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恕定定的看了他兩眼,最終長長的嘆息一口氣道:“罷了,你既然如此說,那今日是我多慮了,這就告辭了。”說着,深深一鞠。轉身便要離開。
就在這時,古瀟安忽然開口道:“等一等!”
趙恕站住身形,他沒有回頭,只是用淡漠的語氣問道:“世子還有吩咐?”之前他一直都喊他古兄的,但此時,卻生疏無比的稱呼他爲‘世子’,這其中的深意,旁人不懂,但是古瀟安懂。
他的臉色猛然一變,慢慢走上前來,直視着趙恕的眼睛道:“這件事情,你雖然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是,若不是因爲你的機智應變,彤兒今日也不可能沉冤得雪,你的大恩,我古瀟安銘記五內,永生不忘!”
“那你妹妹呢?”趙恕聽了這話,咧開嘴角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來,他已經明白古瀟安的意思,這件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將實情告訴古月彤的!那他今日前來還有何意思?
“這件事情不宜讓她知道。”古瀟安深深的看着趙恕,道:“三殿下,我妹妹再過不多久就入宮了,屆時便會時常與皇后娘娘碰面,若是將這些實情告訴她,無非就是讓彤兒對皇后生厭罷了。於她沒有一絲好處,殿下可願意看到彤兒在宮裡面因爲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怨恨而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趙恕深深的望着古瀟安,沒有答話。
古瀟安看了他如此神情。越發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測,良久之後,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三殿下,你,可是喜歡我妹妹?”
他想過趙恕會拒絕,也想過他會婉轉的承認。可他沒料到的是,他的回答竟然那麼幹脆:“是!是我是喜歡她!”
這次輪到古瀟安自己吃驚了,他不可置信的站在那裡,好半天才道:“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趙恕冷冷一笑,瞧了古瀟安一眼道:“你妹妹那麼優秀,我喜歡她,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有什麼可奇怪的?”
古瀟安聽了這話,當即點點頭:“你說的不錯,我妹妹她的確優秀,你喜歡她,這原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只是。殿下,你的這份心思還是收起來的好,千萬不能讓我妹妹知道,也不能讓別人知道!“
”這個我自然知道!還用你來說?“趙恕聽了這話,忽然嘲諷道:”當日,皇后設下那個局,我完全可以有機會讓彤兒變成我的人,誰也不會多說什麼,可我卻什麼也沒做,只盡力保住了她的清白,你難道還不信我?”
古瀟安聽了這話,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陰沉沉的仿若暴風雨即至的陰暗天空,聲音裡隱隱有着壓抑着的怒氣:“殿下,你那樣做,跟害了她有什麼區別?我妹妹她是先皇定下的太子妃,她將來還有大好的前程,她會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將來富貴榮華,你怎麼能毀了她的一切?”
“所以我沒有那樣做!”趙恕也怒了,他冷冷道:“還是你覺得,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嫁給自己的弟弟,這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我忍者心裡的痛爲她做了那麼多,到頭來你卻連讓她知道一下都不允許,你對我又何其殘忍!”
古瀟安萬萬沒料到趙恕竟然是真的動了情的,他在咆哮之時,眼中深深的痛終究是刺痛了他,古瀟安愣了那麼一瞬間,終究還是硬着心腸道:“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告訴她如何?不告訴她又如何?”說着,他深深的瞧了趙恕一眼,誠懇的對他道:“殿下,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勸你,對我妹妹那份感情,你還是收起來吧!從小到大,她的心裡面,只有一個太子趙恬,每日裡心心念唸的就是見到他,她絕不可能愛上別人的,世上女子千千萬,你,還是去愛別人吧!”
古瀟安這些話可以算得上是良苦用心了,他最爲了解古月彤,知道她的心思,趙恕喜歡上她,這本身就註定了是一場悲劇,就仿若上次狩獵場上,那不該有的一夜。他是以朋友的身份來勸他的。
可是趙恕聽了這些話,定定的瞧了趙恕兩眼,忽然苦笑一聲道:“若是感情能收放自如,那還能誠稱之爲感情麼?我喜歡誰,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沒有立場來干預我!”
“可是你這樣做會影響到我妹妹!”古瀟安忽然間咆哮起來:“這件事情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會將我妹妹打入地獄的!”
“我既然愛她。那又怎麼會讓這樣的情況發生?”趙恕苦笑道:“我要是這樣的人,今日在宮裡面會是這樣的局面?”
古瀟安恍然,倘若不是今晚上這些話,他是決計連想不到趙恕是喜歡彤兒的,因爲他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實在是太正常了。
“唉,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勸你,只是,我妹妹下個月就要出嫁,你好自爲之吧!”古瀟安想來想去,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如此棘手的事情,他明明知道自己應該在知道趙恕的這個心思之時,立即將這個火苗掐死,但是看趙恕如此痛苦的模樣,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趙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放心,父皇調派我過幾日就去外省勘察,要兩個月都不能回來,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古瀟安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頓時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只要趙恕離開,那麼在成婚之前,她妹妹又少了一個威脅了。
“今日前來,我也有與你告辭的意思。”趙恕淡淡道。
“殿下一路小心。”古瀟安關切道,但卻沒有一絲挽留。
趙恕深深的看了他兩眼,拱了拱手便轉身從隱秘的角落裡翩然離開。
古瀟安站在那裡,一直目送着他離開,良久之後,他才拖着已站的痠麻無比的雙腳,深一腳,淺一腳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古月華直到此時纔算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雲朵看她雙腿麻木程度比古瀟安還更甚,也不耐煩牽着她走了,竟然直接攬着她的腰騰空而起,只是片刻之間便返回到了琉璃所呆的長廊上。
“小姐!你們竟然去了那麼久!”琉璃一看到兩人,頓時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至於那些異像,她卻當做看不見,只是勸着古月華道:“小姐,已經這麼晚了,咱們還去侯爺書房麼?”
“不去了,還是回去吧!”古月華搖搖頭,便活動了一下雙腳,帶着兩個丫鬟一路回到落梅居里。
古月華在外頭凍了這麼久,乍一進到燒着地龍的溫暖屋子裡,頓時便覺得腦袋有些眩暈,幾個丫鬟連忙撲上前來,遞手爐的遞手爐,捧熱湯的捧熱湯,好一頓忙活之後,這纔將古月華安置在牀上。
“小姐,看你這樣子,明日肯定要着涼,要不,咱們請個大夫來,好好的替你診一診脈?”錦瑟滿臉擔憂的瞧着古月華,摸摸她的手腳道:“這麼冰涼,小姐,你到底在外頭遭受了多少罪!”
古月華搖搖頭道:“無礙的,我沒事,都這麼晚了,你們也下去休息吧!”
幾個丫頭還想再說,但是在看見古月華的神情之時,終究還是乖乖的閉上了嘴巴。
這一夜,古月華倒也睡的安穩。
只是第二日早晨,她終究還是如同錦瑟所說的那樣,着涼了。
“小姐!說你你不聽!現在瞧瞧?”錦瑟絮絮叨叨的道:“要是昨晚上就請大夫來,開一劑藥吃下去,那裡還會生病?”一邊說,一邊給古月華嘴裡喂薑湯,大夫已經在請的路上了。
古月華無奈道:“錦瑟,你也不想想,昨晚上都多晚了!要真的去請大夫來,那還不得驚動府裡的人?我昨晚上去做的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豈能鬧的全府皆知?到時候生病與我大哥發飆,你覺得哪個更好?”
錦瑟聽了這話,雖然不吭聲了,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很不好看。
古月華也沒理會她,安心躺在牀上養病,反正現在全府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古月彤的身上,她有無生病,真的不礙別人的事情。
可是沒有想到,早膳過後,落梅居里卻來了不速之客。
古月華躺在牀上,聽着跌跌撞撞從門外奔進來的錦瑟講話:“小姐!宮裡面來人了!賞賜了您好多東西!”
“賞賜?給我?”古月華深深的愣了一下,擡眸道:“你是開玩笑的吧?就算宮裡面來人了,那也應該是賞賜給姐姐的,與我又有何干?”
“不是的!小姐,宮裡面的人點名了說是送給小姐您的!”錦瑟急忙解釋道。
一旁的錦瑟也附和道:“小姐!是真的,宮裡面來人了,是皇上身邊的高公公,他親自派了人送東西來的。”
古月華聞言,眉頭頓時狠狠的皺了起來,她實在是想不到,皇帝竟然還給她送東西了,她常年呆在這錦安候府裡面,世人都知道錦安候府有個光彩照人的古大小姐,卻不知道侯府還有個二小姐,皇上這是抽的哪門子的風?
“真的是高公公?”古月華不敢確定的追問了一句。
琉璃點點頭,伸頭到外頭看了一眼,搖頭道:”高公公去的是海棠苑,咱們院子裡來的,是高公公手底下的小太監,只不過,除了這小太監之外,還有一個年長的嬤嬤,這個奴婢卻不認識。“
古月華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不過是皇帝在賞賜古月彤的時候,順便賞賜她一些東西罷了,她只是沾了古月彤的光而已。
“你們替我梳妝,我這就出去看看。”古月彤掙扎着從牀上坐起。
琉璃連忙開口道:“小姐,這個卻是不用!奴婢已經與那公公說過了,小姐您身子有恙,就不用出去接旨了。”
“這怎麼行?”古月華堅定的搖搖頭,道:“皇上賞賜,豈有不見之禮?傳出去別人只會說我沒規矩,恐怕就是父親,也不敢如此。”
琉璃聽了這話,面上頓時出現一絲惶恐來:“小姐,奴婢知錯。”
“你只是不清楚這些罷了,又不是安的什麼壞心,我怎麼會怪你?罷了,你們都起來吧!”古月華擺擺手,示意丫頭們替自己穿衣打扮,並且催促道:“宮裡面的人,可不能怠慢了,你們都速度一些。”
“是!小姐!”琉璃等人應了,忙點點頭加快手中的動作。
半盞茶之後,古月華便穿着厚厚的披風,在衆人的帶領下緩緩的走到院子裡。
天氣不好,也不見陽光,風裡似乎帶着刀子,吹在人臉上生疼生疼的,古月華儘管包裝嚴實,但是一走出房間,她還是感覺到自己周身上下都傳來一股陰冷陰冷的感覺,她沒顧得上這些,連忙擡腳朝着那站在廊下的幾個太監宮人走去。
“給公公請安了。”古月華一走過去,便彎腰斂衽行禮,那傳旨的太監趙公公一看這架勢,連連笑着搖頭道:“哎呀!古二小姐,這卻擔當不起!快快請起!丫頭們不是說你已經病了麼?怎麼出來了?”
“既是皇上賞賜,月華豈有賴牀不見之理。”古月華微微一笑,道。
趙公公聽了這話,只覺得心中舒坦無比,他是知道這古二小姐一直都臥病在牀的,沒想到他今日只不過是來宣讀了一下聖旨而已,竟然就讓這位小姐下了牀!看來,這小姐也是一個十分懂得禮數的人。
他心中滿意,便不屑再爲難她,只是道:“古小姐,皇上命高公公入府爲大小姐送一些賞賜之物,只是,卻也沒忘記了二小姐您,這不,咱家這便送上皇上給您的賞賜,二小姐,接旨吧?”宏上宏劃。
古月華當即端端正正的跪下,恭敬的伸出手道:“小女謝過皇上賞賜!”
趙公公便從一旁的小太監手中接過一個錦盒來,遞到古月華手上道:“二小姐,皇上對您的喜愛之意也沒有比大小姐少多少,你瞧瞧,除了這一盒子東珠之外,皇上還另送了錦緞十匹給小姐您!”
“多謝皇上賞賜!”古月華依舊恭敬的應道,只是,她心裡面的驚訝卻是猶如驚濤駭浪一般。
原本她以爲皇上只是在賞賜古月彤的時候,捎帶着賞賜她罷了,畢竟古月彤這段時日受了委屈,皇上賞賜她以安錦安候的心也無可厚非。只是沒有想到,賞賜給她的東西也是這麼貴重!
這已經不是附帶了,而是專門賞賜。
古月華有一瞬間的呆愣,她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可能會被皇上賞賜,按照道理來講,她這個已經被封爲敏王妃的女子,根本早就已經被京城衆人給遺忘了,皇上是怎麼想起她來的?
就在她發愣的當口,趙公公再一次的開口了:“古二小姐,再過幾日便是冬至了,在這一天裡,皇后娘娘會召見京城裡的貴婦小姐們進宮來玩樂,往年古小姐都沒有去,今年您卻不可以錯過,這些錦緞,便是皇上賞賜給古小姐在冬至那一日穿的。另外,皇上怕外頭的繡娘做的不合體,便專門從宮裡面請了兩個繡娘來爲古小姐量體裁衣。”說着,他便轉過身去,對站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嬤嬤道:“行了,你們隨二小姐進屋去丈量尺寸吧!”
不等古月華反應過來,那兩個嬤嬤當即便走上前來,對着她盈盈一拜,口中道:“二小姐,請。”
古月華沒有法子,她也來不及多思考什麼,只能隨着那嬤嬤機械般轉身進屋,隨後那些錦緞,便一一的搬到了屋子裡。
趙公公在外頭候着,而屋裡兩個繡娘一起跟着古月華進了臥室。
其中一個繡娘對着已經跟進來的琉璃錦瑟道:“二位姑娘,現在外頭候着,我們量完尺寸便會出去。”
琉璃站着沒動,雙眸緊緊的盯着古月華,眼神裡都是緊張之色。事到如今,饒是她們這些反應慢半拍的丫鬟們都已經看明白了,賞賜是假,請兩個嬤嬤借量衣爲由,進行某種她們不知道的陰謀纔是真!
她們又怎麼放心讓自家小姐一個人在屋子裡呆着呢?
就在這時,古月華淡淡的瞧了她們一眼,柔聲道:“琉璃,錦瑟,你們退下吧。”
錦瑟頓時睜大了眼睛,她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家小姐竟然真的要叫她們退下!難道她不怕這兩個宮裡的嬤嬤會對她做什麼不利的事情麼?
她雖然疑惑,也充滿擔憂,但是琉璃一向都不是一個不聽主子吩咐的人,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她更不能讓人覺得她們主子對下人沒有威懾。
“是,小姐。“兩個丫鬟應了一聲,慢慢退下。
剛剛說話的那個繡娘,一直看着琉璃走出去,上前去將房門關的死死的,這才轉身對着古月華道:“二小姐,請脫衣裳吧!”
古月華站着沒動,神情裡有一絲傲然,但她的臉上卻帶着淡淡的笑:“兩位嬤嬤,你們不是量體的麼?爲什麼還要脫衣裳?”
“古小姐,是我沒將話講清楚。”那說話的繡娘臉上出現一絲歉然來:“奴婢的意思是,您穿着厚厚的披風,裡三層外三層的穿了這麼多,如果不拖掉外衫的話,恐怕奴婢們丈量出來的尺寸會不附和古小姐的身形,您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