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歌心裡奇怪,孟亦夭自然是想要娛樂賓客,但後宮妃嬪並非全都通宵詩文,且當朝王爺們恐怕也不是那麼熟知詩詞,那這次孟亦夭的主意是爲了什麼?
她擡頭望向孟亦夭,孟亦夭卻微笑着看喬柳雙,神色寬和大度,她溫聲勸道:“皇上莫怪,喬答應本就不愛這些,況且今日在做的都是家眷,喬答應只是一吐對皇上的思念罷了,皇上忙於朝政,後宮的姐妹們又有哪個不思慕皇上呢。”
喬柳雙低頭跪在正殿上,四周都是皇親國戚,聽着人們議論紛紛,心裡亂的緊,卻又恐懼到了極點。在這種場合,若真是如同毓妃說的,抱怨皇上沒有多陪自己也就罷了,可若是上升到皇上難以兼顧後宮情緒,力不從心,此事惹了皇上龍顏大怒。
手中拂掉裙子上的皺褶,顧長歌若無其事,冷眼瞧着大殿上發生的一切。
這個後宮裡,就沒有一日能太太平平的。
她看喬柳雙害怕的厲害,心知恐怕並非是喬柳雙與皇后做局引皇上注意的。那孟亦夭有什麼目的?還是此事本就是巧合。
她看着孟亦夭泛紅的臉頰,知道她如今氣色不錯,之前生產的虧空已補回來。忽的想起當日她血崩,還好宮人們反應奇快,準備的又充足。
可孟亦夭尚未出月,如何在這裡氣定神閒。
不知爲何,顧長歌總覺得毓貴妃一直在針對喬柳雙做事,本來還有點不明確,此時想來,恐怕喬柳雙私下裡與晗珠公主見過的事情並非訛傳。當初她還不相信,皇上最寵愛的公主,怎麼會叫人欺負了去。
看毓貴妃如此行徑,恐怕謠傳並非空穴來風。
其實喬柳雙不過是一句話錯了而已,況且算不上什麼多麼要緊的事情。後宮女子但凡曾蒙聖恩者,大多眼裡便只有皇上一人而已,那無論如何癡念都是應該的。
女子自小被訓練好,只等着送到帝王家的那一日,爲母家爭寵,爲了父親兄長的官職,爲了自己子女未來的一點點渴望,哪怕犧牲了自己的幸福也在所不惜。
更何況後宮偌大卻寂寞空靈,心思無以言表,唯有一個枕邊人又何嘗不讓人落寞呢。
“皇上,喬答應前些日子還去瞧過太子,太子對她倒很是有好感,偏就喜歡她抱着,自那以後,喬答應日日去臣妾那裡,就爲了哄哄太子開心,可給臣妾省了不少麻煩呢。”孟亦夭柔聲勸慰着。
皇后左右逢源,又自小在這樣的世家生長,如果她要保全喬柳雙,自然不必多擔心。但喬柳雙無知又空有恩寵,仗着皇帝一時片刻的喜歡就敢惹惱了位高權重的人,只怕好景不長的。
顧長歌思及此處,有些憐憫的看着喬柳雙,又覺得此人也是咎由自取。爲虎作倀必是不得好報的。
裴縝本是惱怒,聽了有關太子的事,想到喬柳雙的確疼愛太子,又想到不該如此大動肝火,讓在座王爺親眷瞧了笑話去,眉頭雖未展開,卻也鬆了話中之意:“喬答應,朕前些日子忙碌,皇后又產下太子,難免顧不上你些。可你也不該顧影自憐。”
“是,都是臣妾一時口誤,還望皇上不要怪罪臣妾。”她盈盈叩首,態度謙卑恭敬致極。
“皇兄還真是處處有情,臣弟只得羨慕羨慕了!”裴弦忽然起身,舉杯示意“來,皇兄,今日除夕家宴,還是陪臣弟好好喝幾杯吧!”
有裴弦這麼一打混,此事很快過去。
喬柳雙退到座位上,戰戰兢兢不再敢多言。瞧着裴縝的意思,雖是原諒了自己,只怕心中仍舊有埋怨。
她自斟自飲,不一會便醉了,醉眼朦朧裡,毓貴妃與皇帝推杯換盞,談笑風生好不熱鬧,妒心又起,又有幾分怕。
剛纔毓貴妃不過一言挑撥,皇上就生氣了。
“小主,方纔娘娘吩咐了,若是小主身體不適,可先行回宮。”小凌上前在她耳邊悄悄說道。
喬柳雙本不願意離席,已經有幾日未能得見天顏,本想在今日引起皇上注意,不想卻叫毓貴妃攪合了,她尤不死心,向上首望去,卻對上了皇后笑盈盈卻露出幾分威脅的眼眸。
一個激靈,她倏忽間彷彿清醒了,右手放下酒壺,搭了小凌的手,悄悄離席了。
“這個毓貴妃當真厲害,不過三言兩語,挑撥的皇上對我有了偏見。”她走在甬道上,天空早已是深藍色,有星星點點閃爍在深藍幕布上。
四下裡靜謐無聲,唯有二人匆忙走路的步履噠噠作響。
“是呀,可嚇壞奴婢了,不過是吟誦首詩罷了,奴婢聽着可是喜慶的緊。不過還好有皇后娘娘,爲小主進言,到底皇上是信任小主的。”小凌在旁符合。
喬柳雙雖覺有些怪異,卻也沒察覺什麼:“若是沒有皇后娘娘庇護,我當真要叫賤人害了去!這口氣定要想辦法出了纔是!”
而宮宴那邊,歌舞盡興,酣暢淋漓間裴縝說頭疼,不能再喝了,衆人瞧着也是差不多,又有女眷在旁,也很快結束了宴席。
顧長歌的寢宮在西側,毓貴妃和溫木槿則要去東六宮,三人告別後,顧長歌自己回宮去。
沒過幾天,顧長歌於永和宮與毓貴妃和溫木槿三人陪晗珠公主做宮花玩。
三人笑吟吟邊閒聊着,如今天氣冷,又多不愛動彈,還是陪着公主,有兒童天真爛漫的話語和女眷的陪伴,到底也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地龍烤的暖洋洋的,因着永和宮有公主,宮人們也格外上心些。
正聊着呢,毓貴妃身邊的宮女羨予進來,說是喬答應親自上門拜訪。
三人奇怪的對視了一眼,毓貴妃拉了晗珠的手,溫和的說:“晗珠,你隨乳母去小廚房幫錦娘娘和淑娘娘看看,咱們的紅棗燉梨好了沒好。”
晗珠聽話的點點頭,有乳母領着手下去了。
喬柳雙今日穿了一身青綠色對襟螺紋如意花裙,外面披一件狐皮大氅,進了屋先行了全禮:“臣妾喬柳雙給姐姐們請安。”
毓貴妃示意她起來,嘴角含笑問她:“喬答應今日登門,可有什麼事嗎?”
喬柳雙也機靈的很,面有愧色,微帶點委屈說道:“臣妾之前做錯了事,都怪臣妾不好,今日一來是想看望晗珠公主,而來也是想向毓姐姐請罪,還請毓姐姐原諒臣妾。”
“恩?”毓貴妃自嗓子裡哼出一聲看似不經意的輕慢聲調“喬答應何罪之有,本宮怎麼不知道呢?”
喬柳雙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在坐的顧長歌與溫木槿。二人都沒有看她,狀若無物一樣把玩着手裡的東西。
喬柳雙瞧見毓貴妃也沒打算讓她們下去,只好開口:“臣妾之前得皇上傳召,急着走路,未曾瞧見晗珠公主,都怪臣妾魯莽,撞了公主一下,雖說公主沒什麼事,可臣妾思來想去,仍舊很是不安。晗珠公主還那麼小,若是撞壞了哪,可叫臣妾如何得以安枕呀。”
她看似真誠,可顧長歌卻明白,如果喬柳雙真的有絲毫悔過之意,大可不必現在過來道歉。距離聽說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她若當真慚愧,該來就早來了。
想起之前夜宴上,毓貴妃一句話讓喬柳雙下不來臺,知道是毓貴妃爲晗珠公主出氣,也是給喬柳雙一個警告。
果然,毓貴妃根本不在意一樣,笑着說:“喬答應多慮了,晗珠是皇上與本宮的女兒,若是有什麼閃失,自然有太醫來看顧。若沒事,喬答應便回吧,本宮就不留答應了。”
喬柳雙囁嚅兩下,忽的跪下了,她低聲啜泣着:“娘娘這麼說,是不肯原諒臣妾了,臣妾那日實數無心之失,小凌也在的,她也看到臣妾是因爲走得急了沒有瞧見。”
“不是本宮不原諒你,喬答應你也太謹小慎微了,那日回來晗珠並未與本宮說起,本宮也不知道那日的事情,若非你今日來,恐怕本宮一輩子也不知道呢,”她眸光似水,微沉了沉,含笑說“莫不是你在怪本宮之前除夕夜宴的事情?”
顧長歌忍不住笑,嘴角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別過臉去瞧着窗外,那白白的窗紙卻什麼都沒有。
“這……臣妾不敢……既然……既然公主沒事,那臣妾就放心了,只是臣妾還有一點心意,想要送給晗珠公主賠罪。”她喊了一聲小凌。
小凌從身後捧了一隻硃紅色漆木錦盒,裡面靜靜躺着一根精緻的蝴蝶釵。
不久後,太子冊封,有裴縝親自檢視了祭祀用各項祝版後,冊封太子的儀式也按部就班進行。冊立皇太子需要祭天地、太廟、社稷。皇帝入太和殿舉行冊立大典。
皇帝親自檢視御座前桌上放置的金質冊、寶,落座後接受衆人三跪九叩之禮。由於太子年幼,一切程序都有公公抱着進行。
太子賜名裴克明,取尚書《商書?伊訓》中:“居上克明,爲下克忠,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的克明,望太子居上克明,能洞察世事不被他人所矇蔽。
因是太子,又是後宮裡第一個皇子,佔了嫡出與長子的優勢,裴縝更是疼愛,親自擬定封號爲思,自此東霆思太子曉諭家家戶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