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混亂之中,是誰在焦灼地呼喚?是誰將她擡起?是什麼......在慢慢地剝離她的身體,從她的下身緩緩下滑呢?
汩汩下滑,帶着一種決絕的脫落,不帶一絲的眷戀和不捨,就這樣,自她的體內抽離而去。
是孩子……是她的孩子……
現如今,連寶寶也要離開孃親了,對嗎?因爲孃親不乖,因爲孃親不好,因爲孃親一開始很討厭寶寶討厭你,甚至還動了要殺還寶寶的歹心,所以寶寶傷心了,生氣了。
所以,寶寶不要孃親了,不要了......
“娘娘!娘娘!!”焦灼聲音不斷,有人不斷地在用巾布擦拭着她的額頭,有人不斷地搖晃着她。可是,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靳哥哥不在了,寶寶也不在了,淚兒......淚兒也不想在了。
好想......好想靳哥哥......
明明說過要在一起的,明明說過要永遠不分離的……承諾,靳哥哥的承諾,就這麼脆弱麼?
“清染!清染!!”是誰?是誰帶着這般恐慌無措的聲音在耳畔咆哮?
“皇、皇上……”
“皇上,奴婢該死!”又是誰在低低啜泣?“方纔御醫來過,說……皇子保不住了……奴婢護主不周,死不足惜,求皇上降罪!”
“朕待會兒再收拾你!”寒澈入骨的聲音瞬時間化爲焦灼和恐懼,一雙鐵臂將她禁錮入懷,“清染,清染!你這是要我的命,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清染,我知道你聽得見,你先睜開眼好不好?你睜開眼看看我,清染,你睜開眼——”
“清染你聽我說,你不要這樣子,你先醒過來,不要睡,不要睡,醒過來啊!!”歇斯底里的嘶吼聲,撕心裂肺。
可是,什麼也不想聽,什麼也不想想,她好累好累,不想再看到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
“清染——求你,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你睜開眼睛,不要咬牙,求你睜開眼睛——”沙啞到極致的聲音,
蘊含着撕心裂肺的痛,切切在耳畔作響。
誰是清染?她不是清染!不是!!她是百里菩淚,那個……一無所有的百里菩淚!!
可是,百里菩淚好累,活着好累好累,不想睜開眼睛,一點也不想。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沙啞的聲音在耳畔顫抖地響着,“我不該嫉妒他,我不該明明知道你深深愛着他,還要設計陷害他,甚至將他——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清染,你醒過來,你醒過來打我,就算殺我也行!你睜開眼睛好不好?清染?”
“你......”菩淚緩緩睜開眼,蒼白無一絲顏色的臉恍若白紙,空寂無色的眼睛在看到眼前一臉淚水的男人之後,漸漸匯聚起一股光芒,是那種冷到極致的恨芒。她恨他,她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他怎麼敢,怎麼敢在殺害了她最摯愛的親人之後,又將她最在乎,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稻草,都狠心給斬斷了呢?這樣,她還要依靠什麼賴活着?依靠什麼賴活着?
怎麼敢,怎麼敢將心思動到靳哥哥的身上?怎麼敢,設計那麼大的一場陰謀,讓他拋屍荒野?怎麼敢,怎麼敢……
現如今,
靳哥哥沒了,寶寶沒了......很快,百里菩淚也就沒了,墨曦......也很快就要沒了。
“噗——”一口腥甜噴出,墨曦微微蹙眉,低眼看着那深深陷入自己胸膛之中的冷箭,抽搐着勾脣,眼中的熱淚不禁奪眶,“就如此恨我,如此恨我嗎?”
那支箭,曾經沾了祁靳的血,是墨曦賜予的。現如今,她還給他,全還給他!
菩淚將他推開,赤腳走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他無力地自牀上摔倒在地上,倒在她的腳下,嘴角微微揚起,帶着一種極其空洞極其決絕的冷笑,“是,我恨你!一直一直都很恨你,我每日都恨不得你碎屍萬段!!”
“清染......”
“我不是清染!什麼雲清染根本不是我!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雲清染!!”菩淚往後退開兩步,躲避開他伸
過來的血手,“我是百里菩淚,我是漣國的亡國公主百里菩淚!是那個被你毀了家滅了國變得一無所有的百里菩淚!!我初始進宮,便是爲了復仇!我早就想殺你,早就想殺你了!!”
“你......”墨曦再次嘔出一口殷紅的血,脣角卻微微上揚,“我知道你是百里菩淚......可,在我心中,我愛上的那個女子,只有雲清染,只有你,不是什麼菩淚公主!”這樣,他們之間就不曾揹負着什麼家仇國恨了,是不是?這樣……
不是不知道,不是不察覺,只是以往一直在逃避,一直在逃避他們之間橫亙着那麼沉重的血海深仇。本以爲他一日裝傻,一日不揭穿,他們之間,就會一直平和處下去。
可是,終究不行,終究不可以。因爲,他們之間不僅橫亙着家仇國恨,還橫亙這一個祁靳。
“你知道......”菩淚微微失神,但很快又變爲徹骨的冷笑,“那又如何?百里菩淚恨你,雲清染一樣恨你!!你殺了百里菩淚的所有親人,卻殺了雲清染最愛最愛的靳哥哥,雲清染比百里菩淚更恨你,更恨不得你死一千遍一萬遍!!”
一樣......恨嗎?
“真的......就這麼愛他嗎?”
“是!我愛他!我把他看得比我的性命還重,把他看得比所有一切都要重!可是你,你爲何容不得他,爲何要殺了他?!!”菩淚對他歇斯底里地吼着,毫不察覺眼淚的瘋狂肆虐,“我好恨好恨,你殺了他,你要我怎麼活下去?你要我怎麼活下去啊?”
“你如此愛着他,又叫我如何不嫉妒呢?”墨曦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可那深深紮在胸口處的冷箭,稍微一動,帶來的,便是撕心蝕骨的刺痛。他擡眼,深深地去看頭頂的女子,“何況,他是旭照國派來的細作,他根本不是什麼雲斛,他是祁弈霜的魔鬼兒子祁靳!你以爲我不知道,靈山寺裡面的那些旭照兵,全是他招來的嗎?且在山腰之上,他還設了多處的埋伏……我若不殺他,死的人便是我!如此,你叫我如何容他?怎麼容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