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呀,昨天和他直接說了不就行了嘛,偏要一個人忍着,現在好了,想說怕是也沒有機會了。”
“哎呀,煩死了,我就是覺得……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嘛……”
“還不好意思呢,你再這麼不好意思下去,你的情郎哥哥可就成了別人的老公咯。”
“去你的!什麼情郎哥哥,說的膩死個人,我啊……反正也想通了,如果我開不了口,他也不主動,那就是我倆無緣,沒什麼好爭的。”
“嘖嘖嘖,還緣分呢!要我看吶,你就是嘔不過這口氣,總覺得先開口就丟了人,可你想過沒有,遇到了喜歡的人不大膽的說出來,那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說到底,你還是不夠喜歡他。”
“你……算了,不和你說了,我回去了。”
“哎!宴會還沒結束呢!你找什麼急啊!”
那兩個身影遠去了。
關德厚就像喝醉了酒一樣坐在桌子旁聽她們說話。
朦朦朧朧的,聽不太清楚,也理不清她們到底在說什麼……總感覺有人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你是誰?”關德厚扶着額頭問。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是個男人的聲音,富有磁性,非常好聽。
關德厚聞聲轉過頭,看到一個小男孩站在他面前。
但看這孩子的身高和樣貌,他頂多八九歲的樣子,可是他那雙眼睛卻深邃的可怕。
只是短暫的接觸,關德厚就感覺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對方看透了。
“你到底是誰?”
小男孩看着關德厚,沉默良久才問道:“你信任李紹安嗎?”
李紹安?
關德厚一怔:“你怎麼知道他的。”
“你不用問太多,就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好了。”
這句話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關德厚本不想理會他,可他還是禁不住答道:“說實在的……自從十幾年前那事過後,我對老李……就沒有那麼信任了。”
小男孩聞言微微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他道:“很好,保持你的看法,這對你沒有壞處。”
關德厚一皺眉:“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小男孩沒有理會關德厚,他繼續看了看周圍熱鬧的人羣,然後說道:“今天是我九歲生日,也是我哥哥最後一次見面的日子……此後很多年,我只知道他和母親一直在前線參戰,其他的……就一無所知了……現在想想,當時的我真是有夠冷漠的,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和家人在一起,卻還是選擇了獨處。”
關德厚皺起眉,思考了一下後試探着問:“你……是在和我說話?”
小男孩轉回頭看着關德厚道:“如果給你一個選擇,你願意守在你的家人身邊,還是爲國捐軀的。”
關德厚沒回答,他覺得這些問題沒有意義,是很無趣,很無聊的問題。
於是他嘗試着起身,可是剛有這種想法,就感覺渾身上下都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樣,讓他動彈不得。
“這是怎麼回事?你對我做了什麼?”
小男孩平靜的看着關德厚道:“你即將迎來你人生的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之前,你選擇的路讓你痛不欲生,但這一次不同,你有了更多的選擇,所以要清醒一些,不要讓自己後悔。”
說着小男孩上前一步擡手按在了關德厚心口。
關德厚一愣:“你幹嘛?”
小男孩微微一笑:“你該醒醒了。”
說罷,關德厚就感覺到胸口一悶,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一樣。
這感覺非常不舒服,關德厚皺眉道:“喂!小屁孩!你不要落井下石啊!”
小男孩沒理他,他的手微微一動。
這一次關德厚感覺的就不止是悶了,而是撕心裂肺的疼。
並且在劇痛傳來之時,他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跟着就如同從噩夢中驚醒一樣坐起身來。
……
納蘭心語嚇了一跳,她看着詐屍一樣突然坐起身的關德厚先是一愣,繼而大喜道:“大叔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爲你回不來了呢!”
關德厚怔怔的看着納蘭心語,許久都沒說話。
納蘭心語也不笑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叔?你怎麼了?”
關德厚這才問道:“我剛纔好像做了一場噩夢……夢裡我在參加一場宴會,宴會很熱鬧,可我卻像是喝多了一樣,一動都不能動,而且還有一個孩子和我說了很多奇怪的話……”
“嗯?!”納蘭心語愣住了:“奇怪的話?什麼奇怪的話?”
關德厚努力回憶了一下後卻想不來了,只有感覺還在心裡徘徊不盡。
“我記不清了……總之是一些有的沒的,讓人聽不懂的話……”關德厚捏了捏眉心,又道:“雖然聽不懂,可不知道爲什麼……他說的話讓我感到非常不安……就好像……我馬上要失去什麼似的……”
納蘭心語聽到這樣的話更是震驚,似乎關德厚的經歷觸碰到了某些不可思議的禁忌一樣。
不過關德厚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放開手,呆呆的看着遠方的草海。
沐浴在血色夕陽中的草海看上去有種令人着魔的危險的美……
關德厚呆坐許久後才試着起身道:“不行,我得儘快回去。”
納蘭心語剛纔也一直在想事情,聞言後回過神來道:“等等大叔,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差,還是再休息一下吧,而且我哥哥剛纔爲了救你也進入了死海,他現在還沒回來呢。”
關德厚現在確實很虛弱,他試了一下,沒能順利的起身後便奇道:“你哥哥?他你怎麼會去救我的?”
納蘭心語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如果不是哥哥的話,大叔你是絕不可能回的來的。”
關德厚一皺眉:“你哥哥是不是一個看着只有十歲左右的小男孩?”
納蘭心語搖了搖頭:“不,哥哥看上去應該比我成熟一些纔對。”
“咦……那那個小男孩是……”
“額……大叔你在死海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破碎的幻象,不能信以爲真的。”
關德厚卻不這麼想,他記得很清楚,那個男孩是主動找到了他,並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見關德厚沉默,納蘭心語正準備再說點什麼的時候。
一道光從草海深處亮起,跟着漆黑的天空如同被點燃了一般,轉瞬間就“燃燒”起來。
關德厚張着嘴,看着眼前這不可思議的奇境。
而納蘭心語則興奮道:“是哥哥,哥哥回來了。”
哥哥?
關德厚再次嘗試起身,這一次他的力氣好像也跟着回來了。
他站起來,正看到那光芒的起點處一個身影逐漸走進。
雙方雖然仍相隔數百米,可關德厚卻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這是之前納蘭心語身上所沒有的。
於是關德厚下意識的摸向了身後的手槍。
過了一會,那身影來到了近處,光芒消退,天空也恢復了之前的陰暗。
一個帶着黑白兩色面具的青衣少年站在了關德厚面前。
面具上沒有五官的開口,可是關德厚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少年在上下打量他,那種感覺有些詭異,但是之前的危險氣息卻消失了。
少年看了關德厚一陣後問道:“他都和你說了什麼?”
原本正想爲兩人介紹一下的納蘭心語笑容僵住了。
關德厚一皺眉,反問道:“你也看到他了?”
少年又上前一步:“他和你說了什麼?”
關德厚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你撒謊。”少年語氣平靜,他擡起手指着關德厚的心口道:“你不是不記得了,而是選擇了遺忘。”
關德厚先是一愣,隨後笑了起來:“小夥子,你說話還真有意思,我可沒有撒謊,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少年卻有些不依不饒,他又說道:“但你心裡知道他說的那些話包含了哪些信息。”
關德厚一皺眉,有些不悅起來:“嘖……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少年收回手,摘掉了面具,露出一張白淨臉龐道:“沒有什麼惡意,只是他透露的信息對我們很重要,就算是爲了幫幫我們,告訴我你現在心裡的感受,好嗎?”
這樣帶有懇求的語氣讓關德厚有些不好說什麼了。
他遲疑了一下後,坦然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感覺……他好像在提醒我……不……更確切的說是警告。”
“警告?”
“嗯,我雖然記不太清他說了什麼,但他的話裡的意思我心裡記得很清楚,的確是警告。”關德厚沒有撒謊。
白淨的少年看上去雖然沒那麼英俊,可是他給關德厚的感覺卻如同天邊的白雲一般,給人一種特殊的遙遠與寂寥感。
白淨少年沉默了一陣後,擡起手道:“我叫方可。”
關德厚見狀也伸出手與他握了一下:“關德厚。”
方可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知道你並不屬於這裡,你所在的年代與未來還有着很遙遠的距離,但你的時代正在發生一些將會影響未來格局的事情,所以……我必須留意每一個可能會影響到躍位陣列的變量,請見諒。”
‘躍位陣列?呵……又是個聽不懂的詞……’關德厚心裡想着,面上則笑着道:“我聽心語大概說了你們的工作,雖然不算太清楚,也有很多專業的詞不理解,可我能感受到,你們都是樂於奉獻的勇士,甚至可以稱之爲英雄,所以……要說道歉,我這個不速之客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纔是應該道歉的纔對。”
方可對於關德厚這一陣誇讚反應平平,倒是納蘭心語俏臉紅紅的,看上去很是受用。
“你真的覺得自己是不速之客嗎?”方可反問。
關德厚一怔:“嗯?難道不是嗎?”
方可道:“掩體空間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完整且穩定的,即使最近一些區域的躍位出現了閾值破點,也不會影響到正常的時空陣列,更不可能把一個存在於三元世界中的完整個體拉進這裡,所以……發生在你身上的偶然,可能有着許多你自己尚未察覺到的必然。”
這句話說到關鍵處了。
其實關德厚自己之前也在想這個問題。
如果是一兩個巧合是巧合的話,那麼衆多的巧合聯繫在一起就未必是巧合了,只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帶起了連鎖反應,而關德厚現在尚未窺見握着這根線的主人是誰罷了。
之前他曾懷疑過李紹安。
畢竟這次美國之旅他和李紹安看似是搭檔關係,實際上卻是兩步完全獨立的棋。組織把關德厚這些人交給查爾斯,卻又委派李紹安搞後勤支援,起初關德厚是以爲儘量把針對“0號玩家”的這次行動做得漂亮一些。可現在看來,這趟渾水陷得越深,就越是看不清“大魚”在哪了。
但關德厚並不着急,他遇事沉穩,從來都是見招拆招,這與他多年來的工作經歷有着很大的關係。
只是關德厚沒想到的是,一個“神秘立方”的出現卻突然間打亂了他所有的思緒。
他忽然意識到,可能他在努力解開的這張暗含着“利益”與“罪惡”的大網只不過是這千頭萬緒的一隅罷了。
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關係到國際安全、社會穩定了。
更有可能如眼前這兩位正在做的事情一樣……關係到的是人類的未來……
可這個概念實在是太大了。
以關德厚“一介武夫”出身的國安處中國特勤支隊隊長的體量來思考人類的未來……這不等於一隻螞蟻站在大樹下盯着樹上的蘋果考慮萬有引力嗎?
他不但沒那個能力去想,也不覺得得出了結論對於他這樣的螞蟻來說有什麼現實的意義。
所以關德厚在聽完方可的這番話後,淡淡的說了句:“偶然就是偶然,沒什麼必然之說,就算有,我估計也只是我們自己想多了。”
方可聞言看了眼關德厚,那眸子烏黑髮亮,雖不及之前那小男孩的深邃,卻也似乎有着能夠洞察人心的力量。
關德厚現在越來越不喜歡與別人的眼睛對視,尤其是這兩位。
所以他避開了目光,然後笑着問心語道:“說來也奇怪……我雖然肚子沒有咕咕叫,卻有點想吃東西了,這感覺……真是……對了,心語,你平時要吃東西嗎?”
心語點點頭:“當然要吃東西啊,不過我們平時吃的東西很特別,大叔應該不會喜歡的。”
關德厚卻笑了:“哦?我關德厚雖然沒吃過滿漢全席,但這世上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倒是吃了不少,就連那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蚯蚓、壁虎我也能就着苔蘚給吃咯,所以啊,心語丫頭,你可別嚇唬我。”
心語聞言後從身後取下一個揹包,跟着從包裡翻出一個盒子遞給關德厚道:“那大叔你可以吃吃看咯。”
關德厚大話已經說出去了,現在盒子在面前了也不能裝慫了。
他暗忖:‘我就不信這裡頭放着的東西能噁心到我吃不下去……’
於是他就接過了盒子,可是隻打開看了一眼,關德厚就啪的一聲把盒子又給蓋上,然後沉默的交還到關德厚手中,跟着很自覺的走到一邊跪下來……
嘔………………
方可看着關德厚嘔出了一道“彩虹”後,對心語道:“還是給他準備一些正常的食物吧。”
心語嘻嘻一笑,收起了盒子,然後背起揹包道:“大叔你要是吃不下這個的話,再往前走一段路,那裡有我們的補給站,到時你想吃什麼都可以吃得到。”
關德厚聞言停止了“嘔彩虹”的行爲。
他猛地站起來,一擦嘴,轉身道:“GO。”
不過這一次他學乖了,老老實實的跟在了納蘭心語和方可身後。
三人就這麼向着有“夕陽”的方向走去。
……
三人離開後不久,一個身量與方可相仿的少女出現在了他們之前待過的地方。
怔怔的看着那背影,少女心跳加快了許多,她擡頭看着天空中那若隱若現漂浮的身影,咬了咬牙,然後默默跟上了關德厚他們。
……
路上,關德厚問起了心語口中那個“姐姐”的事情。
納蘭心語對此並無避諱,且不斷向關德厚強調她那位“姐姐”是如何如何的漂亮,如何如何的優秀,只是她始終都在避諱提起她的名字。
就算關德厚直接問起,納蘭心語也會岔開話題。
這讓關德厚不禁在意起來。
方可看穿了關德厚的心思,便解釋道:“在掩體空間裡,個人的名字從他人口中說出很容易招來‘虛霊’的滋擾,這對被提及姓名的那個人來說是非常危險的,所以……我們一般都不會直接說對方的名字。”
關德厚一愣,隨後看着納蘭心語道:“啊?那我這一路喊了你這麼多次名字,豈不是會害了你?另外……虛霊是個啥?”
心語嫣然一笑:“不要緊的大叔,‘虛霊’都是膽小鬼,它們只會欺負孤獨的人和心中有恐懼的人,現在我們三個人走在一起,它們纔不會輕易現身呢。”
關德厚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後又問道:“所以……虛霊到底是個啥?”
心語沒有解釋,方可淡淡的說道:“虛霊是跌入死海喪命的先行者們留下的神經原體……是這條進化之路上詠唱輓歌的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