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事過後,莫輕羽小心翼翼對他道:“王爺,您昨晚在夢中喚了王妃的名字……”
他自是心知那個莫輕羽口中的“王妃的名字”必是齊瑾,也只有在夢中,自己才得與他相見……
但莫輕羽卻似嘆息般輕聲接道:“王爺,容輕羽多嘴,其實王妃是深愛王爺的,而您亦對王妃有情,爲何你們偏偏卻要……互相折磨呢?”
便似一道雷聲乍起,驀聞那個字,燕沉昊不由重重一震,見莫輕羽一雙清亮的眼眸看着他,方回過神來,卻是壓下心頭震動冷冷一笑:“哦?輕羽你卻又如何得知?”
莫輕羽靜靜道:“王爺在睡夢中亦是喚着王妃名字,自是對王妃有情,而王妃他……”莫輕羽輕輕咬了咬脣,似是下定決心般道:“不瞞王爺,輕羽曾經有意救王妃出去,但王妃卻並沒有答應……”
燕沉昊心頭一跳,面上卻是絲毫未動。
“王妃他不願走,自是此處有他留戀之物留戀之人……而雪衣已失蹤,惟一剩下的,”莫輕羽輕輕擡眼望過去,“便是王爺您了……”
“據輕羽得知,王妃在王府過的並不算太好,而且,那時他被王爺傷成那般,仍是不怨不恨,不願離去,若非深愛一個人,又怎會寧忍這諸般委屈……”
燕沉昊心頭早已洶涌,面上卻是冷笑道:“委屈?輕羽你這倒是在責怪本王了?你既敢揹着本王放他走,爲何此時卻又說出來?你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將你和他一起殺掉?”
莫輕羽道:“輕羽不敢。輕羽說出來只是爲了王爺,王爺或許當局者看不明白,但輕羽身在局外,卻是看得極清楚的。王爺既是對王妃有情,便當珍惜纔是,王妃身子本就荏弱,若是多得折磨,只怕到最後……到時,王爺便是後悔亦來不及了……”
莫輕羽話未畢,便聞“啪”地一聲脆響,卻是燕沉昊劈手扇在了他臉上。靜靜伏在牀上,耳中是燕沉昊冷若冰霜的聲音:“輕羽,不要仗着本王寵你,你便這般放肆!你私自偷放本王所囚之人,本該重處,念你也算救過本王一命,此次暫且放過,若有下次,本王定不輕饒!”
雖是如此,但燕沉昊心頭卻是頗爲動盪,心情極爲複雜。再見到那人時,更是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心緒,而到底是什麼,他卻又說不出來。心思煩亂之下,便做出了種種狂放之態,故意在那人面前與莫輕羽調笑親熱,至於這麼做的原因,卻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
而無論他怎樣,齊槿始終神情安靜,微瀾不起,便是他和莫輕羽在眼前親密,亦只低垂了眸面色平靜。本來如此對彼此都好,但不知何故,燕沉昊見他如此模樣卻更是心頭火起,怒火慾火交織一處,狂亂燃燒,無處可泄,便只將一腔狂暴全傾在了無關的莫輕羽身上。只苦了莫輕羽,一場情事下來,常常是滿身傷痕,青紫交加,卻只得無奈苦笑,暗歎這兩個癡人傻瓜。
商隊浩浩蕩蕩,不日已至西涼邊境。此時已是初春時節,冰雪初融,綠意新生,一路行來,雖目中尚爲蕭瑟,但柳際花邊,卻也見春意微露。而西涼雖地處西邊,但氣候溫暖,景物優美,比起常年多寒的北朔固是強了幾分,便是比之地處東邊的東蒼亦並不遜色。因而愈往西來,春色便愈見濃厚,到後來,已是滿眼青山疊翠,綠水翻波,景緻十分優美。
一路上,雖然燕沉昊將莫輕羽霸在身邊,但一有機會,莫輕羽卻總是和齊槿在一起,看着車外景緻,適時評點兩句,二人俱都十分有才華,偶爾作一兩首小詩,倒也是別緻非常。
倒是燕沉昊,每見莫輕羽和齊槿溫言談笑,相處自然,別有一種寧馨,便總是面色陰沉,冷冷地命莫輕羽到自己身邊來。而莫輕羽也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故意,往往還甚爲無辜地道:“王爺既要輕羽伺候王妃,輕羽自要盡責。”一句話堵得燕沉昊表情更是難看,常常是一把扯了莫輕羽過來便強吻下去。莫輕羽也不掙扎,只是望着齊槿的方向苦笑不已,對他輕輕擺擺手,而齊槿卻早是垂了眼眸,自然看不見。
這日車隊行至一線谷。名是一線谷,卻是一道峻峭峽谷,兩壁山石聳立,危然峭拔,一條窄窄小道自谷中蜿蜒穿過,仰頭僅見一線之天,地勢極惡。若是行軍打仗,這山谷倒是一個極好的伏殲敵人的所在。燕沉昊本擅作戰,雖此時只是商隊過谷,況亦不聞此處有劫商的盜寇之類,因而本不該多生懷疑,但他作戰既多,逢至如此地勢,倒也不敢掉以輕心,仍是吩咐了車隊小心戒備,儘快過谷。
好在地勢雖險,一路行來,倒也順利,並不見異動,眼見谷口已然在望,燕沉昊不由微微鬆下一口氣來。
正此時,卻聞“啊”的一聲低呼乍起。燕沉昊心中一凜,驀地擡眼看去,卻是齊槿。他因不願見車中燕沉昊與莫輕羽親密之狀,便自撩開了簾子看向車外,但見觸目盡是危崖峭石,本無甚好看,但總好過見身旁二人親密的好,因而倒是一直目注車外。雖是看着,倒也無心,心思已是到了別處,不過靜靜將目光落在外面而已。正恍惚時,卻覺眼前光芒一閃,一驚回神,因而不由低呼一聲,而待他再凝神看去,那光芒卻已倏忽而逝,再也不見。
燕沉昊沉聲問道:“怎麼了?”
齊槿搖搖頭,輕聲道:“沒什麼……”話未畢,卻是驀地又發出了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