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他已死，本以爲他已沒了生息，所以她纔會那般痛徹心扉，甚至嘔血不止。可是，久久等待的死亡遲遲沒有到來，甚至，不久前她還感到胸口漸漸有一股暖流在回升，這說明，靳哥哥的生命力也在漸漸回升......
因此，即便是受了重傷，但，她仍是可以感覺到，他尚有一息存在，他還活在這個世上。
“你說什麼......”躺在她懷裡的楚迦離驀然緊繃，凝着她容顏的雙眸仿若霎時間失去了所有的光華，他牽扯了一下僵硬的脣角，勾勒出一抹譏誚的澀笑，“他沒有死......”明明該慶幸的，不是麼？如此，她便不會恨他，他也便不會留下任何的遺憾了，不是麼？可爲何，胸口卻是那般的悶痛呢？是因爲被重創的原因罷......
所有人都還好好活着，真好......如果他的死，換來的是她的平安和快樂，那麼，他對她而言，便不僅僅是一個匆匆的過客了，對嗎？
如此，便足夠了。
“對，靳哥哥他沒有死。我可以感覺得到，他還活着，他還活在這個世上，雖然可能受到了一些傷害，但是，他還活着......”活着，便足夠了，她不敢再奢求更多。菩淚勾脣，可眼底卻淚意朦朧，她輕輕地撫着他染了血的俊顏，“所以，你也要好好的，要堅強地好起來，知道嗎？”
“沒有死......”楚迦離輕聲喃着，脣角的笑意越發的靡麗，“那就好，只要小姐姐心裡不再恨着我，我......死而無憾了。”
“不要說死字，我不喜歡！你要好好的，不要再說話了，我們好好休息，待會兒老頭子回來了，自然會有辦法救你的！”
“小姐姐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我又不是死不起！”楚迦離揚笑，只是笑容的苦澀越發的明顯起來，“只是，我好捨不得小姐姐，真的好捨不得......如果有足夠的時間，真想好好努力一把，認真的，看能不能贏得小姐姐的芳心。只可惜，沒有時間了......”
“楚迦離......”
“小姐姐，你可知道我有多嫉
妒祁靳麼？真的好嫉妒......我嫉妒他可以得到你的愛，嫉妒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奪走你所有的關注，只要他在的一日，你的目光，則永遠不會落至旁人的身上。這種嫉妒，自打我那日在承天殿窗外聽到你向麗妃娘娘坦誠，承認了你和祁靳之間那種畸形的關係後，就像埋於心底的芽苗，隨着時間的推移而不斷瘋長，直至它猙獰着完全控制了我所有的理智......所以我將皇上引至那座小苑，讓他親眼目睹了你們之間不尋常的關係......”楚迦離艱難地笑着，“我一直在很天真地想着，皇上親眼看到了你們的親暱之後定然會勃然大怒，這樣子，他定會想將你們全都殺掉。而我，則可在他殺你之前將你救出去，將你帶離皇宮這個華麗籠子，我們，一起恣意江湖。可是，我終究低估了皇上對你的用情之深，也低估了，你對祁靳的愛......”
原來，那日躲藏於窗外之人是他......
原來，墨曦的反常，是自那日開始的......
原來，他對她還懷了這般的心思......
菩淚輕輕抱住他的頭，輕輕地對他呢噥着：“不要再說，不要再說了......”
“不......我要說，再不說，我怕再也沒有機會了......”楚迦離微微顫抖着擡起手，想要輕觸她的頰，可想了想，終究還是收回手，澀澀地笑開來，“小姐姐，你可知道寧貴妃是誰殺的？”
菩淚怔了怔，低頭凝着他，遲疑地開口：“......是你？”
“對啊，是我......可是，祁靳爲了掩護我離去而自願成了那替罪羔羊，還險些被折磨致死......他這般爲了我，我卻恩將仇報，以怨報德，挖空了心思去陷害他......小姐姐不喜歡我是應該的，這樣的我，怎配擁有小姐姐的喜歡呢？”
“你不要再說了，真的，不要再說了......”菩淚看着他越來越慘白的臉，心中的焦灼被無限度放大，她伸手去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殺寧貴妃是爲了我，我知道，全都知道的！”
“小姐姐..
....”楚迦離將她的手拉開，目光深深地仰凝着她，“我送給小姐姐的紫玉，可有佩戴在身上？”
菩淚聞言忙點頭，淚水卻毫無所察地隨着她的晃動而飛濺落入雪地，“有！我一直都佩戴着！”
“可以......拿出來給我看看麼？”
菩淚怔了怔，對上他漸漸有些潰散的瞳仁，心底一慌，忙手腳慌亂地掏出那塊貼胸口的紫玉，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掌心上。楚迦離蒼白地笑了，另一隻手顫巍巍地伸向那血肉模糊的胸口處，指尖沾了些許殷紅的血跡，再將這些觸目冶豔的血，按至那塊紫玉之上，最後，反手放回菩淚的手掌心。
此生無法永遠守在她身旁，那麼，便讓他的魂隨着他的血，附在這塊紫玉，永遠貼隨於她的心口之處吧。
“小姐姐，我最後的願望，便是......你永遠佩戴着這塊玉，不管世事如何的變遷，我也希望，姐姐都不要將它解下來......”
“好，我答應你。”微微收掌，將那染着他的血的紫玉收攏掌心，菩淚努力地笑着，可眼淚，卻仍是無法控制。
“小姐姐......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麼？”無力地倚在她的懷裡，生命在無息地流逝，楚迦離疲憊地閉上眼睛，嘴裡發出來的聲音恍若輕拂而過的微風，竟輕微飄渺得差些無法捕捉。
“記得。”
“今日真是個好日子啊，終於下雪了......”楚迦離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空洞潰散的眼睛失神地凝着天空中紛紛揚揚的雪花，脣角微微揚起，“我還能要求小姐姐，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麼？我想最後看看，姐姐獨自唯我一人所綻放的舞......”
“當然可以......菩淚輕撫着他的額角，淺笑，“但記住了，這不是最後一條舞，以後啊，我還要爲你跳很多很多。”
“好啊......”
菩淚將楚迦離小心翼翼地輕放至雪地之上，慢慢爬出他殷紅殘魂的血所染出的血河，跪在距他五步之遠的地方，脣角，溫婉地勾勒着迤邐而絕美的笑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