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在圓明園裡顧長歌雖然每日衣食無憂,但總覺得寂寞無聊,好在有溫木槿常來陪伴,也不至於那麼失落。
轉眼就要回宮,此次毓妃已經命人安頓好了車馬,顧長歌不再協助,只消安排身邊的人把東西都備齊上馬車即可。
馬車一如以前乾淨,但總有些悶悶的,因着天氣太熱的緣故,就連碧璽也耐不住用扇子輕輕扇起風來。顧長歌挑了簾子往外看去,正巧看到皇后伴着裴縝旖旎而來,喬柳雙跟在後面,三人有說有笑,很是興奮。
是啊,才進了圓明園,回宮時卻是個官女子了,擱誰誰能不開心。
顧長歌微微搖頭,將簾子放下。
帝后上車後,很快馬車就開始行進了。
這次回宮比來圓明園要快,留在翊坤宮的小宮女太監們早就把宮室打掃一新。碧璽扶着顧長歌走進去,立刻有人上前奉了茶盞。
才坐穩就聽有人稟報,說喬柳依已經候在門外了。
喬柳依進來的時候面容比上次好了很多,她行禮後坐在顧長歌下手,臉色雖好,卻隱隱有些憂愁。
“娘娘,雖然妾身已經將鶯鶯納入房中,可夫君與老爺仍舊飽受非議,妾身眼見着夫君日漸消瘦,於心不忍啊。娘娘上次不是說,若妾身納了鶯鶯,前朝也會平息嗎?”
“如今前朝孟家一手遮天,本宮與父親雖然有意避其鋒芒,但孟自興不肯罷休,本宮也無可奈何。爲今之計只有以退爲進了。”
顧長歌一手撫摸黑曜石手釧:“我立刻休書一封,你回去交給父親,告訴他皇上如今正準備清肅孟氏一族黨羽,讓他務必想方設法幫助皇上。如今太平盛世,父親雖手握兵權,但到底不足爲懼,反倒是孟氏一黨興風作浪,要父親該舍的舍掉。”
喬柳依依言出去了。
顧長歌思索着,朝堂之上目前唯有兩件事能夠讓裴縝心煩。
一是孟家黨羽衆多,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勢必不能一次性清除,唯有慢慢剝開這一層層關係。
二是顧家,顧旭手握兵權,雖然此刻沒有戰事,但畢竟將在外,只認虎符不認人。
她眉頭緊皺,孟家雖然是目前最麻煩的地方,但內裡仍舊是顧家更讓裴縝顧忌。雖然裴縝不說,但這次孟自興不依不饒,若裴縝態度堅定,那想必此事也就壓下去了。
裴縝既然沒有堅決的維護顧家,想必也有裴縝的心思。
她雖然不在乎顧家榮辱,但顧家與自己爲一體,決不能讓顧家連累自己。
憑她與裴縝的感情,想必無論如何,裴縝都不會讓自己受到半分委屈。而自己又有公主的身份在,不如放手一搏,讓父親交出虎符以示忠心。
想到這裡,她又安排了人秘密將話傳出去。
三日後剛過早朝,顧長歌在房內用膳,就見溫木槿慌慌張張進來了,她面容急切,臉頰泛紅,見顧長歌仍舊平平靜靜,大惑不解。
“姐姐,你沒聽說嗎,顧長雄被皇上貶斥了,一紙文書發配邊疆,而顧大人爲保子嗣康健,上交虎符以示忠心。”
見她急急忙忙,顧長歌讓人都出去,等她安靜了才說:“這些事情我也聽說了,弟弟雖是發配邊疆,但到底也是個將軍,雖然邊疆地廣人稀,卻不會少了他什麼。父親上交虎符是效忠於皇上,又有什麼好着急的。”
“可衆人都在議論,說姐姐失寵,顧家失勢,只怕……只怕……”溫木槿聲音一點點小了下去。
顧長歌拍拍她讓她放心。
“我都不急,你急什麼?皇上既沒有削了父親官職,也沒有降了我的位份,就連弟弟,看似是發配,官職可高了好幾級。”
她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喬柳依回到家就找到了父親,說了在宮裡與自己談話的經過。
顧旭雖然古板,但並非是大奸大惡之徒,他並不貪財也不貪圖官職,雖然算不上兩袖清風,比起很多人已經好的不少了。
若不是沈畫碧在家操持打理,可能顧府如今還不如一個四五品官吏來的富裕。
顧長雄雖然不願去邊疆,但到底顧旭是將軍,知道國家安危的重要性,都不必太多遊說,強硬的態度直接讓顧長雄領命了。
溫木槿走後,周無術進來請脈。
果然麝香含量已經基本沒有了。
碧璽進來問顧長歌下一步該怎麼辦。
顧長歌眉頭微蹙:“原本我宮裡的香料或者玫瑰,都是由香芝去內務府領來的,如今我不再使用了,雖然暫時不必擔憂這個問題,可我仍舊怕有一日,害我的人知道我沒有使用摻了麝香的東西,仍舊會想到其他的法子來害我。”
她拉住碧璽的手:“我是個妃子,就有人如此費盡心機,若我不過是個貴人,常在,豈不是連如何死的也不知道了?”
碧璽安慰她:“娘娘大富大貴,這樣不吉利的話就不要說了。”
“碧璽,你在宮裡時間久,你告訴我,我要如何做才能不讓人算計?”
碧璽見她神色微有慌亂,想勸慰,一個娘娘出口,卻又說不下去了。
這段時間裡皇上只來看過她一次,略坐坐說說話就走了。
還好溫木槿時常陪伴,也不曾抱怨。顧長歌的事情並沒有牽連溫木槿,雖然二人交好,但到底她性子溫婉,裴縝與她在一起覺得放鬆不少。
趁着天氣好,二人攜手在御花園裡閒逛,剛走到千秋亭外,便聽有人來尋,有個臉生的小太監上前打了個千說道:“錦妃娘娘金安,皇后說重陽節的事情已經安頓妥當了,當天也恰逢太后壽辰,要各宮娘娘們各出個節目,讓太后開心開心。”
顧長歌道聲知道了,打發小太監去了。
“如今我這也這個光景,連傳話的小太監都隨意指了人過來,可見世態炎涼。”她淡淡地笑。
溫木槿總瞧着她說話間埋怨,但實則表情平靜,並不似說出口的那樣。
“姐姐打算準備個什麼節目呢?”
“我也不知道,往日裡倒是你們這些大家閨秀多學些才藝吧?我自小不在府裡,當然什麼都不會了。”她也大方,反正溫木槿是自己人,說話不必顧忌。
“與其這樣,姐姐不如與我一起準備點什麼吧,姐姐且說說會什麼?”
顧長歌微微蹙眉做思索狀,半天才閒閒一句,好似什麼都不會。
溫木槿噗嗤笑了出來,平日裡顧長歌性情嚴肅認真,私下裡慵懶的緊。
二人才走出去幾步,就碰見喬柳雙與林答應一起從後面跟上來,顧長歌本來就聽到了聲音,但懶得回頭。
溫木槿也是個貴人,自然也不必多理會。
喬柳雙繞道二人身前,笑了一下,才屈膝一福了事。
林答應還想着上次在圓明園雀鳥籠那次的事情,也不敢太過造次,規規矩矩行禮:“給錦妃娘娘請安,給淑貴人請安。”
顧長歌示意她起來,還沒說話,喬柳雙就搶先說道:“林妹妹也太小心了,我與錦妃姐姐關係好,知道姐姐最不喜歡別人多禮的。”
顧長歌斜看她一眼,勾起嘴角笑了:“哦?”
喬柳雙笑容更甚:“妹妹還沒謝謝姐姐提攜之恩呢,若不是姐姐,恐怕妹妹如今也不能在這園子裡隨意逛呢。”
“逛便逛吧,本宮與淑貴人先行一步了。”她不欲與喬柳雙多費脣舌,便想走。
喬柳雙在她們身後笑吟吟的大聲對林答應說道:“咱們逛一會就走,今日皇上也邀了我一同用膳呢,可不像旁人那麼清閒了。”
溫木槿聞言一滯,顧長歌低聲說道:“不必與她多說,宮裡仗勢欺人的人多了,不差她一個,與她計較倒顯得我以大欺小。”
二人回了宮,溫木槿依舊有些不快:“姐姐你是妃子,我是貴人,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一個小小官女子踩到頭上去,姐姐如何就嚥下這口氣呢?”
顧長歌懶懶歪在榻上,見她這樣,問她:“你在母家,可有廚房的大娘或者灑掃的僕人?”
“我家雖比不上姐姐,但這些也都有。”溫木槿不解。
“那你學刺繡畫畫彈琴,可有僕婦勸你莫要再練了,還是好好嫁個人的好?”顧長歌又問。
溫木槿想了一想,點點頭:“當時家中並未打算讓我入宮參選,我尚且年幼,奶孃曾勸我莫要學那些琴棋書畫的,女子無才便是德。”
“那你可覺得她說得對?”
“這……”
顧長歌解釋道:“你不覺得她說的對,但大多數人都是這麼說,是因爲他們沒有體驗過有才的好處。你是有才華的,才能中選入宮,一舉得寵,你自然不覺得奶孃說得對。但你仍舊不會反駁她,因爲你知道她就是這麼想的,就算你入宮了,她仍舊會勸別人不要學多了東西,畢竟淑貴人只有一個,卻有萬千婦女。我說的可對?”
“恩,若不是憑着一手琴藝,我也不會被封爲淑貴人。”溫木槿贊同。
“你與我相處時間久了,雖仍舊有許多不同,但心智也比以前成熟許多,”顧長歌說道“你不與奶孃爭辯,恰如我今日不與喬氏爭辯一樣,她不過是個宮女出身,比不得咱們見多識廣,說出來的話也只能如同井底之蛙,一心只知榮寵。我若與她計較,豈不是白費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