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虞方而言,活着未必是幸運。
他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還落下了病根,甚至夜裡總是噩夢。
多年過去了,他依舊能聞見當年血腥濃重的氣味。
鄭老先生低下頭,“我從未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晏錦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問了一句,“先生,我表哥患有夜遊症,你知道嗎?”
“知道!”鄭老先生臉色慘白,“我……”
到了嘴邊的話,鄭老先生卻說不出口了。
虞方那雙眼睛生的太漂亮了,無論是他幼年時,還是如今,都是一樣的剔透,像是裝下了一片無邊的大海。
那羣人守着府邸的人,不允許孩子們睜開眼,怕外人發現他們的存在,尤其是對虞方……他們下手更狠毒。
當晏錦他們用眼睛識路看周圍的時候,這羣孩子卻被人教育,不許睜開眼看周圍的一切,若是敢擅自睜開眼,又是一頓毒打。
久而久之,虞方便落下了夜遊症的病根。
不用睜開眼,也能穩穩當當的找到所有的路……
所以當年,虞方剛到虞家的時候,纔會夜夜都不在屋內,而在夢裡行走到偏僻的角落裡躲起來。在他的意識裡,只有那些黑暗的小角落,纔是最安全的。
晏錦想起虞方送自己一箱子的摺紙的時候,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鄭老先生又說,“對不起,我知道的,就這些!”
現在的虞方,到底是不是晏煦。他不清楚。
晏錦搖頭,“先生沒有對不起我!”
其實,縱使鄭老先生不言,她也有了答案。
那本話本子上寫的,跟這個故事很相似。
答案,顯而易見。
謝瑞去世以後,謝相依舊在朝廷上撐着。起初是爲了報復。最後是爲了彌補昔日的錯事。然而,支撐謝相這麼多年孤寂的動力,大概就是虞方了。
只是。錯了就是錯了。
謝相縱使再可憐,也不該拿無辜的人來發泄私憤。
她的生母又做錯了什麼呢?她的父親和虞家又做錯了什麼呢?以至於前世要落得那樣的結果。
鄭老先生看着晏錦臉色蒼白,又嘆了一口氣,“有因便有果。謝家對不起你們……”
他說到這裡,站了起來。對晏錦彎腰行禮,“對不起!”
“先生!”晏錦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扶起鄭老先生,“你知道。我不想從你的嘴裡,聽到這句話!”
她的語氣很淡,卻聽的鄭老先生身子一僵。
的確。這句話,該謝相來講。
只是。一句對不起又能如何,已經發生的事情,再也不能挽回了。
他笑了笑,有些滄桑,“我知道!”
晏錦有些疲憊,和鄭老先生又說了一會話,便起身從屋內退了出去。冬日的陽光薄弱,照在冰冷的地面上,顯得暗淡無光,一切似乎都沉在黑暗之中。
沈硯山站在晏錦身邊,一直沒有開口,半響後他才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晏錦聞言,緩緩地吐了一口氣,然後沉默的跟在沈硯山身後。
兩個人走到了後院,上了假山。
站在亭內的晏錦,剛剛頓下腳步,便聽見禪院的鐘聲。
“咚——咚——”
或許是因爲在京郊的關係,周圍一切都是那麼的安靜,在聽了這些鐘聲後,晏錦的心緒也漸漸地安靜下來。
人生不過短短几十年,轉瞬即逝。
她既能有幸重活一世,那麼該做的便是和身邊的親人一起安安穩穩的生活。
虞方也該和她一樣。
又何必自尋煩惱,去糾結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
其實,虞方是不是晏煦,都已經不重要了。在她的心裡,虞方的位子,和她嫡親哥哥的重量,是一樣的!
晏錦笑了笑,“多謝!”
“你我之間,又何必說這些!”沈硯山順着晏錦的目光,看着遠處若隱若現的寺廟,“若是虞方再問起,你便將那本話本子交給他,告訴他最後一頁,放在陽光下面看看!”
晏錦聞言,一怔,“最後一頁?”
沈硯山給她的話本子,裡面的故事似乎都講的是她身邊的事情。晏錦有些錯愕的看着身邊的沈硯山,又試探着問,“這,是你寫的?”
沈硯山一笑,“怎會,我的化名怎麼會如此庸俗!”
晏錦這下,目瞪口呆。
這本話本子和上本一樣,化名都是饅頭燒酒。
她起初還覺得這個名字很有意思,後來在看見有本叫駿馬四腿的化名後,便覺得饅頭燒酒這個名字取的真好,太有才華了!
沈硯山見晏錦怔住的模樣,輕輕伸出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晏錦吃痛回過神來,“駿馬是你,那麼饅頭……”
“是義父!”沈硯山說完之後,脣畔帶笑,“你曾說,話本子裡的事其實都是真實的,這句話一點也不假!”
晏錦:“……”
她愣了一下,便笑出了聲。
誰能想到程老將軍和沈硯山都曾化名寫了不少的話本子,而且兩個人還真像是父子一樣,化名都是如此的新穎。
晏錦笑的眯了眼,然後緩緩的擡起手,將指尖放在了沈硯山的脣畔上。
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覺得,這薄弱的陽光下,也帶着淡淡的暖意。
“是挺俊的!”晏錦大膽的動作,讓沈硯山的眼睛微微黯了下來。
程老將軍在關外多年,聽說的事情其實一點也不少,他當年是多個孩子的父親,爲了哄孩子們睡覺,便經常講一些小故事給孩子們聽。後來,他的兒子們都戰死了,女兒也遠嫁了,他又變成了一個孤單單的人。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程老將軍選擇了爲國,便放棄了自己的小家。
他漸漸地也學會了排遣寂寞。
閒來無事的時候,也寫些話本子。
再後來,沈硯山的到來,讓他身邊漸漸有人陪伴了。
他便將自己寫的東西,丟給沈硯山看。
從而導致沈硯山也學了程老將軍……
晏錦想了想,又道,“等回去了,你再送一些過來吧,我又看完了!”
“好!”沈硯山神色閃爍了一下,“不過,你也該準備準備了,再過一些日子,該赴宴了!”
晏錦道,“恩!”
太后的壽宴,她是無論如何也逃避不過去了。
薄家對母親和父親做的那些事情,她每一件都記在心上。
她不大度,有仇就會報。
兩個人在村裡小住了兩日後,沈硯山又陪着晏錦去了靈隱寺……而晏錦剛到靈隱寺,便又聽到了一個消息。
旋氏,終究是出事了。()
ps:我就不寫明瞭,大家若是還不知道虞方是誰,來前面的幾章重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