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染姐姐,你幫綾羅看看這結,怎麼解不開了呢?”馬車顛簸,搖搖晃晃所釀就的暈眩感已經甚令人心煩意燥,耳畔再加上這麼一個嘰嘰喳喳的聒噪聲音,那就更令人不勝其煩了!
“清染姐姐,你看看嘛!清染姐姐!”
菩淚背倚着馬車裡安置的柔軟錦墊,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的煩躁,回頭看着坐在自己對面一臉糾結纏着自己衣衫之上死結的某小不點。
這小郡主是有多無聊啊,一路上將衣衫之上的掛飾和繩子全部雜糅綁在一塊兒,再一個一個地解開!一旦綁成死結,便又纏着她動手幫忙,如若不答應她,便又要不依不撓了。這個攝政王的八歲寶貝女兒綾羅郡主,一臉童稚懵懂,亦看不到對求佛之路有何幫助,怎麼就讓墨曦看上,此行靈山寺,竟給順手捎上了呢?
捎上也就罷了,反正他喜歡帶誰去哪裡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可爲何要將這個聒噪吵鬧的小丫頭安置於她的馬車之上?這不是存心讓她一路上都要飽經她的折磨麼?
他到底安的是什麼心啊?
“需要我幫你割掉麼?”菩淚淡淡地開口。
綾羅郡主仿若聽到了天方夜譚般愣住,怔愕半晌過後,頓時連連跺腳,聲音尖銳地大叫開來,“什麼割掉?什麼割掉?這要是割掉了,那我的衣衫豈不是全毀了?”
菩淚聳聳肩,一臉不以爲然,“但這是最快的方法。”也是一勞永逸的方法!她就不信將這麼些繩繩墜墜全給割掉之後,她還能找出別的東西來綁死結!
“我不要這個辦法!不要!”綾羅郡主不依不撓,跑上去拉着她的衣角就是一番拉扯,“你幫我看看,幫我解開嘛!我不要割掉,我要你把它解開!”
菩淚撇開頭,掀起馬車窗扇前的簾子,目光清冷地睇着外面迅速閃過的風景,“自己解。”
“我解不開,你來解啦,清染姐姐!你來解,你來解啦!”小不點硬生生湊上前來,開始死纏爛打。
菩淚轉回過臉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忽然想起什麼,脣角微微噙笑,伸手將綾羅抱起放置於
腿上,“要我幫你解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話問你,如若答得好了,清染姐姐就幫你解開這結。但如果你膽敢有半句的謊言或是欺瞞的話,我就把你從馬車裡面丟出去——”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還不忘朝小不點惡狠狠地齜齜牙,以示她會說到做到的決心。
綾羅瑟縮了一下,癟了癟小嘴,委屈地妥協,“那你快問啦,但記得要幫綾羅解開哦。”
“好。”菩淚動手輕輕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圓臉蛋,笑容可掬,“小郡主,你可知道皇上他爲什麼要帶你去靈山寺麼?”
“爲什麼哦?”綾羅郡主歪着小腦袋瓜細細想了一小會兒,隨即裂開嘴笑開了花,“自然是皇上喜歡綾羅啊!”
菩淚瞪着眼前這張單純無邪的小臉,真有點懷疑她是在耍着自己玩。“那麼,在綾羅隨皇上離開京城之前,你父王有沒有說了什麼?”
“父王哦?有啊有啊,父王要綾羅要多吃飯飯,穿多一些衣衫,穿得少會着涼的哦!”
“......那你父王有沒有對皇上說了什麼話?就好像,爲何要去靈山寺祭拜之類的?”
“沒有哦!”綾羅搖頭,眼睛卻賊亮賊亮地瞪着菩淚,“清染姐姐,綾羅都有老實答了哦,現在你可以幫我解開結了吧?”
菩淚低了低眼,看着她高高揚起的小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閃爍着一場的期盼亮光,不由有些挫敗地輕嘆了一口氣,將手伸過去,“我看看。”
不知爲何,她心中總隱隱覺得墨曦此趟出宮居心不良,那股縈繞心頭的不安,也是遲遲無法散去。
午休之時,綾羅將小腦袋放置在她的腿上,沉沉睡了過去,嘴裡還流了不少的晶亮涎液,蜿蜒在嘴角邊。
耳邊少了她的聒噪聲,菩淚難得的安靜,不由也頭倚着馬車閉眸小憩。
幽冷的寒風,自揚起的簾布下竄進來,打在臉上有些生疼。她皺了皺眉,睜開眼睛,動手去扯那迎風飛舞的簾布,卻不小心窺見了外面正坐於高頭大馬之上的飄逸白影。平庸無奇的臉,卻遮不去他身上氤氳着的清靈之氣。
即便披了一張普通的人皮面具,可他渾身所散發出來清逸聖靈的氣息,卻讓菩淚從那浩浩蕩蕩的祈兵之中輕易找出了他來。
前幾日墨曦讓人告訴她要她做好出行的準備,她臨時與他提出了一個要求,那便是要祁靳隨行。然而出乎菩淚的意料,墨曦竟想也沒想便答應了,這般爽快的他,她倒是頭一回見到。
其實菩淚是不知道,祁靳隨行已成定局,即便她沒有提出,墨曦也會想方設法讓他以雲都尉的身份貼身出行的。
馬車一直在官道上行了一天一夜,最終停在了勻木山山腳之下。
這是一座極其陡峭的大山,高聳入雲,地勢巍峨,茂密濃郁的森木光怪陸離,一眼望不到盡頭。
“娘娘,您請下車。”瀲煙掀開馬車的簾布,小聲道。
菩淚幽幽睜開眼,眸中並無惺忪之意,這一路顛簸,她雖很是睏倦,可因着心中有事,所以怎麼也睡不着。她看了看瀲煙,低下頭來看着倒頭睡在自己腿上的小不點,動手輕輕拍了拍她紅潤的小臉蛋,“郡主,到了,快醒醒。”
綾羅夢囈了兩句,揉了揉眼睛,雙眼朦朧地睜開,“清染姐姐,到了哦?”
“是啊,到了,下車吧。”菩淚將她扶坐起來,那被她壓了一天的腿腳,已經痠麻到沒有感覺了。
將綾羅抱下馬車之後,瀲煙再次伸過手掌,接過菩淚伸出的柔荑,小心翼翼地將她自馬車上攙扶下來。
外面一片明亮,正值午時,雖然沒有太陽的光熙,但較起半夜,倒不顯得那麼冷了。
菩淚站定在馬車旁,下意識地扭開頭去尋找祁靳的身影,似乎察覺到她探尋的眸光,剛剛自馬上下來的祁靳回過頭來,對她淺淺地微笑,以示迴應。
迎視上他眼中的暖意,菩淚心底一暖,脣角不禁微微上揚。
“娘娘,皇上在前面等着呢,奴婢扶您過去吧。”瀲煙在耳邊小聲提醒。
菩淚怔了怔,回過頭來,便對上了一雙幽深莫測的黑眸。明明沒有像往日那般的幽冷,可爲何她見了,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