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淚知道過來的人是誰，這熟悉腳步聲她還是能夠清晰辨認出來的。可她卻依舊躺在草堆之上，緊閉着雙眸佯寐，對其人的到來置之不理。
不過又一個來看笑話的，她剛吃飽饜足，正是閉目養神之際，委實沒什麼熱情去應付他的冷嘲熱諷。
身後跟隨着一臉兢兢以待的獄卒長，墨曦走至監牢外，狹長的鳳眸微眯，掃了掃側躺在草堆上的人，後者臉上依舊的平淡如素，不見一絲一毫對死亡的恐懼。那股無名之火再一次被狂烈點燃，緊握住的雙拳骨骼咯吱作響，只把一邊的獄卒長嚇得臉色灰白。
在弒殺他失敗之後，她怎麼可以還是如此的坦然？明日即將赴刑場，她何以還是如此的淡然？憑什麼？她憑什麼？
“把牢門打開！”墨曦回以一個凜冽的冷眼，對獄卒長厲叱一聲。
“是是是……”獄卒長忙不迭地點頭哈腰，雙手顫顫巍巍地去開牢門的鎖。
“皇、皇上，已經打開……”他還未來得及說完，就已被甚覺得他礙手礙腳的墨曦提着衣領丟了出去，而他，則大步流星地跨進牢房之中。
進去之後，他這纔看到在草堆前面散落着一大堆凌亂的碟碟碗碗，還有一個空蕩蕩的竹籃子。
即便他進來恁久，弄出恁大的動靜，躺在草堆上的女子卻依舊一動未動……
心臟倏然被狠狠一捏，冰冷的惶恐瞬間漫至全身的四肢百骸，墨曦臉色陡然大變，惶然衝上去，將草堆上的女子大攬入懷，大掌不停地拍着她雪凝的面頰，“鬱夢竹！鬱夢竹！醒醒，你快醒醒啊！你吃了什麼東西？你到底吃了什麼東西啊？是不是她給你的，你是不是吃了她給你的東西？該死，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啊？東西是可以隨便吃的嗎？啊？鬱夢竹，快醒醒啊！！”
……什麼鬱夢竹？他不是已經知道她並非真正的鬱家大小姐了嗎？還亂喊什麼？
……
還有，何謂她沒有腦子？她跟隨着毒王妙真子混了三年之長，多少學了些皮毛功夫，豈是那麼輕易中毒的？
……還有還有，他早上一臉凶神惡煞，掐着她的脖子恨不得弄死她，此刻看起來爲何倒像是害怕她就此被蘭淑妃毒死了一樣？這人的心思，當真詭譎難測啊！
……還有還有還有，他能不能不要再拍她的臉？沒個輕重，很痛啊！真懷疑他是在趁機摑揍她耳光！
菩淚不耐煩地睜開眼，與此同時，身子已輕靈敏捷地自他的懷裡滾溜出去，再一次滾躺回草堆之上。
她撐起身子，站了起來，俯首冷看着他，眸中的戒備一覽無遺。
“你沒事？”怔愕半晌過後，墨曦這才愣愣地問了一句甚是沒有營養的話。
“我明日便要被處斬了，怎麼？皇上連這一個晚上都等不了，就一心盼着我能被蘭淑妃毒死？”菩淚冷勾脣角，無不諷刺，“只可惜，讓皇上失望了！”
“你——”墨曦只覺得胸口一陣滯痛，怒火狂熾着他的心，他霍然站起，倏地扣住她的皓腕，“朕在你心裡，就是如此不堪的嗎？”
菩淚幾次欲掙脫不成功，只好任他恨恨地箍着自己的手，冷言道：“皇上不是一心盼着我死，難道還想我好好活着不成？”
“你妄想！”墨曦目眥欲裂，憤怒咆哮，胸臆之間的怒火因爲她的冰冷而愈發的蓬勃，“你欺君在前，弒君在後，就算你有十顆腦袋，也不夠朕砍的！”
“那真是遺憾了，我只有一顆腦袋。”
“……你給朕閉嘴！！”
“還是很遺憾，我明日便要上刑場了，有些話要再憋在咽喉裡，就只能留着去地府找幽冥神君說了。還不如趁着現在有一口氣在，全都給說了，不然憋着一肚子怨氣去叨擾神君，他一怒之下將我打入六畜輪迴，豈不慘焉？”
“……像你這等沒心沒肺，枯心冷情
的女人，打入六畜輪迴算是便宜你了！”
“那皇上呢？”菩淚揚脣，眸中的笑意帶出絲絲的陰冷，“皇上一生征戰無數，因你而死的無辜百姓，更是不計其數。皇上可曾爲自己的身後所向預計過？皇上百年之後，是會被打入六畜之道，重新輪迴？還是……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你——”怒極攻心，墨曦驀然揮臂將菩淚甩出去，她還未來得及起身，便一腳踩於其胸前，目染赤紅，不可遏的惱怒直衝入腦，整個人都氣得渾身發抖，“你當真一定要挑戰我的極限是吧？你信不信，我現在便可殺了你？！”
“我信！”即便爲他踩於足下，菩淚依舊笑得嫣然璀璨，“幾十萬條性命，皇上尚可不經思慮便一味誅殺，況且我這麼一條螻蟻一般的賤命呢？”
這個女人，當真非得要把他活活氣死才甘心是吧？！！
墨曦壓下一腳將這個氣死人的可惡女人踩扁的衝動，提腳往後退了一步，鳳目冷意翩飛，“你一介女流，目光短淺，能懂些什麼？若沒有這些人的犧牲，如何能有今日的繁榮盛世？他們用他們的血，換來後人的安定與幸福，他們死得其所！”
“何謂後人？”菩淚冷笑，“與他們沒有一絲血緣牽連的敵國百姓？爲一些與自己毫無干系的人死去，這便叫死得其所？在你誅殺他們之前，可曾問過他們願不願意無辜受死？不要拿這些空泛的藉口來爲你的罪孽開脫！說得冠冕堂皇，你所謂的繁榮盛世，是用他們的血，用他們的骨堆砌而成的！難道你坐在那金碧輝煌的高堂之上，不曾覺得汗流浹背毛骨悚然？難道你每夜都能安然入眠，高枕無憂？沒有人會願意用自己的屍骨來成就你的抱負，你瘋狂掠奪，你恣意殺戮，最後得到的，不會是崇敬和稱頌，只會是仇恨和詛咒！”
“那你呢？”胸部一股血氣直涌咽喉，越是氣極，他越是平靜了下來，開口淡淡地詢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