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那就是個卑劣小人
信步悠然,怡然自得,說的便是樂清泊此時的心境。
他原本不太想來易州,縱使這裡有小墨都的美名,可耐不住好友墨戈弋的懇求,便先行替他走這麼一遭。
馬伕早已經去安排客棧了,他身邊只跟着個容貌妍麗的婢女,一路走來,他輕聲對婢女道,“風月,瞧見沒,這易州看來也是不錯的,聽聞東市那邊更爲熱鬧。”
叫風月的婢女捂嘴低笑了聲,她白了自家公子一眼,“公子,你就莫說笑了,大京呆的好好的,偏要來這易州,要是老夫人知道了,指不定怎麼心疼您。”
樂清泊搖頭,素銀的玉冠流蘇隨着他的動作而晃動,他衣服廣袖寬大,走起路來,搖曳生風,頗有一番雅士的桀驁優雅。
“非矣,非矣?,”樂清泊朗星眉目彎起,他看着百姓熙攘,一派熱鬧的景象,頗爲感嘆的道,“芸芸衆生,或貧或賤,或富貴或尊崇,都是過一樣的日子,生老病死,從來平等,所以,這易州我又爲什麼來不得。”
風月就是個丫頭,哪裡懂那些,她只是哧哧的笑,並不作答。
樂清泊也沒指望她能回答出什麼不一般的話來,他自得其樂,看着他人的熱鬧而自己高興。
“樂公子?”
然,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聞有人在喚他。
他回身,就見一俊朗如月的男子追了上來,他仔細看他的相貌,想了下,展眉應道,“易州小墨家的墨玉華墨公子?”
墨玉華溫文爾雅的笑了,他拱手行禮,“正是在下,大京那邊說就這幾天樂公子就到易州,便早早準備了下榻之處。還忘樂公子務必賞臉。”
樂清泊笑容不變,他問身後的婢女,“風月,阿大可是已經找好客棧了?”
風月搖頭。“這會,應該還沒。”
墨玉華搖着手裡的摺扇,“那豈不是正好,大京那邊的墨戈弋公子可是特別交代了要好生招待樂公子,再者玉華早便聽聞樂公子雖然出身制筆世家,可對墨卻同樣的精通,所以神交已久。”
樂清泊笑出聲來,對方謙讓有禮他也願意賞個臉,遂道,“那便走吧。”
墨玉華面上一喜。他伸手一引,讓對方走前面,然後跟上,小聲對樂清泊介紹易州的風土人情。
墨玉華無疑是很會說話的,加之兩人年紀相仿無幾。沒一會功夫便相談甚歡。
從大殷歷史說到時下的大殷、雲離、南齊三國現狀,又從制筆聊到制墨,簡直是無所不談,樂清泊更是覺得頗有相見恨晚的味道。
走到半路,哪想,這種愉快的氛圍就被一人給打斷了。
樂清泊神情淡然地看着面前攔住他去路的中年人,此人身形高壯。黑鬚黑麪,一雙眼睛吊着,笑的諂媚地看着他說,“樂公子,鄙人王懷遠,是易州墨商會的現任會長。現已在龍鳳樓備下酒菜,爲樂公子接風洗塵。”
墨玉華皺了皺眉,這王懷遠確實是墨商會的會長,可墨商會,有事從來都是五位墨使就做主了。可以說這個會長是個傀儡亦不爲過。
今日樂清泊過來,那五位墨使自詡是有德大家,這種曲意逢迎的事定是拉不下身份來的,可這王懷遠不一樣,他是行商出身,其他人不來,他可就像個蒼蠅一樣巴巴的就沾了上來。
樂清泊不動聲色的將墨玉華表情收進眼底,當下對王懷遠的印象就不好了,聲音都不自覺地冷了下來,“不用麻煩王會長,小墨家已經都準備好了。”
王懷遠還想說什麼,哪知樂清泊轉頭對墨玉華道,“墨兄不是說要帶在下逛逛東市麼?這離東市還有多遠?”
墨玉華一愣,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不遠,那邊拐過角就是。”
樂清泊朝王懷遠點點頭,轉角就往東市去。
墨玉華緊跟其後,王懷遠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等等,我和你們一道去。”
沒甩掉王懷遠,可卻不影響樂清泊的興致,他到東市,一路走一路看,邊上墨玉華還在解釋,一時之間兩人倒將王懷遠給忘在一邊。
路過古家鋪子,樂清泊猛然瞧見古家鋪子的門庭若市,而斜對面小墨家的鋪子卻門可羅雀,包括其他的商鋪亦是,他不由的小小吃了一驚,“墨兄,這是何故?爲何這家的買賣這般好?”
墨玉華苦笑一聲,他眼神複雜地看着古家鋪子進進出出的客人,以一種自己都能嗅到的酸澀口吻回答道,“樂兄有所不知,最近易州製出了一種香墨,此墨丸氣香而芳,且還是廟宇之中的那種淡淡檀香,故而在易州受到追捧,很多文人雅士更是以擁有此香墨而自得,這也就是爲什麼其他鋪子買賣慘淡,這家卻如此紅火的原因。”
樂清泊若有所思,他盯着古家牌匾,好一會才搖頭道,“我一直以爲,易州的鰲頭是你們小墨家。”
“從前是,可現在不是了,這古家就是新貴。”墨玉華收回視線回答道。
一邊的王懷遠嘿嘿笑了兩聲,“墨公子何須謙遜,整個易州誰人不知十月便是你和這古家大姑娘的嫁娶之期,到時候只怕這香墨配方,還不是你們兩家共有。”
這話中的譏誚十分難聽,墨玉華面帶不悅,樂清泊也不喜地看了王懷遠一眼。
哪知王懷遠還得意上了,他繼續對樂清泊道,“樂公子有所不知,這香墨配方,在咱們墨商會,可是有半份的,只是可惜,配方主人得了商會的墨使之名,便再無下文了。”
這事,墨玉華是知道的,他甚至清楚這本就是古緋使出來逼迫古仲的伎倆,可樂清泊不清楚,他倏地對這配方主人生了那麼點好奇,“爲何會無下文?”
王懷遠思量了一下樂清泊和小墨家的關係,以及現在小墨家和古家的關係,一些風聲他還是清楚的,便煽風點火的道,“那就是個卑劣小人,拿出半份配方,還不是圖商會的墨使位置,樂公子你瞧瞧,這個古家都將整個易州的買賣包攬乾淨了,簡直是不要人走活路,就拿小墨家來說吧,從前墨公子和古家大姑娘多般配,硬是被這配方主人使手段給攪合了,聽聞古家大爺都不讓墨公子上門了。”
說到這,他看向墨玉華問道,“墨公子,可有此事?你別擔心,王某和那古家老頭還有點情分,改日,我登門定會爲你說道說道。”
墨玉華臉色瞬間就冷了,他冷哼了聲,拂袖往前走。
樂清泊揮手,示意王懷遠別在接人傷疤,“王會長,在下已經答應到小墨家做客了,改日來商會拜訪可行?”
得了這個信,王懷遠滿意了,他笑着拱手道,“樂公子,一定一定要來,王某等着公子大駕光臨。”
樂清泊點頭,巴不得這人趕緊離開。
打發王懷遠後,樂清泊大走幾步,追上墨玉華,瞥了他神色,琢磨着開口問道,“墨兄可還好?好男兒何患無妻,又何必拘泥兒女情長。”
墨玉華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終的只嘆息一聲,熄了詳說的心思,且他還是知道古緋的身份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縱使她現在不相認他,他也希望她能過的無災無痛,安然又幸福爲最好。
可在樂清泊眼裡,墨玉華便是有苦難言,雖才認識不過一會,不過他已經覺得墨玉華這人不錯,便對自己的婢女招手,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兩人沒了閒逛的心思,墨玉華領着樂清泊徑直回小墨家去,一路上,樂清泊引開話題,閒談其他,這纔將剛纔的不快給甩開。
臨到晚上,阿大回來,像樂清泊一一回稟白日打聽到的古家情形。
大致情形,倒和王懷遠說的不離十,而對於香墨配方主人的具體情況,卻知之甚少,只聽有人說是古家半道接回來的私生女,而自從這私生女回了古家,古家便一直不得安寧。
更是在數日前,古家整個鋪子的掌管權,由從前的大爺古仲交到了二爺古將的手裡,突然又突兀,樂清泊卻隱隱猜出了其中有這私生女的影子在操控。
而最近,還有人看到此女同墨玉華單獨相處,明顯是存不良企圖。
樂清泊就猶豫了,他不知道這種事,自己該不該伸手管一管。
阿大看出自家公子的心思,提醒了一句,“公子,這小墨家同大京墨家是分家和主家的關係,稍後墨戈弋公子來時,就算您不想管,他也定然無法容忍其他家族在制墨上壓了墨家一頭,即便這壓的只是分家,只怕到時候,古家的下場會更悽慘。”
樂清泊知道阿大說的話在理,墨戈弋就是個心高氣傲,打小被奉爲天之驕子的主,若等到他下手,那古家只怕真是凶多吉少。
他只考慮了那麼一刻鐘,就對阿大吩咐道,“那明個,你去古家鋪子找點茬,打壓一下即可,至於那私生女和墨玉華的事,咱們管不着。”
阿大領命,末了又像樂清泊回稟道,“公子,墨戈弋公子讓帶的那批墨丸,小人已經交給小墨家的家主墨宴,清點過了,沒差。”
樂清泊點頭,這也是墨戈弋要他先來的原因所在,畢竟那批墨丸,可都是給小墨家撐腰,待九月商會大典上大放異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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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上九點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