美人無關,辛美人己歿,寡人以後不想再聽到不利於郤堇之言語,違者必究。”
衆臣立即噤聲,但心裡怎不明白,這分明就是同一人,也突然醒悟,爲何事隔多年,君上突然提出爲郤氏平反,多半是因此女有關。
衆臣各有思索。
但見孫周親自走下高階,從莢手裡接過召書,“郤堇。”
“民女在。”辛夷再次跪下。
“經查審,郤至受奸人所害,含冤八載,今寡人爲其正名,郤至乃晉之忠臣,其功不可沒,可重建祖廟,享後人拜祭,歸還郤氏之家財,尋郤氏之後人,可享世襲之位。”
衆人驚訝,難道郤氏還有後人?不過轉眼又想,這或許是君上對郤女的寬慰之詞。
只有辛夷明白,孫周之言,一爲尋找琿弟,二爲她重塑一個強大的背景,就如趙武,沒有趙氏,他僅是一落迫貴人,有了爵位,身份自是不同了。
辛夷接了召書,衆臣又是一片議論,當年郤欒之爭,終是落下帷幕,卻是兩敗懼傷,郤氏只餘一女,欒黶己被奪去爵位,無權無勢,欒氏那些老弱婦孺又有何能奈?
衆人紛紛搖頭,一陣感嘆噓籲。
當年的辛美人,如今的郤堇是真是假,己不重要,兩大家族己敗落,足以留給衆臣一個警惕。
當大家最終以爲君上要把此女納入後宮時,孫周卻說道,“擢升郤堇爲女官,處理麒麟殿一切事務。”
……朝堂之事,還未完結,欒姬卻己得到消息,一下子癱坐在軟榻上。
“主子?”趙傳急急端來熱漿,被欒姬一揚手而打翻在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一陣低吼,目光甚是駭人。
“爲郤氏平反,解散御苑,把我送出宮外,全是因爲那個女人,想不到,她竟己入宮,就藏在麒麟殿中。”
“他找到了她,她還沒有死。”
“怨不得,麒麟殿四周守衛森嚴,怨不得,我不能進入,哈哈……”欒姬又是一陣大笑。
“好一個癡情的君王,可爲何,那份癡情不留與我?”欒姬幾乎瘋狂,“我比她差嗎?”她問向趙傳,趙傳嚇得跪在地上,顫抖道,“不如,那人怎能與主子相比。”
“不!”欒姬淚流滿面,“可我偏偏不如她,不如她。”
她的神色竟是絕望,她堅守了數年,終是一場空,只要那人還在,永遠就沒有她的機會。
不,即使她不在了,她又有機會嗎?
欒姬自問,搖了搖頭,“爲何上天對我如此殘忍,阿母早逝,家族沒落,我喜歡的人都不喜我,爲什麼?”
她揮手推翻面前几案,頓時滿地狼藉,蘋聞尋趕來,見此,不明其由,扶起欒姬,哭泣道,“主子這是怎麼了?主子可是不舒服,奴這就去請醫者。”
“滾!”欒姬一聲怒吼,指着蘋大罵道,“你如此愚蠢,不懂爲主子分憂,我要你何用?”
她把一切怒氣發泄在蘋身上,蘋哭泣,磕頭道,“奴知錯,奴一定改,奴一定改。”
欒姬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虧你跟隨我數年,竟不懂我心。”蘋更是不知所措。
這時,趙傳大膽跪移到欒姬面前,“主子息怒,君上並沒有給那人封位,她只是麒麟殿一女官,君上對她,或許並不是主子想的那般。”
欒姬擡起雙眸,好笑的看着他,“你知道君上爲何這般做嗎?”
她自問自答,“若納入後宮,那人必受後宮之制約束,有人自會對付她,若是女官,又在麒麟殿,誰敢動她?誰又能動她?”
趙傳似明白過來,他實在不懂這男女之事,不過,他眼珠一轉,“即便如此,她仍是衆人的眼中丁,這第一個不會放過她的便是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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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姬聽言,目光一聚,但聽趙傳又道,“後宮之爭,奴也見多了,雖然主子處於劣式,但又能說明什麼?君上如此護她,兩人相處,難免沒有齟齬,君上敢解散御苑之人,卻對有封位的姬妾無可奈何,只因她們身後有諸國支持。”
“你的意思?”
“可與衆姬聯合,依奴看,那宋姬便是最好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