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捧殺
等比鬥結果的三日,古緋已經打定主意閉門不出,且誰也不見。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自那日比鬥之後,墨卿歌對她按下黑手未得逞,反倒被古緋給威脅一記,她本以爲她學乖了,至少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之後會顧忌一二,但哪知,不過才過一天的功夫,她竟然帶着一大宮女巧笑嫣然地上門來。
那會古緋正閒閒的在木窗下翻着粉黛找來的一本詩詞冊子打發時間,墨卿歌擡腳進來就道,“沒想到阿緋妹妹對詩詞歌賦也感興趣了,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
古緋眼皮擡了下,目光落在她身後的大宮女身上,那宮女穿着錦緞宮裝,衣服上的紋繡迥異與其他小宮女,很好辨認。
墨卿歌側身介紹道,“這位是婉妃娘娘身邊的初一姐兒,婉妃娘娘聽聞你我皆是墨家女兒,都會制墨,便很是好奇。”
古緋淡淡地勾了勾嘴角,看不出多餘的表情,她向初一點點頭算是行禮道,“阿緋見過初一姐兒,身子不便,還請初一姐二見諒。”
初一容貌生的像是三月粉桃一般,腮下淡紅,眼眸帶媚,細看去可又一點都不張揚,沉浸着一種低調的淺淡。
她看着古緋柔柔笑道,“古師父莫多禮,同墨大姑娘一般喚奴初一就好。”
說着,她頓了頓,又繼續道,“婉妃娘娘數日前聽聞坊間出了枚能引來蝶兒的墨丸,一直想見製出這種墨丸的制墨師父,不曾想,今個聽聞古師父也在宮中,特來相請師父。”
古緋嘴角笑意更盛,她瞥了眼墨卿歌,“相比婉妃娘娘誤會了,阿緋能製出龍香墨也是實屬僥倖,且整個大京制墨行當的師父都知道,那墨丸配方乃墨家的,是阿緋從前使了手段,教之墨大姑娘,阿緋要遜色的多,所以對婉妃娘娘的相邀,阿緋實在無比惶恐。”
墨卿歌似乎早料到古緋會這般說,她笑了笑,一揚雲袖,“阿緋妹妹說的哪裡話,初一姐兒這樣說,你還當婉妃娘娘真是好奇的緊那龍香墨不成?”
古緋一挑眉梢。
墨卿歌傾身湊到古緋耳邊小聲地說,“婉妃娘娘,那是在對咱們墨家示好,這一聽聞你我皆是出自墨家,才動的這個心思。”
聽聞這話,古緋心頭冷笑不止,但面上,她眉心一皺就帶不悅地道,“墨大姑娘怕是錯了吧,阿緋可攀不上墨家。”
墨卿歌笑眯眯地也不生氣,她甚至伸手帶點討好地拉了拉古緋袖子,轉而就握住她的輪椅往外推着走,“好啦,你我姊妹,就別鬧了!”
那言語中的包容體貼大度,差點沒叫古緋給吐出來,若是個外人不可知的,定然認爲她是無理取鬧心胸狹隘了,而墨卿歌從頭至尾都盡展大家閨秀的風範。
古緋不太滿意地哼了聲,可也沒太過阻攔,只對初一訕訕地笑了下,只是在對上墨卿歌之時,兩人皆是心思各異。
婉妃住在長春宮,聽聞從前也是受過初元帝寵愛的,後來因着各種原因而漸漸被冷落,可即便如此,從尤湖的口吻中,古緋還是判斷出,此人並未真正失寵,初元帝每每心情鬱結之際,二話不說,都會到婉妃這邊來,這是諸多妃嬪所一直嫉妒的。
古緋是第一次見到婉妃,果真是生的花容月貌,且她身上有着一股子獨特的親切溫和,讓人見了忍不住就想親近,不同於墨卿歌那種未出閣女子的美,婉妃從骨子裡散發出的韻味,是墨卿歌沒法比較的,特別是男子,最抵抗不了母性的溫柔。
她姿態萬千地坐在榻上,手上捻着美人扇,腕間環佩作響,舉手投足都極爲好看。
見古緋和墨卿歌進來,她一抿脣就溫和笑着,“趕緊進來,讓本宮瞧瞧,怎樣的一對姊妹花,能生的那般手巧。TXT小說網 。”
墨卿歌已經很自來熟地上前,嬌憨一跺腳羞赧一撇頭,“娘娘,您就會取笑卿歌……”
古緋低眉順眼,她正緊地喚道,“民女古緋見過婉妃娘娘,娘娘長樂無極。”
她沒法跪下行大禮,只得在輪椅上上半身做出行禮的姿態算是。
婉妃娘娘也不計較這些,她拉着墨卿歌的手,望着眸底閃過不知名的情緒,“初一,你瞧這姑娘,到本宮這了,還這般客氣。”
站邊上的初一淡笑道,“那是娘娘寬容。”
古緋不吭聲,她保持着行禮的姿勢,動也不動。
婉妃娘娘看了看墨卿歌,只得嘆息一聲道,“快起來,身子不便,這禮不行也罷。”
“民女謝娘娘恩典。”禮不可廢,特別還是在這種轉身就能被人捅刀子的皇宮之中,古緋寧可固執古板一點。
隨後,婉妃拉着墨卿歌,兩人隨意地聊了起來,初一隱在陰影之中,而古緋卻也如此,她既不搭話,也不主動巴結討好,整一個像不存在一般。
終於,她聽得婉妃娘娘話題一轉,扯到龍香墨上,“卿歌丫頭,也不知你母親是怎麼生的,讓你如此貌美不說,還有一雙巧手,只是可惜本宮沒個兒子,若不然定要上門求娶,讓你做本宮的兒媳不可。”
墨卿歌面帶薄粉,她矜持一笑,“娘娘,若再取笑卿歌,卿歌自會可不敢再踏進您這長春宮一步了。”
“好,好,好,”婉妃縱容道,“姑娘家臉皮薄,本宮明白,不過是本宮瞧着你們,頓覺像花一樣嬌嫩,就想起本宮年少之時,意氣風發,心比天高,自然也是賽過輝月,不說沉魚落雁,至少蝴蝶是能引來幾隻的。”
“娘娘現在也是,卿歌瞧着,都自行慚穢了。”墨卿歌順勢一記馬屁拍過去。
惹得婉妃娘娘嬌笑連連,倏地她像想起什麼似的,喊着古緋問,“前幾天,本宮聽卿歌丫頭說,緋丫頭可是製出了能招蜂引蝶的墨丸來,在坊間還引起好大一場的熱鬧來着?”
古緋勾了勾嘴角,她飛快的隱去眸底的其他情緒,擡頭道,“世間人都愛以訛傳訛,所以其實也只是一普通墨丸罷了,沒那麼神奇,況且……”
她視線稍移,瞅着墨卿歌道,“那墨丸配方是墨大姑娘家的,想來墨大姑娘比民女更爲清楚纔是。”
即便再婉妃面前,她也懶得假裝。
婉妃嘴角的笑意冷凝了絲,她轉頭看着墨卿歌。
墨卿歌當即道,“娘娘有所不知,卿歌這妹妹,自來就是謙遜,那配方是墨家的沒錯,可偌大的墨家裡,也只有阿緋妹妹一人制了出來。”
話到這,婉妃明顯有點不悅了,她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抿了口,“哦?還有這等事?”
話語一頓,她又接着道,“若是本宮今日想一觀,古緋你也是不願意了?”
墨卿歌不說話了,她攏着雙手,不着痕跡地後退了半步,將古緋一人暴露在婉妃的怒火之下。
古緋淺淡一笑,杏眼眼梢有水銀般的碎光搖曳而過,她對婉妃頷首道,“娘娘之命,民女不敢不從。”
話落,婉妃沒說話,她隻眼神銳利地盯着古緋,片刻之後才平靜無波地道,“既然如此,備下案几,本宮倒要看看所謂的龍香墨是否浪得虛名,若真能引來異像,別說一個貢墨之名,就是十個,本宮也能在皇上面前給你請來,同理,若讓本宮發現,爾是在欺瞞,當知道是何下場!”
隨着最後一字的話音方落,還有的是婉妃放下茶盞,在案几上碰撞出的清脆之聲。
若是旁人聽婉妃如此說,定然心裡是不憤的,整件事都是墨卿歌將古緋拉來的,可真到顯露真本事的當,不管好壞,邊不關墨卿歌的事了。
古緋龍香墨製成了,是墨家的功勞,也不礙着她什麼,可她要是失敗了,所有的罪責便都是她一人在擔。
世間權勢,便是如此不公。
古緋早就知曉,也有意成全墨卿歌,讓她在婉妃面前露臉,這也是她起先預計的,在適當的時候幫上她一把,讓她更得意妄爲,以此來試探墨長河。
有宮女搬了案几上來,連同一個不落得制墨物什,古緋向婉妃點了點頭,眼見她沒說完什麼,便自己轉着輪椅到案几邊,一挽袖子,當真開始制墨。
她也不怕墨卿歌偷學了去,總歸她天賦在那,也不是瞧不上她,是很多制墨上的東西,她體悟不到。
古緋霎時就神色專注起來,她手下動作行如流水,雲捲雲舒,一挑一捻,都帶着極爲優雅的韻律。
墨卿歌在旁看的心生妒意,她纔是墨家嫡長女,現在還是墨家下任族長繼承人,有無雙的容貌,琴棋書畫無一步精,可憑什麼,她會在制墨上比不上古緋,古緋樣樣不如她,可偏生還能得到周圍人的認同,她千方百計的維持第一美人的美名,卻始終求而不得,這叫她如何甘心!
婉妃輕描淡寫地瞥了墨卿歌一眼,誰也不曾看見的暗影之中,她嘴角閃露出一絲的輕蔑之意,再次看到古緋制墨時,她的眸色又慎重起來。
這枚龍香墨,若真如傳言中那般神奇,那麼她便就有十足的把握,重新贏得皇帝的歡心,爲此,不管是任何人都只配成爲她手中的棋子。
古緋仿若未覺,她眼前只有墨料,以及漸漸成型的墨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