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妻妾滿堂
尤湖心頭是從未有過的快活!
一番沙場的征戰,他本就是性子薄涼的,再多的生死,也不會讓他有半分的動容。
就是那一日,他收到殷九狐死了的消息,手邊正砍敵人的頭顱,飛濺的鮮血染紅他的眼角,他也只在心裡感嘆了句——終於死了啊!
是的,終於死了啊!
他也終於不用違背母妃臨終誓言,殷九狐死了,日後這世間,只有他尤湖一人。
他可光明正大又理所當然地站在日光下,接受衆人的禮視。
然而,這一刻,他卻是歡喜的,心尖發軟,連帶墨緋那一腳,也覺得再是親暱不過。
他低低笑出聲來,胸腔震動,一身軟甲來不及換下,就那麼人一旋身,帶着墨緋坐到牀沿,好生看着她,“數日不見,小生可是念想姑娘的緊,不知姑娘可是同樣心憂小生?”
墨緋動了動,很不適兩人這樣親近的距離,奈何腰身的手臂如鐵,硬是不動分毫,她皺眉,很是嫌棄尤湖那身磕人的軟甲。
“先放開!”除卻最開始有那麼一點的訝然,眼下她卻是已經又清冷下來了。
尤湖也不覺得無趣,他將人擱上牀榻,這才道,“小生日夜兼程,便是想早些回來見姑娘,眼下大軍約莫還要兩日功夫才能回朝,是以還要麻煩姑娘讓人再備份熱水。”
墨緋往牀裡面挪了挪,離他遠了,她覺得安全了,這才衝門外吩咐道,“白鷺,備熱水。”
一直候在門外的白鷺雖心有疑惑,不知墨緋起先就淨身了,這會怎的還要熱水,不過她本就是不夠細緻的性子,問都不問。徑直去提熱水了。
待尤湖梳洗一番,換了身舒適的綿綢衣裳,踏進來就見靠窗的榻上已經鋪陳好了錦被,而墨緋將天青色蚊帳放下。還在末端打了個結,推拒的意味在明顯不過。
他忍不住失笑,輕手輕腳穿過紗幔,往牀榻去,果然。透過紗帳,他清晰看見縮在牀裡的墨緋動了動,好似僵直了般。
脣邊笑意加深,尤湖輕咳一聲,腳步一轉,還是走向牀邊榻上,斜躺上去,單手撐頭,看着牀的方向,好半天才悠悠的道。“姑娘在紫禁城,這些日子過的可還舒心?”
雖然他都知曉她幹了些什麼,可到底還是想親口過問,再聽她親口說。
靜謐在整個房中蔓延,唯有角落的黃銅八角宮燈暈黃的燈星起起伏伏。
就在尤湖以爲墨緋不會回答的當,他聽見清冷幽淺的聲音溢了出來,“舒心。”
他一頓,正要說什麼,墨緋的聲音又傳來,“春衫穿不了了。”
尤湖微愣。這句話在他腦子裡轉了幾轉,才明白過來春衫爲何穿不了,他想笑,可顧忌墨緋。又擔心打趣的狠,將人惹惱了給他一爪子就不美了,故而大手一揮道,“明個讓繡娘再製新衣。”
皇子府能將人給養出肉來,對這點私心裡他是很滿意的,已經準備過幾天出入門庭後。定要重重打賞膳房的,再轉念一想,沒有他的皇子府,墨緋也一樣過的舒心,真是可見他在她心裡的地位有多輕。
一夜相顧無言,墨緋是何時睡去的她都不曉得,只是睜眼的瞬間,憶及外面榻上的尤湖,她猛然起身掀開紗帳。
榻上已經沒人,錦被疊的整整齊齊的,如若不是那牀錦被在,她都要以爲昨晚上的人就是個夢。
不過,好在不用一早就面對,墨緋心裡詭異的多了幾分自在。
察覺都自己心裡的這點變化,她不自覺皺眉,還是覺得太過在意尤湖多了一些,這樣脫離她控制的感覺,不太好。
接下來的兩天,尤湖只有晚上才鬼魅的出現在正房,一大早,墨緋還沒醒的時候,人又不在。
一直到大軍入城,墨緋正在書房練字,和堂滿臉喜色的來報,說是九皇子進宮了,皇帝爲其舉行宮宴接風,他則接到口信,要墨緋梳洗一番,一同進宮。
墨緋不動如山,她整暇以待地寫完最後一個字,這才揉了揉手腕,吩咐道,“更衣。”
皇子的車輦是在日暮時分過來的,並附有九皇子從沙場帶回來的精銳親衛。
墨緋穿着暗紫繡牡丹的曳地長裙,披錦繡百鳥的豔紅披風,盛裝雲鬢,金釵南珠,眉目間無端生了幾分的貴氣,叫人不敢直視。
按理,宮宴這樣的場合,墨緋該穿皇子正妃的禮袍,可南齊宗室就沒一人承認她的身份,故而也沒人給她制。
好在尤湖是個心細的,特意讓自己的車輦接駕,八馬車輅,華蓋流蘇,氣勢驚人。
墨緋哪裡不知尤湖的心思,分明是想給宗室一個下馬威罷了,她也樂的配合,總歸是該奢華絕不低調,還要招人可勁恨得囂張。
故而墨緋並未阻攔車輅邊隨行小太監的疊聲唱喏,“九皇子妃出行,閒雜人等避讓!”
十步一喊,百步一唱,怕是整個紫禁城的人都聽見了。
自然墨緋下車輦,被宮人引到宮宴的雲霞宮,就見滿場的凝滯。
宮人尖利的嗓音似乎要刺破雲霄,震的人耳膜生疼,“九皇子妃覲見!”
一句九皇子妃,讓所有的人都頓了,甚至有那執杯盞的,手也僵在半空。
滿堂之上,唯有尤湖最是愜意,他起身笑道,“女兒家愛打扮,皇子妃來遲,想必父皇和母后
不會介懷纔是。”
說完,他朝墨緋虛虛伸手,分明是示意她過去。
墨緋蓮步輕擡,踏入殿中,整個雲霞宮安靜的讓人心頭髮憷,唯有她身上的環佩作響,叮咚悅耳,不容忽視。
“兒臣見過父皇,母后。”她娉婷立在中央,絲毫不出錯的見了禮,也不管上頭的兩人是否滿意,徑直起身往尤湖身後站。
哪知,尤湖只皺了下眉,就讓出一半的椅子,旁若無人地拉着墨緋就坐他邊上,半點不在意規矩。
墨緋微微一笑,大方的受了,落落坦蕩,哪裡有小家子氣。
“孤皇兒勇猛無敵,當痛飲三百杯!”眼見殿中氣氛不對,南齊皇帝高聲讚道,打破沉寂。
底下的人自然是應和一片,又嬉笑熱鬧起來,彷彿墨緋的到來,就連個意外都不是。
墨緋偏頭,她離尤湖近,能清晰看到他嘴角笑意下潛藏的冷色。
“兒臣能有今日,那也是秉承父皇,是以,該兒臣敬父皇三百杯!”他也是個會說的。
明顯這話討好了南齊皇帝,皇帝哈哈大笑起來,歡喜的不能自已。
“好了,今日可是九皇兒得勝歸來的宮宴,皇上就莫要再自誇了。”能在這時插嘴的,除了餘皇后,再無旁人。
墨緋微微擡頭,這纔看清南齊皇帝是何模樣,四十開外的年紀,黑長整齊的美須,狹長的鳳眼,薄涼的脣,眉目之間能見威嚴果斷。
能看出,尤湖的相貌自是承了南齊皇帝。
她想着這些有的沒的,猛不然就聽一清脆鸝音響起——
“皇兄得勝大捷,皇妹在此敬皇兄一杯,民間有言,人生幾大喜事,莫過於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眼下皇兄境外大勝,自然是金榜題名不可比的,而洞房花燭,皇妹倒是真心希望皇兄能妻妾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