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爲什麼這次錦嬪要置你於死地麼?”顧沛卓問道。
亦堇其實也想過這個問題,雖早已習慣人心淡薄,卻始終不明白到底是怎樣的糾纏讓自己遭此一禍。她搖了搖頭:“奴婢確實不知。”
顧沛卓接着便從懷中取出那支白玉梅花簪,對着亦堇道:“你可認識此物?”
“白玉梅花簪??”亦堇心中狐疑道:“自己不是把這支簪子給了錦嬪麼?怎麼又會在顧沛卓手裡?莫非?此次的事也和這簪子有關?”
心裡有太多的疑問,亦堇不敢冒然回答。只好以退爲進:“奴婢看得並不真切,不知皇上能否給奴婢看個究竟。”
“嗯。”顧沛卓便將之遞給亦堇。
白玉梅花簪乃是以藍田活玉打造,觸手生溫,亦堇接過時,簪子已是十分溫熱,看來顧沛卓已經將其放在身上多時了。
佯裝打量幾眼後,亦堇大膽問道:“奴婢確實見過。不過斗膽問一句,皇上爲何要問這隻簪子?”
若是常人這樣以守爲攻,顧沛卓早就勃然大怒,但是經過上次在月意園和亦堇的一番交談後,他心底已將這個聰慧有禮的女子放在一個和自己同等的處境。所以,並沒有介意,言簡意賅道:“因爲朕曾經見一故人戴過此簪。這簪子到底是從何而來?”
“故人?”亦堇突然想到若櫻曾和自己提過顧沛卓將她誤認爲自己的事,難不成是乞巧節那晚和自己偶遇的時候見過的?若自己承認,豈不是就相當於承認自己真實身份容貌的同時也打破了若櫻的愛情麼?她可不想讓自己陷入後宮嬪妃這個角色。既然他誤認了,那就讓他誤認到底好了。便沉吟後說道:“原來如此。其實奴婢是曾經看到小姐,也就是現在的柔嬪娘娘在家戴過。”
“若櫻?”顧沛卓顯然沒想到夠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了原點。喃喃自語道:“那爲何她卻矢口否認呢?”
聽到顧沛卓這麼說,亦堇心都快涼了,沒想到他已經問過姐姐了。估摸着若櫻是爲了幫自己掩飾身份才否認的罷。這可怎麼是好?不過,亦堇畢竟聰穎機智,趁着顧沛卓失神沉思的瞬間,她便想到了要如何自圓其說。她假裝爲難地說道:“原來皇上已經問過主子了。其實,奴婢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何事?”顧沛卓手倚桌面問道。
“其實,這隻簪子是夫人在世時特地命人替小姐打造的。小姐也很喜愛,所以時常戴着。但是進宮前,老爺找人替小姐算了一卦,沒想到,那個術士卻說,小姐註定命中矜貴,卻獨獨和‘木’、‘玉’相沖。所以不宜佩戴任何與‘木’或‘玉’有關的飾物,否則將終生黯淡無光。又正好看到了小姐佩戴的梅花簪,便說這簪子又是玉造的,有可有梅花,乃是大大不吉。若是繼續留在身邊
,必屬大凶之兆。”
“真有此事?”顧沛卓沒料到還有這一出算法。“那這簪子後來又是怎麼到錦嬪手上的?”
亦堇頓了一頓,然後道:“是奴婢贈給錦嬪的。想當初,老爺未免術士的話成真,執意要小姐丟棄白玉梅花簪。但小姐念及乃是夫人的一片心意,不忍心。後來,正好奴婢也要隨小姐進宮。小姐看奴婢一心追隨,便將簪子賜給奴婢。不過,奴婢也知道,一是自己身份不符,二則怕小姐觸景傷懷,便也不敢佩戴此簪。直到那次畫選,奴婢恰好替錦嬪娘娘裝扮,卻發現,錦嬪娘娘因爲家境並沒法如其他秀女一樣精心打扮。便自作主張將簪子贈給了娘娘,希望那支髮簪能替錦嬪娘娘的天香國色錦上添花。”
聽亦堇這麼一解釋,完全合情合理。整個事件也被串聯了起來。
亦堇又突然想到了什麼,跪下磕頭道:“其實此事算得上柔嬪娘娘心底的一個秘密,許是爲了不觸及忌諱,娘娘纔會對皇上矢口否認的。還望皇上獲悉內情後不要怪罪於娘娘。”
真如亦堇所言的話,那麼若櫻的否認就情有可原了。顧沛卓繼續確認道:“那朕問你,那支簪子柔嬪是從何時開始佩戴的?”
亦堇便回想當初孃親贈給自己髮簪的情形,作答道:“奴婢依稀記得是夫人在小姐七歲那年送給小姐的。”
“七歲?”顧沛卓記得遇到顏顏那年,她說自己七歲。那麼正好戴着這白玉梅花簪便是順利成章了。
那麼這麼說的話,若櫻就是當年自己遇到的小女孩顏顏!不禁大喜道:“你放心,朕怎麼會怪若櫻?錯過了這麼久,朕疼她都還來不及!”
亦堇見顧沛卓似乎已完全相信,懸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便悄聲退下了。
顧沛卓當即來到若櫻房中,卻見若櫻正在午睡。如早春櫻花般的粉潤的面容既使在睡夢中也分外嬌俏。彎彎的睫毛在冬日冷陽的日光照射下在臉上投射出一道淺淺的弧線。茜桃進門卻見顧沛卓正俯身在牀邊出神地看着若櫻,正要開口叫:“柔……”,卻被顧沛卓一個噤聲的手勢打斷。顧沛卓溫柔地替若櫻改好棉被,輕聲走出房中。對茜桃吩咐道:“別吵醒她了。好好侍候你家主子。朕晚上再過來。”
顧沛卓獨自一人在宮道上走着,終於明白爲何剛剛自己看到亦堇時會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原來上天特意派她來告訴自己顏顏就是若櫻。越想越覺得老天爺對自己太過厚愛:自己在揚州一見傾心、在宮中獨寄深情、幼時青梅竹馬的女子竟是同一人。他暗暗想道,既然命運註定如此,他就再也不想顧忌什麼怕自己因爲對若櫻用情太深而難以自拔的情況了。
因爲,他根本就不想離開那一段似水柔情。他要讓他顧沛卓唯一愛的女人今後受盡寵愛、享盡
幸福!
而正在尚書府彈曲的陸森揚突然聽家丁回報說皇上特許妹妹再次傳召自己進宮。
難道那個小鬼又想家了?陸森揚心中暗想道。嘴角忍不住浮起一道寵溺的笑意。
換了身衣衫後便趕赴雪瑤宮,還特地帶上陸冉靜在家時最愛吃的珍饈玉丸。
因爲天氣寒冷,陸森揚在月白外衫外又披了件厚厚的暗墨錦袍,一黑一白,襯得如畫的眉目更加精緻得無可挑剔。連平日淡薄高遠的風儀也因爲錦袍的緣故變成了一股冷冽的貴公子氣息。
“靜兒。”陸森揚踏入宮門後喚道。親切的笑意渲染開來,此刻又宛如最最熟稔的鄰家哥哥一般。
“哥。你總算來了!”陸冉靜隨便披了件外衣便從內室跑了出來。
“怎麼了?又想家了麼?”陸森揚溫煦問道。
“快過年了,人家肯定想家嘛。”陸冉靜撒嬌道:“不過,這次叫你進宮來可不主要是因爲這個哦。”一臉的小秘密。
陸森揚見入宮快一年的妹妹還能如當初一般無邪可愛,心裡也放心不少。摸摸她的頭說道:“好了。先不說這個了。看看哥哥給你帶什麼來了。”
說着從身後拿出一個方盒。陸冉靜打開一看,竟然是自己廚房做的珍饈玉丸,開心地拍手不已。
“哇,是珍饈玉丸啊,太好咯!靜兒在宮裡想這個可是想得緊呢,雖然這宮裡好吃的東西很多,但要說味鮮肉美可就都比不上自家的珍饈玉丸了。”
“不過,只怕方纔路上寒冷,已經有些冷了。先吩咐下人拿去熱熱再吃吧。”陸森揚考慮周詳。
“嗯嗯。我這就覓雪去熱熱。”陸冉靜說完美食,這才又想起亦堇的事,說道:“哥哥,其實這次叫你進宮是有個人想向你親自道謝呢。”
“道謝?”陸森揚不解道。
“嗯。衿兒上次落水,多虧你救了她呢。”陸冉靜悠悠說道。
“衿兒?落水?”陸森揚似乎更加迷惑了。
“對呀。不過話說回來,哥哥,你那個時候怎麼會經過未央湖呀?”
“這……”自己明明救得是叫顏顏的女子,怎麼成了衿兒,難道……?他思索道。
性急的陸冉靜卻有些等不及了:“算了算了,乾脆先讓她自己和你道謝清楚再說吧。我先去吃玉丸啦!”
說完就進了內殿。
亦堇聽覓雪說陸森揚今日進宮,便想着要儘快說服他幫自己保守秘密。在門外站了半天,正愁陸冉靜在跟前沒有機會。現在一見陸冉靜進了內殿,便進入外殿。
向陸森揚福了一福:“衿兒參見陸公子。”
“衿兒姑娘不必多禮。”陸森揚看着亦堇,又說道:“或者,我該叫你顏顏姑娘?”
(本章完)