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熱忱地湊上去,結果換來的卻是心上人冷言冷語的譏諷,典型的拿自己的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
如此掉份兒的事,夏寧微自認是承受不起的,可這位周侯世子忒的好脾氣,竟依然笑嘻嘻地黏在蘭陵跟前,遞上另一條帕子討好道:“我一早知道你的性子,是以便多備了幾條帕子。來,擦一擦臉罷。”
這一次,蘭陵沒有再拒絕,但接過的帕子卻未自用,而是直接甩到了周世軒臉上,譏諷道:“擦一擦你滿臉的諂媚和討好罷,省得教人看了都覺得倒盡胃口。”
說完,蘭陵早已親親熱熱地拉着齊王說起了旁的興高采烈的事,獨留下那個被錦帕遮面的男子尷尬地留在原地。
許久許久,周世軒才緩緩摘下那張矇住自己臉面的帕子,露出一張疲憊蒼白的面頰,還有一雙微紅的眼眶。
他的眼珠子轉了轉,似乎有些驚訝地喊:“王后娘娘還在?”隨即苦笑,“臣無能,教王后看笑話了。”
饒是那樣陽光明媚的男子,揹着人時也有着黯然神傷的時刻呢。
夏寧微心下嘆息,和顏悅色道:“周世子怎會這樣想?在本宮看來,剛纔的事並非是一場笑話,反倒讓本宮看見了這世間難得一見的真心。只是蘭陵這般態度,周世子如何能忍得下來?”
周世軒苦笑:“我和蘭陵自小一起長大,她一直是這樣的性子,對着喜歡的人百般溫柔體貼,對着不待見的人就是冷顏相向、尖酸刻薄。我一早習慣了,心中倒不十分在乎,只是有時候聽了那些話,難免心裡會有些堵得慌罷了。呵呵,臣沒事的,王后無須擔心。”
夏寧微便也淡淡一笑道:“許多事,便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本宮不會妄加評論旁人的決定,但本宮着實佩服世子的真心與毅力。本宮更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總有一天蘭陵會明白世子對她的心意難能可貴。”
周世軒再次紅了眼眶,側過頭去,語含感激道:“臣,多謝王后娘娘贈言。”
夏寧微回去時,蘭陵早等在門口了,焦急地拉着她的
手問:“方纔我一時興奮,竟將你給落在了後頭,你沒事吧?”
夏寧微莞爾失笑:“傻丫頭,我能出什麼事,倒是另一個人受內傷不輕啊。”
言外之意,以蘭陵的聰明自然不難體會,她當下冷着臉道:“那個牆頭草般的人物,你理會他做什麼?方纔,是他拖住了你在訴苦麼?”
夏寧微眸光盈亮含笑,輕輕搖了搖頭道:“沒有。某人只是告訴了我,無論那人如何冷顏相對,她在他心目中都是最好的姑娘。”
饒是蘭陵如何彪悍刁蠻,聽了這話都禁不住紅了臉頰,聲音漸次低了下去:“這個周世軒,從小到大便是這般油嘴滑舌的,看着就讓人討厭。”
夏寧微拖着她進帳去,不覺微笑:“瞧瞧,又口不對心了不是?倘若你真的這樣瞧不起他,只怕他黏上來時,你招呼他的便是鞭子,而不該只是幾句奚落的話了。”
被人戳中心事的蘭陵猶自不肯承認,犟嘴道:“那還不是看在他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上,我才手下留情的。若換了旁人……”
“若換了旁人,只怕連咱們蘭陵公主的衣角都沾不着半分,更別說讓他這樣死皮賴臉地糾纏十幾年了。其實,你也不是這樣討厭周世子的嘛。”夏寧微壞笑着替她接了下去,果然惹來女子着惱地要追着她打,一時間歡聲笑語盈滿整個帳篷,倒讓來到帳外的齊王會心一笑。
無論是誰讓她重展笑顏,只要能聽見她的笑聲,他都覺得是這世上最令人幸福的事。
這一仗,一直打到萬家燈火的時候才鳴金收兵。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齊國軍隊,守城的夏國士兵只覺得一陣寬心而又飽含無力。
以如今王都的兵力存糧,根本不是兵強馬壯的齊軍對手,這一仗或早或晚,夏國必敗。
而今日領軍的齊國將領扔下一句:“回去轉告你們的夏王,倘若不想徒增傷亡,便趁早歸降我們齊國,或許還可得到我們王上的優容待遇。如若不然,到時城破宮傾,便休怪我們王上不顧念半分親戚間的情分了。”
一番話
,重重地壓在了守城士兵的心頭。而經由他們的口轉達老夏王時,這個心頭大石同樣壓得這個日漸年邁蒼老的君王喘不過氣來。
老夏王喘着粗氣道:“豎子無禮!孤好心好意將愛女嫁給了他,如今他竟這樣兵臨城下逼迫孤,實在是欺人太甚。”
陪伴在側的夏後淡淡道:“王上這話卻說得避重就輕了。此番之事,依臣妾看倒多半是出自咱們那位嫡長公主的挑唆。王上豈不聞今兒齊王說的話麼,便是棲鸞那丫頭要發瘋,他也陪着她發瘋的。可見此事若要追根溯源,可還在王上那位好女兒那裡呢。”
一向以來,老夏王都對這位小自己十幾歲的妻子言聽計從,極盡寵愛。可這一次他卻頭一次對她板起了臉,訓斥道:“你住口!孤的確是老了,可還沒到老糊塗的程度。此事歸根到底,是男人間的事,即便有棲鸞的干係,但也斷不可能是她一人之力所能促成。齊王野心勃勃,想要一統天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這次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再者你難道沒聽說,棲鸞手上掌握着殺傷力極強的火藥,可摧城毀宮,可她並未用在對付咱們身上,倒是楚王那邊叫苦不迭。由此可見,棲鸞這孩子看似冷情,心底卻是顧念往昔父女情意的。如若不然,今日她也不肯攔下齊王射向你的羽箭了。”
夏後很是不以爲然道:“哦,如此說來,咱們這位絕情絕義叛國而出的長公主在王上眼中倒是成了重情重義的典範了?既然王上如此看重這個女兒,何不試着勸她回來幫着您守住自己的故國家園。倘若她肯回來,臣妾寧願以死謝罪!”
一番話說得極爲尖酸刻薄,倒氣得老夏王不輕。
“你,你簡直是無理取鬧!此事歸根結底,還不是因你與顧家狼狽爲奸,謀害了顧傾城所起。若非你們擅自行事,何來今日夏國滅國之禍?既然你如此說,孤今日倒不妨先結果了你,也好清君側。”
夏後入宮以來,一直備受寵愛,何曾受過這等刺激?眼見老夏王拔劍刺來,她尖叫着逃離,滿目怨恨道:“王上如此對臣妾,一定會後悔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