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倒奇怪了，你不是已經看破紅塵，將這世俗的諸事都拋卻了嗎？似乎你已然有好幾年沒見他了罷？怎地，在你心中，還當他是你的兒子嗎？”菩淚脣角若有若無地勾出一抹豔色，眸中卻不無譏誚，“你這個出家人，當得可真是徹底啊！”
“你若是知道我爲何要出家，怕是就不會再這麼說了。”祭空依舊一臉清淡，只是眸光卻閃攫着一種令人心涼的莫測和詭譎，“你可知先帝是怎麼死的嗎？”
盯着她幽冷的眸光，菩淚不禁脫口而出，“......是你殺的？”
“沒錯。”祭空悠悠然站起，緩緩行至那破敗的窗口，淡淡然的冷眸凝着幽冷的黑夜，似陷入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之中，“巫人生xing單純率直，在愛情方面，唯一是一生的追求，我也不例外。與先帝相遇之時，我並不知道他是大祈的皇帝，所以很快便墜入他溫柔陷阱之中，待察覺他的身份，已經不可自拔。他向我一再發誓保證，說就算不能僅有我一人，就算不能給我後位，但心中僅有我一人。當時的我涉世未深，爲他的甜言蜜語哄騙得暈頭轉向，沒有多作思慮便隨他進了宮。然而卻沒有想到，在這世上，最不堪一擊的，便是那些男人的海誓山盟！男人一旦變心，便是你傾盡一切也無法挽回的。
他愛上了別的女人，甚至早早立了遺詔將帝位傳給那個女人的兒子，不曾念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一怒之下，便將他和那個女人一併殺掉，還偷偷改了遺詔，讓曦兒得以承襲帝位。
卻不曾想，不小心爲曦兒親眼目睹了我是如何誅殺了他父親，那一幕，也就從此成了糾纏他一生的噩夢。之後，他雖沒有針對此事與我說上半句，但是看我的目光，卻明顯變了。裡面有掙扎，有痛苦，明明想要親近，卻又無法將心中的芥蒂放下......
我是他的親孃，如何不懂得他的心思？因此，便選擇了出
家這條路。
曦兒他前些年來過幾次，但我都沒有見他，漸漸地他也放棄了。隔了這麼多年，他再一次登門，不過，卻是因爲你。”
祭空回過頭來，眸中的冷光褪盡，脣角微微噙着淺笑，看着菩淚的眼神多了幾分打量，“他愛上了你。”
菩淚微微蹙顰，對於眼前這個女人的人生，心中不禁隱隱感到一種憐憫。後宮是個怎樣的爾虞我詐的龍潭虎穴，她比誰都清楚。本來祭空是屬於那種天地翱翔的那種灑脫女子，之所以願意進宮，只是爲了愛，這才褪去一身的羽翼，將自己禁錮在那個金絲籠之中。可她這般的犧牲，換來的卻是至愛的背叛，這是何等的殘酷？
就算再恨，沒有到了那種別無選擇的地步，是如何也無法手刃愛人的！在殺死那個男人的那一刻，她也將自己殺死了吧！同時，她殺死的，還有一個人，那便是那個天真單純的墨曦......
親眼看到自己的最親的孃親將最親的父親殺死，這對一個年幼的孩子而言，是何等的殘忍？這種心情......菩淚猛拍一下自己的臉，她是怎麼了？怎忽然同情起那個殘戾的劊子手來了？
咬脣，菩淚攥緊雙掌，將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強壓下去，眸中寒芒閃爍。墨曦，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是仇人！
沒有錯過她眸中的冷芒，祭空微微蹙眉，聲音卻平淡如靜水，“如果我說，我可以將你體內的情蠱解掉，這樣你便可以隨意愛上這世間任何一個男子，你是否願意？”
“對不起，我此生，只想愛着一個人。”不經一絲的猶豫，菩淚直接拒絕。
“固執！”祭空臉上慍意頓生，“你肚子裡懷着的，明明是曦兒的孩子，心卻牽掛着其他男人，這對曦兒，對孩子，都不公平！”
“你說什麼？”恍若被雷殛，菩淚臉色煞白，“什、什麼......孩子？”
“你還不知道，你已經懷有身孕了？”祭空微微挑眉，眸中閃爍着的是興味。
“我......”菩淚往後踉蹌一步，她聽見什麼了？懷孕？不！她懷了墨曦的孩子？不！不會的！一定是她在撒謊！祭空是爲了她兒子，所以纔對她撒謊的！她在撒謊！！
“你騙我，我知道的，你在騙我！！”告訴她，這是假的，快告訴她啊！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懷上她的殺父仇人的孩子呢？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曦兒今夜帶你來這裡，爲的，便是要讓我看看你，還有，你們的孩子。”
......是如此的嗎？菩淚手掌顫抖地摸向那尚且扁平的小腹，忽憶起自己這段時日嗜酸，忽憶起這段時日瀲煙的小心翼翼，忽憶起這段時日墨曦不再碰她......是因爲她懷了身孕了，所以才如此的嗎？
她......果真懷孕了？她的肚子裡......正孕育着一條小生命？
菩淚怔怔地低下眼睛，盯着絨袍下面的小腹，放在上面的手掌忽不可自己地輕顫起來。
這個真是......孽種！
沒錯，這是一個孽種，一個不該存在的孽種！！
“你想幹什麼？”看到菩淚驟然擡起的手掌，即便是像祭空這般冷靜淡漠的人，也不禁疾聲高喝出來。聲音未落，她已然出手，倏然伸出去的手在菩淚的手掌拍向自己小腹之前，點在了她的睡穴之上。
菩淚整個人癱軟而倒，被祭空伸手攬住了下墜的身子，凝着她慘白無色的睡顏，不禁出口輕嘆了一聲。
“砰——”門驀然被從外面撞開，墨曦一臉倉皇地衝進屋內，當看到倒在祭空身上的菩淚之時，臉色丕變，衝上前將她自祭空身上搶過來，眼睛血紅地瞪向十年未見的孃親，像一隻喪失了理智的小**嘶吼：“你對她做了什麼？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