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涅雲姬來到之前東方若幼年時期的住處,這裡已經空置很多年了。
好在這裡一直都有人打掃,涅雲姬剛邁進院門還以爲前不久這裡還有人居住過……
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涼亭入座,微風習習,涅雲姬忽而有些倦意,仔細想想也是了……自從上次與師兄作別後,涅雲姬和東方若就一直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了。
連日來的戰鬥催命一樣趕着時間往前跑,到頭來找到真相之後,涅雲姬卻還是對前路倍感迷茫。
師父所說的覺悟涅雲姬自認爲是有的……畢竟她對這個世界沒什麼牽絆,獨自前往未知去尋找救贖倒也不失爲一種嶄新的開始。
可轉念一想,涅雲姬忽然又覺得正式這種與世界的無所牽絆,她對拯救人類感到十分的空洞而沒有實感,在她的印象裡,自己或許有足夠的能力,卻並沒有足夠的支撐,她不欠這個世界什麼,這個世界大概也不知道她是誰。
兩種念頭糾葛了一陣,伏在小石桌上,涅雲姬居然就這麼睡着了。
睡熟的涅雲姬身心都放鬆下來,以至於南宮玥來找她的時候她都沒有注意到。
小師妹也沒有打擾,她找來一件師姐以往穿的衣裳給涅雲姬披上,然後就悄悄的離開了。
……
玄奧大宗所在的島嶼在世界地圖上根本找不到,齊軒找了好一陣後,最終放棄了。
他現在在做的事,其實是在分散注意力……因爲一旦他靜下心,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羅生天的那番話。
有關於那樣的覺悟……齊軒作爲星際軍的統帥,爲崇高之志做出犧牲是他早已準備好的覺悟,但問題是,雨兒呢?他該怎麼辦……難道要讓雨兒母子二人留在這個註定走向滅亡的世界嗎?
想了許久,齊軒清楚自己必須做出決定。
“雨兒,我們把孩子送到萱兒那邊去吧,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雨兒聞言一震,她也很痛苦,但她知道在這種時候絕不能再猶豫……更何況……這麼做也是爲了拯救自己的孩子……
所以,雨兒很艱難的點點頭:“好,我聽你的。”
……
到了晚間,羅生天設宴款待齊軒和新入門的徒弟涅雲姬。
席間,齊軒夫婦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並希望羅生天能給出明確的方向,讓他們好爲之努力。
可這位即便是吃飯也要戴着面具的玄奧大師卻並不着急,他道:“齊小友稍安勿躁,現在時機還未成熟,等到了合適的時間,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這話聽得真玄乎,齊軒和雨兒剛下定決心,現在反倒又因爲模糊的決定開始動搖了。
涅雲姬倒還好,她經過一下午的休息,現在整個人的狀態明顯好了很多,並且她也再次戴上了面具,只是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銀狐或丑角,而是如一抹殘陽的血紅面具。
“大師,那什麼纔是合適的時間呢?”齊軒問。
羅生天:“合適的時間便是要求天時地利人和俱全,現在中心之帷在全球的佈局正在展開,是他們力量最強盛的時期,也正是人類最脆弱的時期,如果這時候你們都走了,誰來保留希望呢?”
齊軒聽罷點點頭,他清楚羅生天的意思了,但……
“大師,那地利是?”
“至於地利……呵呵,淨天火之墓的力量以玄奧的力量來窺測宛如一團盈而不散的濃霧,此刻的它正處在開啓的狀態,是最適合進入的時候,但是淨天火之墓的入口卻在瓦沙利爾森林的正下方,那裡現在應該早已被中心之帷的力量控制,試問,在這種條件下,你們該如何進入淨天火之墓呢?”羅生天一邊說着一邊向雨兒推薦道:“來來來,雨兒,嚐嚐這道水韻金纏,這可是我那徒弟最拿手的好菜!”
雨兒正入神於羅生天的話,見大師親自佈菜,趕忙笑道:“謝謝大師。”
所謂水韻金纏乍一看像是某種水生魚類切丁烹炸後澆汁上色而成,但實際入口之時,除卻這外表的金黃,雨兒居然連一丁點魚腥和油膩都沒吃到,反而是滿口清香氣,軟嫩的食材入口Q彈,細嚼之下居然還頗具嚼勁,如此口感居然還不是這道菜最稱奇的地方,當雨兒緩緩嚥下之時,那二度的清幽之感貫通腹內,令人頓覺神清氣爽。
這樣的神妙佳餚真真令人讚不絕口。
雨兒償罷,整個人都被征服了。
師兄白澤卻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僕人倒酒。
齊軒的酒量還行,但今天喝的這種酒卻與他平時喝的完全不同,這才三杯入腹臉就已經溫溫熱,但奇怪的是,並沒有要醉倒的感覺,甚至還是十分清醒。
當即繼續問羅生天道:“大師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現在我們最應該做的是儘可能的保存實力,當度過最艱難的時刻,待中心之帷鬆懈後,便是我們反擊之時,對嗎?”
羅生天點點頭:“齊小友總結的很到位,但天時與地利並不是最關鍵的問題,如今擺在你們面前的最大難題是人和!”
“人和?”齊軒有點不明白了,到如今人類已經落入這樣的絕境,還會存在內部紛爭的問題嗎?
羅生天笑了笑,忽而指着桌上的一道主菜道:“齊小友,你看這道菜,這是玥兒的拿手菜,其名‘文三思’,是取用了三種不同質地的食材經過精湛的刀功切絲後加秘方調料慢火煨制而成,這道菜聽着好像不難做,但要想真的做好,卻就難咯。”
說着羅生天又親自爲齊軒夾了一份放在盤中。
齊軒受寵若驚,連忙致謝,而後嚐了一口,頓時眼睛就睜大了。
心道:‘這菜何止是聽着不難,其外表看上去也其貌不揚,但是爲什麼呢?爲什麼看上去和普通的素三絲沒什麼區別的一道菜吃起來卻能在口感上形成三種鮮明的對立?舌尖之上辛辣、苦寒和甜美各據一方,好像互不交融,這種口感也不是很討人喜歡啊?’
正想着,齊軒又嚼了一口,隨着湯汁的混入,食材本真的味道被釋放,三種口感居然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那種感覺就像是身處炎炎夏日,忽然四面八方微風涌來,令人通體舒泰,這菜餚的口感上更是水潤多、汁,給人驚喜不斷,之前的三種對立能夠得到如此完美的融匯想來應該與羅生天所說的“真的做好,那就難咯”有很大關係!
放下筷子,齊軒仍感覺口中餘韻未消,再看小師妹南宮玥,她似笑非笑的樣子好像已經看透了初償者的心思轉換。
這讓齊軒居然有些莫名的慚愧,同時暗自感嘆:‘沒想到玄奧大宗裡的這幾位不但修爲了得,做菜也相當的厲害……’
吃完這道菜,細細回想羅生天的話,齊軒道:“大師,恕晚輩愚鈍……雖然大師已經點明至此,可晚輩還是沒能看出這個第三種味道是什麼,還望大師明示。”
羅生天:“那,齊小友,你不妨先說說你看到的那兩種味道是什麼呢?”
齊軒想了想,然後才說道:“按照大師指點,我細細回想了一下,目前的情況的確如大師所言,人和纔是我們要面對的主要問題,而這種問題的根源在於我們人類勢弱且本身個體之間的紛爭就從未間斷有直接關係,所以在中心之帷展開全球計劃的時候,妍姐她們所掌管的數序世界第一個拋棄了我們,如今通過大師指點,我雖並不清楚妍姐究竟因何做出這樣的決定,但事實如此,我們已經孤立無援了,所以這個要想取得人和,首先就應該重新取得妍姐她們的認可和幫助開始。”
齊軒的總結說罷,桌上幾人不由對這位年輕的星際軍統帥刮目相看。
涅雲姬更是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她也是不久前才意識到人類已經被林妍主宰的數序世界拋棄了,而且這種拋棄應該不是最近纔有的決定,而是林妍早早就想好的。
再想到她和韓空文的關係,林妍沒有乘機助燃這場浩劫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畢竟在她們的眼中,人類或許是他們曾經的樣子,但要開啓一個新的紀元,就必須要捨棄以往。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所謂“人和”的缺失也就很明顯了。
以人類目前的狀態來孤軍奮戰無異於螳臂當車,如果人類能夠重新建立與數序世界的聯繫,並取得林妍的幫助,相信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但那些的前提是人類能夠證明自己擁有這樣被整救的價值!
畢竟這可不是小孩子耍無賴,賣賣舊情就足夠的,在兩個性質截然不同的羣落之間,弱者是沒有資格談論合作的。
羅生天聽罷齊軒的一番話,輕輕點頭,很是欣慰:“齊小友天資過人,能夠透過一道菜看明白這期間的厲害關係,真真是人類之一大幸事啊。”
齊軒聽到這樣的評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人類之幸事這種高帽子他戴在頭上也是壓力非常。
因爲齊軒還明白了一點……那就是以目前人類的殘兵敗將還有他們的思想覺悟,想要取得凌駕者的尊重和幫助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