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不動聲色的瞧了趙恕一眼,終於還是率先朝前走去,古月彤沒有多想跟了上去,不知道爲何,她竟然覺得。趙恕今日應該不會陷害自己。
趙恕站在那裡,遠遠的瞧着古月彤與張嬤嬤離開,脣畔的笑容一直沒有淡下來過。
好一會兒,他伸手一招,便凌空掠來一個渾身素甲的侍衛來。
“你去,跟着她們,務必要確認古家大小姐平安無事。”趙恕淡淡道。
“是!王爺!屬下遵命!”那侍衛應了,一個閃身便朝着前面的殿宇奔了過去。
趙恕瞧着他消失不見,這才慢悠悠的返回到世家公子們喝酒的地方去,重新融入了他們,沒有人能看出他剛剛出去做了什麼。
古月華換了衣裳,重新梳妝完畢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整整過去半個時辰了,張嬤嬤守在門外。見她出來,便帶着她返回到大殿上,一路上,她沒有多說一個字。
她們回去的時候,皇后幾乎已經讓自己所喜愛的世家小姐們全都表演了一遍,心中也確定了兒媳婦的人選,她看錶演也看的有些累了,正在喝茶之際,古月彤回來了。皇后頓時像是打了興奮劑似的,瞧着古月彤上下打量一番,笑眯眯道:“呦,古小姐,你去換衣裳的時候,居然還重新洗漱了一遍啊!”
大殿上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沒有出聲,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的盯在古月彤身上,瞧的她無所遁從。衆人都沒有忘記剛剛這位準太子妃所出的醜,因此有不少人都在掩着嘴偷偷的笑,瞧着古月彤的眼神裡也帶着嘲諷。
古月彤經過剛剛的事情,已經可以確定張嬤嬤就是皇后派來故意折騰自己的,她現在根本就不能與皇后抗衡,所以根本就不會揭穿張嬤嬤剛剛的行爲,因爲即使是揭穿了,張嬤嬤也不會認的。剛剛這個老刁奴的手段,她已經領教過了,此刻怎麼會傻的再領教一遍?
所以,面對衆人的嘲笑,她心中恨的滴血,面上卻依舊平靜道:“回娘娘話,小女裙子破了,剛剛在外頭行走之時,一時不察竟然摔了一跤。摔的渾身上下都是泥土,臣女覺得此番儀容根本就不能來見皇后娘娘,所以費心整理了一下才歸來,請娘娘莫怪。”
張嬤嬤在一旁笑盈盈的插嘴道:“可不是麼?當時廉親王殿下也在場的,古小姐一看見他,便激動的直接摔了一跤,跌的那個重啊!簡直讓人心疼死了!”
此言一出,廳上跟炸開了鍋似的,所有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皇后坐在上首,似乎也吃了一驚,不由的扭頭看了古月彤一眼道:“張嬤嬤,你看錯了吧?古小姐乃是未來的太子妃,她與靖王殿下哪裡有什麼瓜葛?”
古月彤在聽見張嬤嬤這話之時。一張臉頓時漲的通紅,她騰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怒瞪着張嬤嬤,一字一句道:“張嬤嬤,本小姐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講的,你故意將話說的這麼曖昧是什麼意思?你敢當着大傢伙的面,將剛剛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出來麼!”
她聲厲色茬的模樣倒是嚇了皇后一跳,她是知道張嬤嬤聽從了自己的意思故意爲難這個古家大小姐的,誰叫她總是想着壓所有人一頭!可她沒有想到,張嬤嬤不過是說了一句話而已,竟然激起她這麼大的反應。
皇后收回目光,語氣涼涼道:“古小姐,你若真的與廉親王沒有什麼,怎麼會這麼大的反應?張嬤嬤只不過是說了一句嘴而已,你也用不着生氣啊!”
“我用不着生氣?”古月彤氣急反笑:“皇后娘娘,您的嬤嬤說小女是因爲見到廉親王太過激動才摔倒的,這話分明就是要陷小女於不義!小女能忍受得了纔怪!”
皇后登時轉頭,怒瞪着張嬤嬤道:“到底什麼情況,你還不如實招來!”
“娘娘!奴婢說的都是事實啊!”張嬤嬤聽了皇后的話,委屈不已的道:“當時奴婢正要帶着古小姐返回,因爲她說她不想更衣了,奴婢也遵從了她的意思,可是後來廉親王來了,古小姐便摔倒了……”
她倒是沒有亂說話,只不過整件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張嬤嬤故意的刪一句,減一句,將整件事情弄的面目全非,故意的讓所有人誤解。扔雙來亡。
衆人聽了這話,議論聲不由的更大了,有的還直接說道:“這跟剛剛那句話不是一個意思麼?古小姐是太子妃,卻在見到廉親王的時候如此激動,讓人不多想都難……”
古月彤聽着這一句句的誅心之言,再看着上首皇后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一顆心痛不可當,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被人冤枉竟然是這麼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而她根本就什麼都沒做,竟然讓皇后與張嬤嬤如此誣陷!
“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就在這時,一旁的如意挺身而出道:“當時我家小姐覺得張嬤嬤乃是皇后身邊德高望重的嬤嬤,實在是不想勞煩她老人家如此辛苦,便提議說不換衣裳了,披上披風就好,也能遮擋住裙子上的破洞,就在這時,廉親王忽然出現,我家小姐覺得他是外男,所以只是行了禮便要離開,因爲走的太過匆忙了,不小心便摔倒了,當時廉親王殿下距離我家小姐還有好遠的距離,張嬤嬤當時也是看的很清楚的,是不是?”說着,如意目光直直的望着張嬤嬤。
皇后聽見了這一番控訴,當即一笑,轉頭望着張嬤嬤道:“當時的情況是不是這樣?”
張嬤嬤點點頭,道:“古小姐的丫鬟還真是伶牙俐齒,不過她說的情況雖然屬實,卻仍舊說漏了一樣,當時古小姐摔倒,廉親王原本是想衝過去扶她的,可是後來卻因爲避嫌,而手回了手,讓古小姐硬生生的摔倒在地。後來也是廉親王做主,讓奴婢帶着古小姐去換衣裳的,他還怕奴婢怠慢了古小姐呢!呵呵。”
這話又引人遐思,這廉親王,對古小姐的照顧可真周到啊!
古月彤在經過如意的那一番解釋之後,心中的怒火已經漸漸的平息下來了,可是此刻再聽到張嬤嬤這誅心之言,她再一次氣的眼前發昏,恨不得昏死過去!
但是她不能!她要是倒下了,那麼張嬤嬤的誣告便算板上釘釘了!
“張嬤嬤,您怎麼不說,當時廉親王也說過,是太子殿下吩咐他照顧我家小姐一些的?”如意再一次開口道。
張嬤嬤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如意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她越是這樣,衆人越發的覺得事出有因,全都用嘲諷,猜疑的目光望着古月彤,彷彿她已經跟廉親王趙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而這,恰恰就是古月彤的噩夢!
自從上次狩獵場那件事情發生以後,她一直都害怕那件事情曝光,她在趙恕的牀上醒來,要是被太子趙恬知道了這件事情,她的一切就毀了,毀了……
想到此處,古月彤的眼眸之中迸發出了巨大的恨意來,她往門外走去,直直的,一直走了出去!
“古小姐,你怎麼樣了?”皇后詫異的望了古月彤一眼道。
廳上衆位小姐也都十分詫異的望着她。
古月彤一概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到外頭,忽然一把抽出了門口守衛身上的佩劍,提着它一步一步的又走了回來。
衆人看到那寒光閃閃的長劍,頓時嚇了一大跳,張嬤嬤一個健步起身,攔在皇后面前厲聲道:“古大小姐,你在皇后娘娘面前拔出劍來,到底想做什麼?”
古月彤沒有理會她們,她走到皇后面三丈遠的地方停下來,忽然一把將手中的長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字一句道:“既然張嬤嬤非要說我與廉親王殿下有什麼曖昧,那麼我就在這裡以死來證明我的清白!”
“小姐,萬萬不可呀!”如意看到這一幕,頓時淚流滿面,她撲通一聲跪下來,抱着古月彤的裙襬痛哭流涕道:“您是先皇選定的太子妃,下個月就要成親,您要是死了,可就如了某些人的意了!”
古月彤不爲所動,神情傲然道:“我清清白白的女兒之身,豈容得她人污衊!”
衆人都沒有想到她竟然能有這麼大的血性,都嚇的口不能言,個個望着皇后,眼中都有些疑惑。事情發展到現在,似乎是張嬤嬤一直都在引導者大家朝着曖昧的方向去想,但看古小姐的反應,這一切似乎又不是她們想的那樣……
莫非,這古小姐真的與廉親王沒有什麼,只是被污衊而已?
張嬤嬤看到衆人反應,卻是上前一步,撲通一聲匍匐在地道:“古家小姐!奴婢知錯!您是千金小姐之身,趕快將刀劍放下來吧!是奴婢多嘴,說出了您的秘密,奴婢該死!只要您將劍放下,奴婢願意自裁謝罪!”說着,奔到後殿,頃刻之間回來,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剪刀,刀尖對着自己的胸口。
皇后瞧見這一幕,不由的深深嘆息一口氣道:“罷了罷了,古小姐,張嬤嬤,你們都將兇器放下吧!這件事情不是你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的錯,是本宮的錯。”說着,她轉過頭來看了古月彤一眼道:“本宮不應該讓嬤嬤帶你出更衣的,你受委屈了。”
她百般認錯,卻是終究不承認張嬤嬤說的有錯。
衆人看的清楚明白,心中卻再一次的疑惑起來了,這件事情到底真相是如何的,她們真的很是疑惑。
古月彤站在那裡,手執長劍抵在自己脖子上,看着皇后的嘴一張一合,分明就是要將她逼死也不願意斥責張嬤嬤,她們還是要將這個莫須有的罪名給她坐實了!
她的眼眶頓時溼潤了,這一刻,她忽然萬念俱灰。
但就在這時,貴婦們中間忽然有一個清月的聲音傳來:“皇后娘娘,事情到底如何,不能光聽古小姐一人之言,自然也不能聽信張嬤嬤一人之言,既然廉親王當時也在場,那麼,娘娘何不將廉親王殿下請來詢問一番如何?”
皇后擡頭,瞧見說話之人乃是禮部尚書之女姚玉蘭,她眼神暗了暗,淡淡道:“哦?姚小姐,你還有什麼看法,一併說了出來罷!”
“是,皇后娘娘。”姚玉蘭聽見這話,卻是一絲慌亂也無,聲音也不見絲毫緊張:“小女覺得,古家小姐畢竟是未來的太子妃,且與太子大婚在即,這些日子以來,她根本就未曾進過宮,一直都在家裡面備嫁,拋開這個不談,就是以前,她也很少參加什麼聚會,有些夫人小姐都還未曾見過她的真容呢,更何況是廉親王這樣的外男?既然以前從未見過,那麼今日不過是一場偶遇罷了,古小姐見了外男,心中緊張,不慎跌了一跤,這根本就不算什麼,何必如此勞師動衆?”
衆人一想,頓時覺得姚玉蘭說的有道理,今日的事情說破了天去,也不過就是偶遇一場而已,雙方都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接觸,怎麼可能會有私情?要不是張嬤嬤故意說的那麼曖昧,她們誰又會多想?
皇后聽了這話,眼中的笑意瞬間就淡了下來,她瞧着姚玉蘭微微一笑,道:“姚姑娘說的也有那麼幾分道理,只不過,聽說皇上已經選定了你爲太子側妃,本宮焉知你不是因爲要討好未來的主母而出言替其辯解,你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姚玉蘭聽了這話,面頰上頓時出現一絲紅暈來,但她仍然正色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即便臣女沒有被皇上選定爲太子側妃,那也會實事求是!”
古月彤本來對姚玉蘭出言替自己辯解產生了那麼幾分感激之情,不料下一刻皇后便揭穿了姚玉蘭的真實身份,原來她是皇帝選給太子哥哥的側妃!一霎時,她的內心之中五味陳雜,好半天都沒開口說話。
“姚姑娘,你還是想想再回話吧!本宮不急,就在這裡等着。”皇后笑盈盈的開口道,只是笑不達眼底。
姚玉蘭看了看皇后娘娘的臉色,終於聰明的閉上了嘴巴。
她是想幫古月彤一把,讓她念自己一份人情,到時候兩個人同處東宮,古月彤也能對自己多一些照顧,可是她並不能因爲這個,而把自己搭進去吧?
而且看皇后娘娘的意思,今日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得罪了皇后娘娘,那也是十分不妙的一件事情。
姚玉蘭沉默了。
古月彤站在那裡,雙手舉着劍越舉越累,她狠不下心來真的自裁而死,可是瞧着皇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彷彿在瞧不起她似的,古月彤心中一凜,咬了咬牙忽然大聲喊道:“皇后娘娘!臣女是清白的!我什麼都沒有做過!現在張嬤嬤非要如此污衊於我,臣女只有用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說着,用力將手中的劍朝着自己的脖子割去!
“快!快攔住她!”皇后大驚失色,連忙喊道。
說時遲,那時快,兩邊立刻有幾個婆子竄上來,一把便將古月彤手中的劍刃給奪了下來!
但是已經晚了,劍刃還是割破了皮,一霎時血流如注,誰也看不清楚古月彤的傷口到底有多深,她已經昏迷過去了。
在座衆千金小姐們看到這血腥的一幕,有很多人都直接嚇昏過去了。
“快!快喊太醫!”皇后一迭聲的吩咐着,自己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衆人都急着去看古月彤的時候,她的臉上卻出現一絲懊惱之色來。
她以爲古月彤沒有膽子敢真的自殺的,所以纔會一再的逼迫於她,就是要趁着今日毀了這個女子的名聲!看她還有什麼資格嫁入東宮!
但最後的結果卻是,古月彤真的自裁了,不管她到底有沒有做過什麼,這件事情一出,皇帝絕對饒不了她!
很快,衆人便七手八腳的將古月彤從地上擡了起來,送到後殿裡安置妥當,太醫也被請來了,直接就被請進屋去幫古月彤切脈,皇后在外殿守着,一顆心難免七上八下。
衆千金小姐們今日原本是來賞梅的,誰也沒有想到會看到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全都嚇傻了。好一會兒衆人才反應過來,紛紛對皇后請求離去。
事情鬧的這般大,皇后心中亂糟糟的,也根本就沒有心思來應付這些人,她揮揮手,道:“行了,你們要回去,本宮也不攔着,只是,這件事情太過重大,你們回去以後究竟應該怎樣說,心中都明白的吧?”
衆人心中一凜,全都伏地叩首道:“回皇后娘娘,我等什麼都沒看見!”
皇后頓時滿意了,她揮揮手,對衆人道:“行了,你們都趕快回去歇着吧!”
“是!娘娘!”衆人齊聲應了,馬不停蹄的離開了這裡。
皇后站在大殿門口,目送着衆人離開,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緊跟着,她卻聽見一陣嚶嚶嚶的哭聲,她轉過了頭,卻看見古月彤身邊的那個丫鬟如意,正跌坐在內殿門口失聲痛哭。面容瞧起來悲傷不已。
皇后的臉色頓時變了變,眼中閃過一絲厲芒,她正要上前去,就在這時,殿外忽然有侍衛進來稟報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攜廉親王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