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眯起狹長的鳳眸，目光先是冰冷地看了看斜躺在地上的衛垣，爾後轉眼看向比較靠近他這邊的菩淚，對她伸出手，目光柔和似水，“清染，過來。”
看着他眸底閃爍着不知名的惶恐，不知爲何，菩淚心底深處微微一窒。不禁蹙顰，她很不喜歡這種不能自控的感覺，咬了咬脣，回過臉去看了看衛垣，對上的便是他鑲霜蒙雪的寒目，還有眸底深處隱隱的警告。看得出來，他非常不喜歡她朝墨曦那邊走過去，假若她違了他的意，不難想象得出，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可是......
正當她舉棋不定猶豫不決之時，忽聽見墨曦幽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雲清染，不要讓朕喊第二遍！”
本來她心底已經作出決定，要朝他那邊走去了。可聽見他這冷冰冰的命令，心中莫名一陣不快，心底的不屈再次作祟，回眸冷冷瞪了他一眼，便轉身邁步，毫不猶豫朝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衛垣還來不及露出欣喜的目光，菩淚便看到知音驀然大變的神色，還有急切咆喊而出的聲音，“你想幹什麼？”
菩淚一怔，尚未待她反應過來，便聽見墨曦冷寒徹骨的聲音在頭頂劈下，“反正這只是幻境不是麼？旭照國國君死於自己手下所編織的幻境之中，這恐怕沒有人會相信是朕下的手吧！”
他......他想殺衛垣？菩淚神色一變，還未待她回頭，便看到他自她的頭頂越過，強勢迅敏的身軀直向知音和衛垣擊去。
“你——”知音急怒，扶着深受重創的衛垣縱身躍出幾丈之外，怒目瞪着一臉殺氣的墨曦，“墨曦，你居然趁人之危，太卑鄙了！”
“難道不是你們先下手，想置朕於死地的？若不是朕識破你們的詭計，怕是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了吧！”墨曦冷然一哼，不以爲然，再次強勢向他們襲去。
“先出去。”衛垣不愧爲一國之君，鎮定自若地看了遠處的菩淚一眼，再回頭淡
淡地對知音說。
得到命令的知音面露喜色，即刻頷首：“是！”
話音剛落，不等墨曦襲上，只見她手臂一揚，耳畔的琴音突斷，頓時煙霧驟散——
菩淚倏然睜眸，眼前是一衆目光怔忡，神色恍惚的文武百官，還有跪坐於最中央垂首撫琴的知音。而她自己，則仍然依偎在墨曦的懷裡，他一臂橫亙在她的腰側之上。
意識到自己已然從幻境之中出來，菩淚心中鬆下一口氣，下意識地擡頭，透過薄薄的面紗，對上的便是他寒澈似冰的鳳目。
像做了虧心事般，她心底一虛，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卻感覺有另一對濃烈灼熱的目光自身後射來，彷彿要將她看透方休。不消說，她自然知道那眼刀出自誰的雙目。只是，此刻她並沒有勇氣再往回頭去看了。
“砰——”一聲高昂的刺耳聲音驟然入耳，菩淚擡眸，便看到知音放下那斷了弦的琴，隻身跪下，“小女琴藝粗糙，冒犯了聖上，還望恕罪！”
“無妨，不過盡興之調罷了，知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墨曦皮笑肉不笑，目光更是似笑還休，微微擡臂，“知音姑娘不必跪着，回席吧！”
“小女謝聖上。”知音微微俯身，施施然起身回到衛垣的身旁坐下。菩淚沒有錯過，在她坐下的那一瞬，微微斜過去的肩膀撐住了衛垣有些顫抖欲倒的身軀。
雖然說這是在幻境之中，所受之傷僅爲虛幻，可那一劍並非虛刺，就算沒有傷口，此刻的衛垣必定也是內力大傷，絕不會好受到哪裡去。
話說她自己似乎也並不怎麼好受的，方纔在幻境之中耗去了太多的內力，此刻若不是依偎在墨曦的胸膛之上，將全身的重量放置於他的身上，怕是早已不堪疲憊癱軟倒下去了吧！
“衛公怎麼了？臉色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好呢。”墨曦看着面色蒼白如紙的衛垣，勾脣笑得意味深長。
“勞祈君操心了，朕沒事。”衛垣回
之一笑。
幻境之中雖是一番針鋒相對，且每人心知肚明，卻都很聰明地沒有擺上檯面說，照樣的虛以委蛇笑臉以對。
看着二人之間的互動，菩淚只覺得可笑至極，若非此刻身子委實不好受，她倒是有興致繼續觀賞下去。只是，現在她必須要找個地方好好調息一番。
於是，菩淚藉着身子不適，便起身先行告退。
或許實在無法忍受衛垣如炬般盯着她的目光，亦或許知道她此刻實在不好受的滋味，墨曦並沒有刻意刁難她，隨口喚來瀲煙瀲雨，吩咐她們攙扶着她回承天殿歇息，再囑託她們讓御醫幫她把把脈，便揮手放行。
離去之前，菩淚刻意忽視衛垣那錯綜複雜的目光，由着瀲煙瀲雨攙扶着，悠然退出了這一場暗潮涌動的鴻門宴。
“娘娘，您先好好休息，待藥煎好了，奴婢再喊醒您。”瀲煙體貼地幫菩淚掖好被角，溫聲道。
菩淚頷了頷首，“那你們先出去外面候着，莫要吵着我，我委實累了。”
“是。”
瀲煙瀲雨退出去之後，室內歸於寧靜，菩淚委實疲憊怠倦至極，不消片刻便沉沉地睡了過去。朦朦朧朧之中，似乎聽到有什麼說話的聲音，心裡不由埋怨這瀲煙瀲雨何時變得如此不知分寸了，可眼皮實在太過沉重，她沒有思索過久便再次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有人擡着她後頸，將她扶持了起來，再接着，便感覺到一個冰涼的器皿湊到了她的脣瓣之上。帶着中草藥的味道，徐徐飄入鼻中。
原來是御醫開好的藥已經煎好了，沒有多想，她微微張開脣，那股帶着微熱的藥汁便順着檀口滑入喉中，苦澀的味道讓她不禁蹙緊了蛾眉。
這味道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聞過，是......是砒霜！！
恍若被當頭淋下一瓢冷水，神志即刻清醒，菩淚倏然睜開眼眸，對上的便是瓔珞帶着幽冷含恨的眸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