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貴妃神情慼慼然:“臣妾在年前就發現了燕常在,當時臣妾因有事去順貞門,不想聽到了冷宮裡有人悽苦的哭泣,臣妾於心不忍,便打發羨予去瞧一瞧。沒想到裡面的正是燕貴人。燕貴人已是病容殘損。臣妾還以爲燕貴人自小產後養在自己宮裡不曾出來見人,誰知竟是挪去了冷宮。”
她抽噎着:“臣妾當時只是同情她,臣妾也有孩子,也知道若是自己失去一子會是怎樣的痛苦,臣妾便偷偷找了太醫醫治,而太醫告訴臣妾,燕常在是有中毒跡象,想必燕常在在孕前便已經有跡象了,這樣纔會在病中失了一子……可……可燕常在到底是惹惱了皇后娘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臣妾也……可誰知,這報應竟落到了晗珠身上……”
裴縝臉色不好,他四下裡環視一圈,問羨予:“可曾收到了喬答應送給公主的東西?”
知道他是認定了喬答應,顧長歌心裡冷笑。
羨予想了一下,當即從毓貴妃的寢宮的妝臺裡拿了一支蝴蝶釵出來,碰到皇帝面前:“這是前些日子喬答應送來給公主賠罪的。公主喜歡上面的蝴蝶,經常拿在手裡玩。”
小瓷子馬上拿了蝴蝶釵離開了。
“看來,喬答應因妒謀害那麼多宮嬪,更想陷害皇帝的女兒,當真是罪不容誅,來人啊,把喬答應綁了關進冷宮!”孟亦夭緊皺,開口說道。語氣嚴厲,更有幾分迫不及待。
顧長歌哪肯給她這個機會,當即又跪下了:“皇上!喬答應有種種錯處理應受罰,只是喬答應之前說過,那毒藥到底不是她的,試問又有哪個宮人會抱着那麼多的毒藥還敢在皇后的坤寧宮外衝撞貴人小主的?未免後宮再多此類事情,還請皇上徹查此事!從毒藥是怎麼來的,到用到什麼地方,是否宮中還有沒用完的!皇上一件件都不可遺漏!”
她語氣也頗爲強硬,更是有理有據,倒叫人不能辯駁,皇后臉色一白。
孟亦夭跪下道:“皇上,這藥是臣妾命人去除鼠害的,內務府的人告訴臣妾冷宮那邊鼠患成災,臣妾想唯有斬草除根,這才讓人送藥過去。不曾想,下面人辦事不利,竟然讓喬答應拿走一瓶,是臣妾失職。”
顧長歌斜睨孟亦夭一眼,口氣寒涼:“不過是鼠害罷了,娘娘也值當要用如此狠戾的藥嗎?不過塗抹在首飾上的計量,並未吃下就有如此效用,娘娘,您讓人捧了這麼多去毒老鼠,怕是說不過去呀。”
衆人本覺得皇后只是無心之失,聽顧長歌之言,倒又多了幾番疑慮。
皇后的尊榮讓這個女人順風順水的生活更憑添了幾分覬覦與期望,她成爲了全國最爲尊貴的女子,也渴望自己的孩子可以順順利利,希望自己的丈夫唯有自己一個寵愛的女人,而旁的女子開枝散葉也不可分區一絲半毫的寵愛。
她深深叩首,道:“臣妾真的只是命人研製藥物去除鼠害,並不知道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否則本宮也不可能讓人用到冷宮去的,還請皇上明鑑。”
毓貴妃此時心疼愛女,往日裡的溫文爾雅也不減分毫,瞧了皇后一眼,一滴眼淚滴落下來,撇過頭去不肯再看皇后。
裴縝是君王,也是人夫,更是父親。若說燕常在受害不當回事也就罷了,可他白白失去一個孩子。自己心愛的女子受到迫害雖無性命之虞,到底也是差點紅顏早逝。而膝下唯一的愛女晗珠此事病怏怏的躺在毓貴妃懷中,更是叫他又悲又痛。
他語氣冰冷,手卻控制不住想要摔東西的慾望,看着跪在自己眼前恭敬和順的女子,無名業火從心起:“你當真是一無所知嗎?你身爲皇后,後宮之主掌管後宮,朕給了你這麼大的權利,你卻對後宮的事情一無所知?朕要你這個後宮之主還有什麼用!”
他心裡已經認定了孟亦夭算計后妃,正要發號施令,卻聽見外面有太監的聲音傳報:“太后娘娘駕到。”
衆人皆是一愣,孟亦夭卻喜從中來,剛纔她還在擔心皇上會去了自己的皇后之位,那太子……就算不去,只怕也要連累兒子。
太后扶着身邊泰如的手進來,掃視了跪着行禮的人一圈,卻並不叫他們起來,只是往前走到晗珠身邊,伸手摸摸她額頭,頗有些愛憐:“小晗珠,哀家聽說你病了。”
晗珠公主看見太后過來,直接伸手要抱抱,惹得太后也是疼愛有加。
太后抱着委屈巴巴的晗珠,再看下面衆人,臉色陰沉,斜了毓貴妃一眼,開口說道:“都起來吧。”說着自己坐到了牀邊,懷中還摟着晗珠。
裴縝斟酌片刻,開口說道:“怎麼驚動了太后?”
太后冷哼一聲,長聲嘆道:“都說哀家老了,後宮的事也插不了手了,由的那起子人胡作非爲,倒弄得整個後宮烏煙瘴氣!”
妃嬪們又是一陣惶恐,忙又跪下不敢擡頭。
“皇上也是,小孩子生病那是常有的,如此興師動衆,倒弄得人心惶惶。”太后責備着皇上。
裴縝低頭:“是兒子的不是,只是此事實在可惡,喬答應給後宮數位嬪妃下毒,還差點害了晗珠,若非是太醫救治及時只怕是……且毒藥是皇后……”
他沒有說完,太后打斷他:“此事哀家也有耳聞,喬答應心腸歹毒打死也不爲過,可這毒藥到底也不是皇后交給她的,皇上如此決斷有失偏頗,皇后是六宮之主,又是太子的生母,地位尊貴,後宮的這些人也該尊重皇后纔是。”
“是……”裴縝心有不甘,但也不願與太后多說什麼,讓她生氣。
“皇上做事要賞罰分明纔好,哀家老了,後宮的事還是要皇后來拿主意,皇后,你說,此事該怎麼處理纔好?”太后一言既出,所有人都無可奈何,皇后更是欣喜,有太后撐腰,怕是連皇上也要讓着自己了。
她保持着表面的恭順,看了裴縝一眼,低頭說道:“此事也是臣妾有失體察,臣妾心有感愧。喬答應心狠手辣,以彼之道還之彼身,賜鴆酒一杯以平後宮之怨。”
毓貴妃寢宮內一片寂靜,此事人人都看得出來,皇后背後也沒少動手腳,偏就毒藥一事已是說不清,此刻又有太后撐腰,她要滅口以平息此事絕無迴旋餘地。
顧長歌眼觀鼻,鼻觀心,閉口不言。
倒是毓貴妃眼淚汪汪,跪下行禮道:“太后明鑑,皇上明鑑,雖然藥是皇后娘娘的,此事到底也不是娘娘下毒,喬答應罪有應得,都是報應不爽。只是可憐了燕常在,失了一子又在冷宮裡……生死未卜……”
她眼神無助,瞧着裴縝,倒讓裴縝心裡發軟又對下毒之人恨之入骨。
想到毓貴妃說的,藥雖然不是皇后下的,東西卻是皇后的,更是對皇后多了幾分怨懟。
他清咳一聲:“皇后歸爲六宮之主,又撫育太子,很是不易。自生產之後一直調理身體,太醫來報皇后身子不好,不如以後六宮之事少操心些,就由毓貴妃與錦貴妃協理,想來皇后也能安心撫育太子,也少些失察之事。”
孟亦夭錯愕,驚詫望着裴縝,叩首請罪:“都怪臣妾才惹得如此禍患。”
太后眉頭一皺,想說什麼,到底也是沒開口。
顧長歌此時才緩緩磕頭道:“喬答應是臣妾這裡出去的人,此事臣妾也有失察之處,還望皇上降罪。”
她一磕到底,不再擡頭。
她知道,若是今日皇后以被連累之罪問責,終究也會牽連到喬柳雙是她宮裡人的事,到時候少不得有許多麻煩,不如此時請罪,日後也少些閒言碎語。
裴縝哪裡肯多責備她,語氣有幾分疼愛:“錦貴妃亦是在此事中受苦了,她從你宮裡出去還要謀害與你,更顯得貴妃清白。朕也不忍多責,只罰你以後要多幫襯皇后,你與毓貴妃都是皇后的左右手,皇后有疏漏的地方,你們要警醒着,幫朕盯着。”
一番話說完,他站起來牽着顧長歌的手讓她站起來。
顧長歌微微一笑,如此便沒有誰敢任意妄言了。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有個不情之請。”她輕輕福身,對着太后行禮。
太后礙着皇帝的面子,只得讓她說。
“臣妾想,燕常在雖然在冷宮裡,但到底也是因爲受到奸人迫害才病痛在牀,還失了一子,喪子之心只怕也怨懟旁人。當時咱們都被奸人矇蔽了,此時臣妾卻對她多出幾分同情來,想來皇后也不忍她喪子又失寵,中毒也無法治療。”她看着皇后,等她表態。
孟亦夭見衆人都看着她,後宮一向端莊大氣的皇后又怎能計較此時事,錦貴妃說的在理,她再不喜燕常在也只能說,委屈了燕常在。
“那就放燕常在回宮養病吧,毓貴妃,此事便交由你與錦貴妃一同料理善後,牽涉此事的妃嬪宮人,都由你們做主,後宮的風氣,也該正一正了,”說罷,他對太后行禮“兒臣前朝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妃嬪們又是一陣行禮送裴縝出去。
太后見此事下了定局,緩緩起身也出去了,行至門口,說道:“皇后,哀家有事找你,跟着哀家去慈寧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