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沉昊眉頭緊鎖,轉過頭去看着齊槿,不由自主便握住了那隻擱在被外的手,卻是觸手冰冷,心不由也跟着涼了幾分。蕭烈搖搖頭,轉過頭來對一衆太醫道:“你們先下去罷。”衆太醫聞言,皆是大大鬆了一口氣,趕緊退了下去。
蕭烈道:“昊,看你似乎也是好多天沒休息了,不如你先去休息一下?”
燕沉昊搖頭道:“等寧王殿下來了再說罷。”
蕭烈無聲一嘆,倒也不再勸,只坐到一旁,目光一會兒投到燕沉昊身上,一會兒卻又是落到牀上的齊槿臉上。正若有所思時,忽聽得小太監進來稟道:“啓稟皇上,寧王殿下……”蕭烈忙道:“晏來了是吧?快讓他進來。”
片刻後,一名清麗如月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正是西涼的寧王蕭晏。見着蕭烈,蕭晏面容淡然地行了禮,道:“不知陛下急召微臣前來,有何要事?”
蕭烈瞥了一眼燕沉昊,卻見他已自轉過頭來,正打量着面前的蕭晏,而蕭晏的淡然目光亦是落在他的身上。蕭烈微咳一聲,道:“呃,晏啊,這位是……”
蕭晏優雅一笑,緩緩道:“晉王殿下。”
燕沉昊微微挑了挑眉,亦是淡淡道:“寧王殿下。”
蕭烈見他二人似識非識,倒也知道雖兩人都算自己的好友,但彼此之間卻是不甚熟的,有心讓他們兩人套近,因而在一旁又是咳嗽一聲,打破二人互視之狀,道:“晏啊,昊他……”話未完,燕沉昊卻已自接道:“聽聞殿下有一枚可解百毒的迴天果,不知是真是假?”
聽得燕沉昊話裡雖有控制卻仍是不失的冷淡之氣,蕭烈不由暗覺無力,再往蕭晏那邊看去,卻見蕭晏只是微一挑眉,並不答語,不由更是無奈,當下笑道:“晏啊,你什麼時候有了那麼個寶貝啊?爲什麼朕都不知道……”見蕭晏的目光輕輕瞥過來,忙道:“那個,晏,你看啊,這位是昊的王妃,他中了很難解的毒,聽說你有那可解百毒的迴天果,不知道可不可以……”蕭烈一張臉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心裡卻是苦道:爲什麼兩個王爺倒像大哥,我這皇帝倒要來陪笑啊?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雖是如此,但他也只敢在心裡抱怨一下,並不敢顯出來。笑話!西涼國君蕭烈也許算不得最好的皇帝,但若論此世最識實務的俊傑,絕非蕭陛下莫數。
蕭晏看了蕭烈一眼,目光仍是落回燕沉昊身上,半晌,方優雅開口道:“此事確實不假。”
聞言,燕沉昊固是目中光芒一閃,連蕭烈亦是面上一喜,道:“晏啊,那你能不能……咳,你看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能怪他太低聲下氣,實在是皇帝陛下自小便和寧王殿下在一起,深知其人,深受其苦,若說此世還有一個人能壓住無法無天的西涼皇帝陛下的話,那麼必是無比溫柔無比優雅的寧王殿下了。
蕭晏脣角浮起一抹絕對清雅又美麗的笑意:“哦?”目光往牀上一瞥,卻是不由一怔,半晌方撤過眼來,再次開口,卻是徐徐道:“迴天果乃至寶,得來十分不易,微臣亦是費了好大努力纔到手。況如此至寶,微臣本意是要獻給陛下,陛下常年行走江湖,有了此物,必當更爲安全,也不會讓微臣等時時爲陛下懸心……”
此話聽來平常,但蕭烈卻是心頭一跳。只因他生**玩,雖已是堂堂國君,卻總愛蹺宮溜出遊走江湖,讓一衆大臣頭痛不已。特別是那個每次都被寧王殿下逼着去抓蹺宮皇帝的逍遙小王爺蕭遙,更是對此恨恨不已。而寧王殿下雖面上無猙獰之狀,看來總是一副溫柔可親的樣子,但蕭烈自是心知,每次自己一溜出去,所有政務便都壓在了他身上,因而寧王殿下只怕是比逍遙小王爺更憤慨,不過是面上不顯而已,慢慢地卻總會想法子懲罰他這皇帝老子。從小到大,皇帝陛下也不知吃了寧王殿下多少苦頭,自是極會察言觀色,此刻聽得蕭晏如此溫柔言語,不由便是背心冷汗一大滴,忙笑道:“晏你放心好了,朕這段時日絕不會隨便亂走的,畢竟,朕和小遙要大婚了嘛!”
蕭晏微笑道:“皇上的意思是,大婚過後就有可能走咯?”
蕭烈心頭一凜,忙陪笑道:“怎麼可能啊?晏你別亂想……”忙把話題岔開,道:“晏啊,那個迴天果朕一時也用不着,不如先拿來救王妃,畢竟,王妃這邊比較急……”
蕭晏輕輕看了燕沉昊一眼,並未答語,不置可否。
燕沉昊卻直直看着他開口道:“若得殿下回天果救內子一命,殿下但有所求,燕某無不依從。”
雖仍是一如既往的燕沉昊式冷淡語氣,但聽聞此言,西涼陛下卻是詫異不已,隨即便感慨不想自己這一向冷酷的好友亦有如此情癡一面,目光不由便往牀上昏迷的人看去,對他不禁又生出幾分好感來。
蕭晏卻是微笑道:“迴天果乃在下欲奉我皇之寶,恕在下難從殿下之命。”說完看向蕭烈,“陛下若無其他要事,請恕微臣告退。”話畢不待蕭烈迴應,已是自動轉身離去。
蕭烈摸着鼻子苦笑道:“爲什麼朕這個皇帝好像誰都能欺負呢?”搖頭不已,轉過頭見燕沉昊面色陰沉到極點,又忙安慰道:“昊,你彆着急,我再去勸勸晏,一定想辦法讓他拿出迴天果救王妃。”
見燕沉昊只是陰沉了臉色,滿眼血絲地望着牀上的人不語,蕭烈當下搖了搖頭,然後卻是驀地一揮手,但見袖影一閃,已自點上燕沉昊的睡穴,下一刻,燕沉昊便倒在了他的懷中。皇帝陛下一邊將燕沉昊扶到外間軟榻上躺下,一邊喃喃自語道:“竟然還要服侍人做苦工,朕這個皇帝當得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