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韜等人終於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
不知爲何,昨天夜裡,匈奴人便不斷向五蓮方向收攏,配合孟斧頭行動的斥候剛剛發現這一情況,立刻報與他,孟斧頭不疑有詐,一直追到五蓮,哪知到了五蓮卻發現那裡竟然集結了上百匈奴人,而且對方明顯有所防備,這一來,再與對方硬碰便實屬不智,所以孟斧頭決定帶着人馬返回莒縣。
就在這時,斥候來報,稱通往莒縣的路也被匈奴人堵住,而且同樣不少於百人。
前有狼後有虎,孟斧頭等人只能往東莞方向撤退,哪知走了沒多遠,卻碰上被一隊大約四五十人的匈奴騎兵追殺的小夏等人,與對方拼殺一陣,才勉強將那隊騎兵擊退,雖救下青衣衛的小傢伙,可此時連孟斧頭等人也都陷入了包圍。
石韜看看石方,又瞧瞧石勒,二人的表情都顯得尤爲凝重,石韜突然問乙弗斤道:“你是如何衝出包圍的?”
乙弗斤一臉羞愧道:“與我一同離開的,還有拓拔言,可他不幸在途中被對方的騎兵射殺,唯有我一人逃出。”
石韜又問:“對方既然有騎兵,可曾一路追殺?你確定不是對方故意放水?”
不等乙弗斤開口,石方突然插嘴道:“郎君懷疑匈奴人故意讓乙弗斤逃出報信?”
石韜搖頭,卻繼續追問乙弗斤道:“對方可曾派兵追擊?”
乙弗斤愣了愣,似乎想到什麼,便說道:“郎君不問此事,我差些忘了,那幫匈奴人的確很奇怪,明明已經追來,卻不知爲何,最後居然放棄了!”
聽到這裡,石勒終於忍不住道:“這幫匈奴兒究竟有何目的?難道他們故意引我們前去?”
石韜曬然道:“嘿嘿,恐怕你猜對了,那位匈奴首領的胃口可不小啊,他這是打算將我們全都吸引過去,而後一網打盡吶!”
石方冷聲附和道:“那廝胃口雖不小,就怕他沒那麼好的牙口!”
“郎君下令吧,我等直接殺過去,也好叫那羣匈奴蠻子知道我們的厲害!”石勒請命道。
乙弗斤當即附和:“求郎君下令,晚了我擔心斧頭他們堅持不住!”
石方斷然阻止道:“此事決不可魯莽,我們並不清楚對方究竟有多少騎兵,就這麼冒冒然前往,萬一落入對方圈套,救人不成,反倒將最後這點人馬摺進去,卻如何是好?”
石韜贊同道:“石方說的沒錯,對方能設下這樣一個套子,顯然不是等閒之輩,我們該謹慎纔是……”
乙弗斤急道:“那兄弟們……”
擔心乙弗斤惹惱郎君,石勒立即呵斥道:“郎君自有決斷,哪裡輪得到你插嘴?”
石韜揮手阻止石勒繼續說下去,然後上前拍了拍乙弗斤的肩膀笑道:“你不用擔心,不拋棄不放棄任何一個袍澤,是我石七郎做人的準則,但我們絕不能魯莽行事,戰爭不是兒戲,我們一次都輸不起!”
石韜安撫完乙弗斤,然後朝石方看去,表情顯得尤爲平靜:“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而且還有不少騎兵,你有幾成把握?”
目光中似乎藏着笑意,石方一臉平靜道:“半成把握也無……不過郎君讓我怎麼打,我便怎麼打,我相信郎君一定會帶着我們贏得最終的勝利!”
石韜苦笑道:“壓力山大吶!”
見衆人一同望着自己,石韜收整好心態,緩緩說道:“若對方全是步卒,即使人再多我也不擔心,打不過咱可以跑,我最擔心的還是那支隱藏在暗的騎兵,目前我們並不清楚那支騎兵的數量,也不清楚對方的戰力如何,我擔心與那數百步足廝殺之際,對方的騎兵突然殺出,那時我們便十分被動。”
見石韜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石勒等人,心情頓時輕鬆下來……想想也是,這些匈奴蠻子,難道還能強過號稱天下至強之兵的宮衛軍?在洛陽城外屠了上百宮衛軍,且毫髮無損的撤離,天下有誰能做下此等潑天的買賣?
“本郎君軍負責引出匈奴騎兵,石勒則帶着僅剩的斥候,死死鎖定騎兵的位置,最後由石方率精銳部曲,給對方致命一擊!”
“郎君又打算以身犯險?”石方怒目以對。
石勒、乙弗斤也是一愣…這位小主,莫非又打算出風頭不成?
石韜暗自苦笑不已,假如能躲在背後放冷箭,他又如何肯充當誘餌?
可一來石方對與騎兵的運用,太過簡單粗暴,剛剛招募這五十部曲,雖說訓練時日尚短,也沒經歷過什麼大陣仗,但畢竟是他爲數不多的家底,假如讓石方率領這五十部曲充當誘餌,以石方的性子,極有可能會跟匈奴人死磕,這樣一來,損失大不說,還會影響他的計劃;
另一個原因,石方不但武藝出衆,而且敢殺敢拼,由他率領這五十精銳部曲,更能發揮這支隊伍的戰力。
完全不給二人拒絕的機會,石韜一錘定音:“此戰的重頭戲不在我這裡,而是在你們二位身上,所以也無須擔心我的安危,這事就這麼定了……如此這般!”
※※※
五蓮山以西,三十胡兵、數名斥候,及青衣衛剩下數人,被圍在半山腰的凹地,已長達半日之久,藉着凹地兩邊的巨石,孟斧頭等人勉強抵擋着匈奴追兵。
按理說,孟斧頭若捨得丟下戰馬,未必不能帶着這羣人逃進五蓮山,可這些戰馬是石韜從牙門騎兵那裡借來的,再加上孟斧頭十分清楚石韜平日是何等的稀罕戰馬,所以,性子憨直的孟斧頭,寧可被匈奴人堵在半山腰,也依然不肯捨棄戰馬逃走。
與此同時,在劉淵的授意下,劉曜並未對孟斧頭等人採取強攻,卻一直保持圍而不打的態勢,最多偶爾試探性的射兩箭,又或者吆喝幾聲,在劉曜父子看來看來,這數十人早已是他們砧板上的魚肉,可隨時宰割,同時也是引誘石七郎上鉤的魚餌。
見孟斧頭一聲不吭,虎子忍不住奚落道:“斧頭哥,這下好了吧,此時想走都走不成了,就稀罕你那幾匹破馬,如今倒好,連人帶馬一同讓匈奴蠻子給圍了!”
“你……”孟斧頭雖感到火大,可明知理虧,更不知如何爭辯。
對於孟斧頭的死腦筋,小夏同樣感到無奈,卻又知道此際並非內訌之時,即便孟斧頭有何不對,也該由老師教訓纔是,因此虎子說道:“都到這會兒了,你就不能少說兩句麼?與其在這裡奚落人,倒不如想想如何脫困。”
“脫困?咱都被人家整個包圓了,還如何脫困?”虎子沒好氣的說道。
一羣人全都失了分寸,虎子這一說,全都低頭下頭來,卻無人迴應。
聽虎子又道:“到了這會兒,除了等老師前來救援,恐怕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小夏燃起一線希望:“你是說,老師會來救我們?”
“這是當然,無論斧頭哥,還是我們青衣衛,都只是偏師……老師肯定會來的!”虎子一臉篤定道。
“你爲啥如此肯定,郎君一定會來?”孟斧頭忍不住問道。
“哼哼……我偏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