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剎那間,頭好像整個被生生撕裂了一樣。
還好那只是一剎那!短得不能再短的一剎那。
在那之後,好似靈魂都浸在了一處永不停息的河流之中,一直在流着,永無止境一樣流動,流動。沒有邊際,也沒有盡頭,永遠便這麼流動下去了一樣。
張子揚連多餘的想法都生不出來,只是便這麼流動着,四周白白的一片,那河邊,還有那看不到的岸邊,甚至包括自己都處在這白色之中。
然後,整個河流開始晃動,劇烈的震動讓他終於發現自己的存在。
身體像靈魂出了竅了一般緩緩飄離這個地方,在不住的震動中慢慢意識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哈哈……我就說這小子裝死嘛!”張子揚睜開眼,一個說話漏風的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這是一個穿得乞丐一樣的男人,蓬頭垢面,臉被頭髮與又長又打着綹的鬍鬚給掩蓋住了。嘴巴里似乎正當中的門牙掉了兩顆,一說起話來都不斷的漏着風。
“你是何人!”張子揚問道。頭忽然間又疼了起來,撕裂般的痛苦讓他似是又回到了當日劍宗宗主來時的樣子。
吳霜!死了嗎?
張子揚皺了下眉頭,轉身望過去,身邊卻是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
也不知是什麼季節,那些草長得又高又茂盛,已沒過人大半個身子,經風一吹,不斷傳來清脆的響聲。
“我是誰?你連我是誰都不曉得,還敢在這裡混!”那人站起身來,一拍身邊一個又大又肥的胖子道:“告訴他,我是何人!”
胖子長得肥頭大耳,同樣亦是一身破爛裝束,最重要的,看起來有點心智癡呆的模樣:“他……他是我們碎風草原的……”
胖子似是忘了一般又歪起頭想着。
那些氣得一腳踢了過去,對方卻如山一樣紋絲未動。
“小子!?”那人一把抓起張子揚,吐字不清地道:“老子我是這碎風草原的遊俠樂明。今日若非有我,你早餓死在這裡在了。我既救了你的命,你卻打算如何報答我?”
“碎風草原!”張子揚皺了一下眉頭。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地方。
又向四周望了一眼,無論從哪邊看,都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茫茫野草,一陣陣草浪被風吹過,好似已置身於這無盡的草海之中一樣。
見張子揚根本不理自己,樂明氣得手舞足蹈起來,又過來兇惡的抓住他:“記住了,現在我是老大,你便是老四!嗯……你叫什麼名字?”
“張子揚!”張子揚奇怪的望着對方,然後又轉過頭仔細看了看對方身邊的其他人。
一共是三個人,樂明指着另一個臉色臘一樣黃,枯瘦幹扁的人道:“這是二哥張輝。那個是三哥錢九。”
“三哥?”張子揚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那胖子卻比他反應快多了,一聽到他叫忙跑過來拉起他的手高興道:“四弟,太好了。我之前還道你死了呢。”
“你們是什麼人?”張子揚大叫道。無緣無故的來到這裡,又憑空多出這麼三個怪人來。
“都說了我們是遊俠了。”樂明大叫着,但張子揚長得雖瘦,眼中卻精光四射,神氣外現,一時間倒也不敢上去欺負。
“快走吧,馬上又要來了!”那二哥張輝說道。
“對、對!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樂明這才醒悟過來,帶着三人繼續向前走。
張子揚反正也不知這裡是何處,身邊更失了靈劍,乾脆便隨着三人一路向前走去。
沒走一個多時辰,身後的風由小變大,最後越加狂猛起來。
“快走,快走!馬上便要來了!”三人顯得異常恐慌,腳下的步伐亦越來越快。
張子揚不緊不慢的跟着,這三人好似根本不會半點武功,使勁向前趕自己卻仍不費力的跟隨在後面。
“老大,前面有洞!”胖子錢九突然用手指着前方大叫道。
“不要過去!”三人興高采烈剛要向前走。張子揚突然一伸手攔住了他們:“那洞裡有東西。”
他目力比三人都要遠,雖然此時天有些陰沉,但仍看清了那兩人來高的大土洞中,一雙野獸一樣的眼睛正貪婪地盯着自己這邊。
張輝緊張道:“是啊,老大,可能是紅蠍啊!”
“管他是什麼,如今便只那一處可躲藏的了。”樂明雖說着,聲音卻顫抖起來。不住的回過頭向身後觀望。
張子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身後遠遠的地方,一大片黑雲正越聚越多。
不是越聚越多,而是那黑雲正急向自己這邊涌過來。
難怪這三人要躲!張子揚心中想着又看了眼前面的洞穴。裡面的那雙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四人。好似在等待着美食自動送上門來一樣。
“可惡!若是靈劍在便好了。”張子揚心中想着,身邊突然寒光一閃,竟然是自己的靈劍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啊??”三人嚇得大叫起來。
憑空突然現出一把發着紅色光芒的利劍,任誰都會害怕的。
“我們走!?”張子揚將靈劍握在手中,信心大增。
“那洞裡有紅蠍啊,喂??”樂明急得大叫起來。但他叫的同時,張子揚的身子已衝到了那洞口之外。
好快!一道冰冷的光射出,張子揚居然都來不及反應,倒是手中靈劍飛了出去替他擋了一下。
“叮??”清脆的響聲傳來,靈劍又飛回到自己手中。
“吼??”裡面的東西似乎自認自己的攻擊是百發百中的,好像根本未發現眼前的張子揚沒有受傷一樣,咆哮一聲,猛的自裡面衝了出來。
好大的一隻蠍子。
張子揚小時候餓極時亦曾抓過那東西來吃。但卻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
身形之大,足有五六尺長,尾巴高高豎起,竟然比人還要高。全身上下都散發出紅色的光亮,好似一身鮮明的鎧甲一般發出一閃一閃的亮光。
它以爲張子揚已死了呢,兩隻大鉗一夾便將對方夾住吃掉。
張子揚急向後一躍進,手中靈劍同時飛出,一道劍光疾衝過去。
那紅蠍顯然未料到對方居然還如此活蹦亂跳的,匆忙之下尾巴向上一揚。
若只是普通的刀劍,那根快若閃電的尾巴定能將之擋住了。
但張子揚手中的卻是靈劍,靈劍削紙一樣輕鬆的切斷它的尾巴又接着砍下去,將它大半截身子都斬了下來。
紅蠍後半截身子動不了,居然仍在攻擊,向前爬了兩步,兩隻大鉗又夾了過來。但卻被張子揚一閃身,輕易避開了。
又晃動了兩下,這才終於無奈的四條腿一軟,身子塌倒下去。
“快走,碎風來了!”張子揚舒了口氣,身後樂明與張輝兩個卻抓着他衝進那洞中去。
“向裡走點,快!”剛一進去,樂明便急得大叫起來。
這洞內一進去便分成了三個岔道,再向裡岔道之外又分出許多來。
張子揚怕進得深了會走丟,但三人卻執意要不斷地向裡面走。
“呼??”身後一陣急響傳來。
三人嚇得大叫着又向裡急奔而去,張子揚轉過身,一股猛烈的狂風突然帶着大片風沙吹了進來,直擊打在自己身上。
身上本就不完整的衣服瞬間碎裂,一眨眼的功夫,皮肉便全都被刮出血來。
張子揚情急之下,雙臂一揮,身邊立即泛起一道紅色光罩來。總算勉強抵擋住那狂風的侵襲。
難怪叫碎風草原。張子揚總算明白爲何三人如此害怕了。這風兇猛地就是碎裂的刀子一樣,再加上沿途被捲進去的沙粒土石,打在身上不消一刻鐘的功夫,便會將人生生颳走十斤肉下去。
紅光抵擋了一陣,便再難支持得住了。此時聽得身後錢九在不住地叫喊自己,只好一鬆手,拼着被那碎風再刮幾下急閃身跟着走了進去。
隨錢九一路急走了好遠,樂明與張輝卻早不知哪裡去了。
身後的風竟然還時不時的吹進來,雖然威力已小了很多,但吹打在身上還是疼得針扎一般,可見外面的風力之大已到了石破天驚的地步了。
張子揚不由暗自慶幸自己遇到了這三個傢伙。若不然,只怕自己剛醒過來,便要被這股莫明的狂風給吞噬了。
又轉了幾圈,居然與樂明、張輝撞上了。
這裡本是蠍子挖來避風與產仔的洞穴,因此雖是岔路多,卻並不難找。
“啊——”除了張子揚外,三人都累得一身是汗,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此處氧氣不多,三人這一路急奔,汗更是下雨一般自體內揮發滾落下來。
歇了好半天,樂明這才自身上掏出東西來分給幾個兄弟吃。
那不過是綠色的植物一般的東西,三人放進口中吃起來卻顯得津津有味,好不開心。
樂明自認老大,自己分了最多的一份,其餘的分有一多半又給了老三錢九,一少半給了張輝,最後只把少得可憐的一小把遞與了張子揚。
“你是老四,所以只能少分點了。”樂明一副慷慨施捨的模樣道。
見那上面還留着一隻死蟲子。張子揚苦笑着搖了搖頭:“還是留給大哥吃吧!”
“哼??你倒算識相!”樂明收回來,突然驚叫了一聲:“哈哈……居然還有一塊肉!”
說完,故意賣弄似的在錢九可憐巴巴的眼神下慢慢地將之吞進了自己口中。
三人吃得有些飽了,這才相繼倒在地上睡起來。
“這風何時會完?”張子揚問。
“至少兩個時辰!”張輝道:“不過我們必須待到三個時辰,天黑之後才能出去。因爲有時這風會颳得久些。”
“你們爲何會在此處?”張子揚又問。
如今他有靈劍在手,隨時都可以離開回去劍宗,一時間倒也不着急了。
聽到張子揚問,三人都住了聲,變得一臉嚴肅起來。
先是彼此互望了一眼,最後其餘二人的目光又落回到老大樂明的身上。
“唉呀!?”樂明不滿意的嘟了下嘴,道:“既然你是老四,我們也不瞞你了。我們本是漢國的子民。只因爲路見不平,教訓了一個惡霸。誰知那惡霸竟然有個強硬的後臺。我們被逼無奈,只好連夜逃走了。後來到了吳國附近,又被那裡的皇帝抓去蓋皇陵。唉……”
似是說到傷心之處,樂明輕吧一聲,低下了頭,聲音哽咽,竟再難說下去了。
張輝只好接下去道:“我本是一個書生,老三是大戶人家的長工。老大嘛……多虧了有他,我們才從吳國那邊逃了出來。也不知向哪走好,結果卻誤打誤撞進了這裡來。”
“老子是個賊,怎樣!”樂明擡起頭,一臉不滿地道:“便是個賊也比那些欺壓良善的惡霸奸宦強上百倍。當日若不是我眼力好,帶你們找到一處石洞,只怕如今大家早已屍骨無存了。”
“你呢?如何會躺在那裡?”樂明說完忽又轉過頭向張子揚道:“看你這一身,是被仇家追殺不成?”
張子揚想了一會兒,始終也想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只好搖搖頭,算是回答對方。
“這裡與東崑崙多遠?”張子揚問道。
“東崑崙?好遠呢!”三人回道:“我們三人在這裡少說也走了兩三個月了。只怕早出了吳國國境許久了。”
“這麼遠!”張子揚驚道。
雖然這三人腳程不快,但卻也與常人無異,他們一路走了兩三個月,便是再慢只怕也早與東崑崙相距十萬八千里了。
但自己爲何會出現在如此遠的地方。
明明剛剛還在妖穴之內,然後是劍宗宗主出現……
張子揚眉頭緊鎖在一起,越想越是糊塗,終是猜不透自己身在此處的原因。
“你們要到哪裡去?”張子揚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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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哪便算哪吧!”樂明道:“我本是想尋個門派學些武藝好回去報仇的。不過如今看這情形,卻是先要走出這裡纔是。”
“既然如此,便去崑崙派吧!”張子揚道。
“崑崙派!”樂明眼睛一亮。張輝亦向前緊湊了幾步:“四弟你是崑崙派的?”
張子揚搖搖頭。他甚至連崑崙派在哪都不清楚。
只不過,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並且很想去看看那個人曾與他提起過的一個人。
一個他從未見過卻很想見一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