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將近。
寒風狂肆,懸掛於城樓之上的旗幡迎風勁揚揮舞。城樓之下,侍衛手持利槍嚴陣以侍,外圍聚集了一衆圍觀的老百姓,目露看戲的好奇和興趣。
見識得多了,有些血腥的場面,也就漸漸地失去了原本的恐懼與猙獰,更多的,僅有心底的麻木不仁和視覺刺激的追求。
菩淚屹立於城樓之上,冷冷地靜目以待。墨曦站在她的身旁,一身明黃的龍袍,蟒袍披風在身後隨風舞動。
這時城樓下面忽然傳來一陣轟動,就見一衆侍衛強押着一個豔色絕世的白衣男子緩緩步入視線之中,一身純淨無暇的白,恍若不染塵埃的蓮花仙子。這般驚世絕代的容顏,也難怪會教那些已然麻木的人們由內而發地生出惋惜的驚歎。
看着那一抹白影,即便心知不是她的靳哥哥,菩淚的心還是禁不住猛地一抽。十指微顫,她不由輕聲喃語,眼睛卻一直緊盯着下面的白影,“他……醒了嗎?”
“沒有。”墨曦回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驀然蒼白的臉色,心底那股鬱郁再次涌上心間,不禁有些置氣地說:“這次上官將軍下手甚重,好幾處都傷及了心肺,因此,他能不能救活過來,還是未知數!”
成功看到身旁的佳人臉上的血色瞬時間褪盡,他發覺自己的心並沒有意料之中的愉悅,反而隱隱揪疼。這個女人啊,她的心,哪怕是分一丁點到他的身上,他也不會……
菩淚放在城牆之上的五指一屈,指甲間摳進灰白的石粉,澈寒的雙眸射向坐在監斬官席上的上官海平,眸中凜冽的恨意和冷毒毫不含糊。
“他最好能活過來,否則……”菩淚回頭看着身旁的墨曦,脣角勾勒出一抹迤邐的寒色,卻並沒有說下去。
墨曦眉頭緊蹙,狹長的鳳目之間染上了慍色,剛要開口訓斥,便聽見下面驟然揚起的聲音。
“時辰到,行刑!”上官海平鏗鏘大吼一聲,咆聲如雷,可見他心中的十足怨憤。
“噗——”
聲音剛落,猩紅的血液噴濺於地,染紅了大地的灰白。
目睹人頭落地的那一幕,菩淚只覺得胸臆之間驀然間堵上了一口悶氣,整個人無力地滑坐於地上,背倚城牆,艱辛地呼吸着,四肢都在無力地戰慄。
“他真有如此重要嗎?”墨曦低眼斜睨着她,眸中是憤,更是妒,“即便明明知道那死的僅僅是一個與你毫無相干的死囚,可就因爲披着與他一樣的臉皮,還是讓你害怕痛苦至斯嗎?他對你而言,真的就如此重要嗎?”
菩淚耳畔是凜冽寒風的狂哮,腦子更是嗡嗡雜亂地響着,她沒有聽見,什麼也聽不見。
微微蜷縮起來,她整個人縮在城牆間,頭深深埋進雙足間,渾身顫抖。
靳哥哥,靳哥哥……
墨曦緊攥雙掌,目光清冷地凝着完全失去自我的她,即便一再告訴自己不要嫉妒,不要輕易被這個女人撩起火氣,可是,那冰涼微顫的雙拳告訴他,他此刻,真的很想將她那個好哥哥碎屍萬段!
“回宮!”咆聲如雷,他甩手拂袖而去,蜷縮在地上的菩淚卻恍若未聞,只將自己蜷抱得更緊。
這個……該死的女人!氣死他了!
終究無法拋棄,走出五十幾步之外,墨曦還是駐足回頭了,看着她瑟瑟微抖如清冷的枯葉,心絞痛得厲害,卻不知是因爲自己的可悲,還是因爲她的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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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澀冷,寒風蕭瑟,一寒一凜之間夾雜着的是揮之不去的寒澈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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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的涼亭之上,上官平海一身華麗黑袍,坐於冰冷石凳之上,不停舉杯獨飲,神色憂憤不散。
“爹爹,您自打宮裡回來,已然喝了不少了,酒喝多了非但不能解憂,反而傷身,您還是莫再喝了。”上官將軍的幺女上官方琳侍立於旁,看到父親痛飲不歇,不由愁眉難展,屢屢相勸。
這也是一個美人胚子,面如芙蓉,冰肌玉骨,
較起其姐的鋒芒畢露,其瀲灩的大眸倒顯得靈氣逼人,一眨一閃之間,所遮掩而去的,是爲人所不能識得的深沉。
“你莫要理睬我!早些回房歇着吧!”上官平海醉眼微醺,有些不耐煩地推開上官方琳攙扶其肘的柔荑。較起其他女兒,甚至是大女兒寧貴妃,他打自心中更疼眼前這個小女兒,若不是因疼着她,怕是早已大聲訓斥攆趕其走了。
“可是夜深露重,方兒怎能放下酒醉的爹爹,獨自回房取暖安寢呢?”上官方琳難得違背其父的命令,在他身旁的石椅委身坐下,柔聲相勸,“爹爹心中到底爲了何事煩憂,不妨向方兒說說,方兒雖爲女兒之身,雖說才疏學淺,但或許可爲爹爹解憂也不一定呢!”
“你既爲女兒之家,又如何能爲我解憂?”
“這可不一定哦!”上官方琳螓首微搖,脣瓣微綻,“讓女兒來猜猜爹爹的心思如何?嗯……爹爹可是在爲姐姐之事煩惱?可爹爹今日不是已親自將謀害姐姐的兇手斬殺於市了嗎?既已爲姐姐報了仇,爲何還放不下呢?”
“你懂什麼?”上官平海擡眼看了一下她,重重嘆息,“雲斛追隨我已有一年之長,雖不敢拍胸脯說能看透他這個人,但一般的性情習慣還是有所瞭解的。他生性清冷孤傲,對一些骯髒黑暗的地方甚是反感,若非出於一定非不得已的因由,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讓人捉捕到那種陰冷潮溼的天牢之中!”
“爹爹的意思是……那雲都尉並非真正殺害姐姐的兇手?”
“雲斛雖不會武功,可依他的身手和聰穎,要誅殺一個人,且安然逃逸,絕對是輕而易舉之事!他之所以會留在現場等待御林軍的到來,且一身濡染的血衣以待,擺明了是故意束手就縛的!”
“……爹的意思是,他是爲了替誰頂罪,所以這纔有意留在殺人現場待趕來的侍衛捕捉?”上官方琳微訝,“也就是說……兇手另有其人?既然爹爹知道他並非真正的兇手,爲何還要如此迫不及待逼皇上斬殺了雲都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